“什么破歌,难听死了。”凤素素冷哼道,“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就知道显摆自己会唱歌跳舞,真当这里都是你的恩客?”

  柳画鸢妖妖娆娆走下楼梯,毫不怯场,“会唱歌跳舞是一种才艺,总不能你不会,就贬低别人拥有这项才艺吧?”

  “什么才艺,不过是向人献媚的低级伎俩。”

  “真是见识浅薄。”这话是羽红珠说的。

  凤素素立马调转矛头,“你说什么?”

  “还耳背!”

  凤素素拔剑就砍铁笼,不料那铁笼固若金汤,裹了一层符咒形成的屏障,不但可以防止里面的犯人逃脱,亦可保护不受外力袭击。

  羽红珠一动不动,未伤分毫,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凤素素恨声道:“给我打开笼子!”

  守笼弟子为难,默不吭声。林松烟眉眼已有不耐烦之色,道:“凤师妹,别忘了你此番的任务。你说会护送这妖女前往北冥,用以赎罪。”

  凤素素登时哑然,十三蛊事件之后,她虽活了下来,十三个女子也没有大碍,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但这一切都是楚孤逸的功劳,她所作所为,令青霄蒙羞。

  徐平宽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若她再不做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形象,恐怕以后很难在青霄立足——至多看在她是掌门私生女的份上,让她衣食无忧罢了。

  凤素素岂能甘愿就此碌碌无为地苟活一世?

  恰逢林松烟捉了羽红珠来,说明安善城与药谷的事,徐平宽觉得这是个长脸的机会,让林松烟送这羽红珠去北冥兴师问罪。凤素素得知这样的“好事”,求了凤藻,又到徐平宽面前哭诉一番,得了这件差事。

  只要办好了,以后她在青霄还是大家的小师妹。

  但这羽红珠实在可恶,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踩在凤素素的肺上,一路行来,几乎气炸。

  “楚孤逸,楚孤逸~”羽红珠转头就装可怜,“我承认我是受了人指使,但这并非我本意,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你相信我,好吗?”

  楚孤逸与贺凉水另坐了一张桌,与林松烟分开,招来伙计,问:“好了吗?”

  “哎,好了!”伙计喜气洋洋道。

  不多时,早餐端上来,小笼包、灌汤包、各色蒸饺、茶叶蛋、白粥,都是素日里贺凉水爱吃的。

  在药谷,贺凉水陪着楚孤逸吃了几日“斋饭”,楚孤逸是知道的。虽说贺凉水已辟谷,但仍保留着“民以食为天”的习惯,楚孤逸从前无法理解,如今只觉可爱。

  贺凉水身上的烟火气,带给楚孤逸温暖,他愿意为他保留这样的烟火气。

  “这是我的早餐?”贺凉水不可谓不惊喜,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楚孤逸第一次专门为他准备早餐,虽然是客栈厨子做的。

  楚孤逸刚要说话,又是一叠声的“楚孤逸~”在耳边作响,他随手一道符箓贴在铁笼上,屏蔽羽红珠的声音。

  柳画鸢喜得跟一只窜天猴似的,蹦蹦跳跳坐到桌边,“好丰盛啊。”

  肥啾也被香味馋来,三人一鸟,四方桌刚好坐下。贺凉水招呼青霄弟子:“你们要不要吃点?”

  那必须不能,楚师兄给他道侣准备的爱心早餐,他们怎么敢动,嘿嘿笑着摆手。

  “贺先生,你快吃。”楚孤逸看不到别人似的,眼里只有贺凉水。

  “那你也吃点?”贺凉水问。

  楚孤逸含笑道:“我今日不斋戒。”

  “一家三口”加一鸟,旁若无人地用起早餐,那叫一个其乐融融。吃到一半,贺凉水抬眼笑道:“林公子,你也来点?”

  林松烟一个正眼不给,冷冷道:“不必。”

  凤素素再也忍不住,指着柳画鸢质问:“楚孤逸,你为什么要让她跟你一桌?她一个青楼女子,凭什么跟我们青霄派的人坐一桌?”

  楚孤逸道:“与你无关。”

  凤素素被这话噎得瞪大眼睛,却无可反驳,因为在她眼前的是楚孤逸。她可以对青霄所有弟子发脾气,如此唯独对楚孤逸,她没有资格要求他做任何事。因为她害了他,而他出于师门养育之恩救了她。

  凤素素难堪道:“楚孤逸,我都已经给你道歉了,你有必要这么对我吗?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就算你对我……我们还是师兄妹啊。”

  楚孤逸只道:“我的事,还请凤师妹不要随便插手。”

  “我没有随便,这个柳画鸢就是出身低贱!”

  “她再低贱,也是我认的干女儿。”

  “……干女儿??”

