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枭的高中比谢常殊开学早一周。
他高一上的期末考试成绩很不理想,除了语文别的科目都一塌糊涂,当然,语文也不见得多好。
谢常殊知道虞枭能考上这个高中已经拼尽了全力,虞枭考得差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觉得心疼。
开学报到那天,谢常殊睡到七点,打车去了星晟私高。
他怕是老师关照得不到位,想去提点提点,毕竟是自家孩子。
八点,高一三班班主任还没到,教室里闹哄哄的。
虞枭收到谢常殊的消息,出门去接他。
他刚一出教室门,教室里靠后的一圈人便更加放肆地哄闹起来。
虞枭带着谢常殊走到教室外,毕竟只是开学报到,别的班都很吵闹,三班却异常安静。
谢常殊还夸:“你们班纪律不错啊。”
虞枭皱眉。
他推开半掩的门,手感凝滞,不对劲。
头顶落下稀稀朗朗的白灰,他敏捷地半旋上身,一脚猛地踢飞一个从门上掉下来的陈旧铁桶。
一阵连环碰撞声响起,班里响起震天的惊呼,引来了其他班一些或报道完毕或还没报道的同学。
一个躲在讲台靠窗那边、正拿着手机意图录下虞枭丑态的男生被直击命门,惨叫一声躲了起来。
尽管虞枭反应及时,可桶里装的石灰太满,还是撒了些在虞枭肩膀和耳朵上。
低头时却第一时间去看谢常殊,眼里亟不可待的关心让他看上去像个护主的犬。
只是他小半个脑袋染着灰扑扑的石灰,关心也沾了几分狼狈。
谢常殊来不及深思虞枭的身手,从虞枭臂弯退出来,面无表情进入教室,冷声:“谁做的?”
所以,这就是虞枭在学校的处境?
白书寒激动得脸红:“是谢常殊!!”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谢常殊?”
“我靠真的是光荣榜上那张脸!学霸!”
“谢老大?”
“他怎么回来了?”
谢常殊:“我问,谁做的?”
“干你屁事!”后排一男生见谢常殊一来引起这么大轰动,很冲道:“你现在又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一个前排女生悄然竖起草稿本:“就是他,主使。”
谢常殊瞟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面色不变。
他看向那男生:“你是在针对虞枭,还是纯粹恶作剧?”
“老子收拾自己班里的人,你他妈问东问西几个意思?还当你是星晟老大呢?既然已经毕业了就乖乖退位!别他妈瞎比比。”
那就是针对虞枭了。
虞枭这才看向那个男生,双眸平静如水。
门口一个别班凑过来看好戏的男生嘲讽道:“蠢比,他是谢常殊,学校就他投资的。谢老大,这种玩意得捶啊。”
这人高二的,以前跟原主混过,是原主的迷弟,听说过原主掏空腰包盘学校的事。
谢常殊却几步过去抓起躲在角落那位录像的男生,单手拎起来,沉声问:“虞枭惹你们了吗?”
虞枭皱眉,温声细语地:“哥,不要冲动。”
他哥现在是好学生,谢父谢母也很喜欢他们儿子现在的状态,他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破坏这一切。
前排的几个女生看见虞枭跟平时迥然的表现,全都神采奕奕地盯着他看。
那男生被谢常殊冷厉的眼神看得发虚,却跟着先前那男生说:“我们老大现在才是老大。老大说虞枭是贱人,就是贱人,他勾引我们老大看上的女人,就要承受,承受住我们老大的,的怒火。”
谢常殊嗤笑,一把扔了男生,接过虞枭递过来的纸巾擦手,看着那位所谓的老大嘲讽道:“二十一世纪都快一半了,你们还活在两千年呢?星晟私高现在全面改革,校规摆那的,任何想做老大的都滚出这所学校!”
这时候,三班班主任姗姗来迟,“这是怎么了?”
不知谁打了电话,保安也赶了过来。
谢常殊对保安道:“把这三个人带走,我先去和校长商量商量这三个人的处置办法。”
他气得都忘了自己今天的目的是找虞枭的班主任询问虞枭的学习情况。
他帮虞枭拍了拍肩膀上留着的灰,安慰:“再有事告诉我,我先过去一趟,回头找你。”
虞枭点头。
那三个人见保安都来了,立马从后门跑了,两个小弟见老大跑路,下意识跟着跑。
保安只有一个,本想一把抓,结果对方逃跑姿势太熟练,他一个都没抓到,立马打电话给校园公安。
虞枭看着那几个人,把书包递给白书寒,“帮我排下队。”说完就悄然离开教室。
白书寒:“你去哪?”
虞枭没回头:“厕所。”
谢常殊在监控室看了两个小时的带子,都是上学期的。
校长办,谢常殊问校长:“所以我们学校今年招的新生还是和以前一样?”
“学校今年才改革,名声还是以前那样。不好招啊。”
以前的名声,星晟私高=二世祖和坏学生扎堆混文凭的地方。
“今年你考了个全国第一倒是给学生揽了点想来正经读书的,但很少很少。”
谢常殊:“学生这个质量,有些人想学也没那环境吧?”
校长想挽尊:“我们现在配备的老师、学校的器材都是京城最好的。学生如果想学,他们有最好的学习资源。”
谢常殊:“所以我爸的钱不是钱,是水么?”
他冷着脸:“学校学生学习的时间都在教室,前半截学生在学,后半截学生打麻将,咱学校是来考验老师的心态的吗?他们能不跳槽也就看咱学校工资开得高了。”
“我们一直在整顿。”
“半年了就这效果?基本的课堂秩序都保持不了,影响老师的上课质量,老师教得没劲他们怎么学?我爸为了不耽误祖国的花朵投了一笔又一笔的钱,你作为校长就管成这样?”
校长叹气:“谢小少爷,来这里的学生,大都有身家背景。”
谢常殊:“我爸的背景还不够吗?”
校长犹豫了下,还是道:“谢先生接手星晟私高是个意外你知道吧?”
谢常殊:“……”
“谢先生本身也是不太想惹麻烦的,而我们学校就是个麻烦源。我每个月交报表上去,如果没有重大事件发生,谢先生便直接让我解决。”
谢常殊脸色冷下来:“你的意思是,我爸把学校交给你,结果你却指望我爸这个投资人来处理学校问题?那你的工资真是好拿啊。”
校长急忙闭嘴。
谢常殊道:“他是看中你的履历才招了你。投钱换老师换管理层把你招进来,就是不想耽误学生!你竟然说他不管事……”
校长:“抱,抱歉。”
谢常殊气得有点很,他就没见过比谢秦术还冤枉的人了,被儿子狠狠坑了一把,还要被不顶事的员工责怪。
以后名声传出去,还让他这个投资人背着戕害祖国花朵的黑锅。
谢常殊把板擦