  楚孤逸:“说起来,她还得叫你一声姑姑,没有见面礼的话就算了。”

  “……”凤素素嘴角抽搐,默默坐到一边。

  柳画鸢呛得米粒从鼻孔喷出来,“爹啊,你真是伤敌一千,自损……不对,是损我八百。”

  大约是“干女儿”的身份起了作用,凤素素对柳画鸢失去强烈的敌意,只偶尔翻个白眼罢了,心中的戾气集中在羽红珠身上。

  刚吃过,便有几个逍遥派弟子寻来:“楚公子在吗?”看到林松烟,他们抱拳道,“林公子,正巧你也来了。”

  林松烟站起来,谦谦道:“原来是逍遥派的道友,请问有何要事?”

  几个逍遥派弟子面面相觑,眼中都有消沉怀疑之色,为首的弟子道:“我张师兄昨夜遇害,还请林公子与楚公子移步,看我张师兄究竟因何而死。”

  “你是说张嵘?”楚孤逸道。

  “是。”几个逍遥派弟子红了眼眶。

  张嵘死了?贺凉水惊讶,他还以为这个有名有姓的小炮灰能蹦跶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领盒饭了。

  众人移步客栈外,只见几家仙门魁首尽皆聚在杨柳旁,面色肃然。地上停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紫灰华服公子,华服上剑伤累累,鲜血淋漓,正是张嵘。

  “林公子请看,这剑伤皮肉内翻,有数处呈现十字伤口,可是你们青霄的独门剑法?”

  林松烟细细检查一番,道:“是青霄剑法。”

  逍遥派弟子握拳,其余仙门无不惊愕:“如此说来,你承认是青霄的人杀了张嵘?”

  楚孤逸道:“这的确是青霄剑法,但剑伤之处带有魔气,难道诸位看不出来?”

  逍遥派弟子道:“是又如何?还请楚公子给个说法,听昨夜打更的人说,在杨柳客居,楚公子与我师兄发生冲突,拿剑追砍,可有此事?”

  “那是因为这张嵘半夜爬窗,对我图谋不轨。”柳画鸢出来道。

  众人本是不屑,修仙之人怎会做出那等轻浮之举?半夜爬一个女子的窗户,那得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美女才能——

  眼前的女子,的确美艳绝伦。

  众人顷刻间相信了柳画鸢的说辞。

  贺凉水道:“我可以作证,张嵘爬了柳姑娘的窗,恰巧被我与楚孤逸撞破,他落荒而逃,楚孤逸并未伤他一根毫毛。”

  逍遥派弟子问:“如何证明?”

  贺凉水反问:“你们又如何证明,张嵘是楚孤逸所杀?”

  他们抿唇半晌,道:“我们逍遥派只是小门小派,哪怕有人被青霄杀了,又岂敢伸冤。”

  凤素素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光凭剑伤就认定是我们青霄派下的手,你们是猪油蒙了心,都说了剑伤有魔气,你们还要胡乱攀咬吗?”

  话糙理不糙,但这剑伤明摆着,青霄派必须给个说法。

  “我能证明,”楚孤逸徐徐道,“人不是我杀的。”

  逍遥派弟子问:“如何证明?”

  楚孤逸掌心化出将暝,剑刃倏地往左手掌心一划!

  “楚孤逸!”贺凉水眼睁睁看着楚孤逸掌心流出大串血珠。

  楚孤逸张开手掌,沉声道:“看清楚,将暝造成的伤口,比张嵘身上的伤口宽半寸,血肉外翻。我杀人,从来不超过九剑。”

  贺凉水立即拿出灵药给楚孤逸内服外用,为他止血,没好气道:“你们都看到了吧?不是楚孤逸杀的。”

  逍遥派弟子看向林松烟,“如果不是楚孤逸,那你们其余人,又如何证明?”

  凤素素指着那弟子鼻子,“你们别欺人太甚!”

  “张师兄的死因是青霄剑法,我们只是想讨个说法而已,这叫欺人太甚吗?”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林松烟不疾不徐道,“但你们好好想想,如果真是青霄派做的,为何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罪证?简直生怕人不知道是青霄剑法。”

  凤素素附和:“就是。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

  口说无凭,楚孤逸道:“林师兄他们是今早来的落霞镇,可以排除嫌疑。至于邓阳带来的青霄弟子,昨晚一大半留在义庄,相信各位道友都是看到的。还有两个在客栈。”

  “快叫那两人出来。”逍遥派弟子道。

  那两名弟子不用人叫,早听到了说话,一齐站出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昨夜过了子时,楚师兄回客栈,便去歇着了。没人能给我们证明,但这剑伤既然带着魔气,说明杀人者身上有魔气,我们愿意一试。”

  试探的方式,自然是辟邪罗盘。

  贺凉水探了探腰带,传音玉符在,磁铁呢?——回想今早起床过程,磁铁好像忘在了床头。

  如果现在转身回客栈,太明显;如果不回,被辟邪罗盘勘测到怎么办?

  贺凉水抓住楚孤逸胳膊,无声地用眼神求救。

  楚孤逸心领神会,在逍遥派弟子拿出辟邪罗盘的同时,捉住贺凉水的手,将将暝化成的戒指,戴在贺凉水左手中指。

  众人:“???”

  柳画鸢配合道:“你们忙你们的,我爹抽空向我娘求个婚。”

  作者有话要说:

  将暝:我,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贺凉水:

  楚孤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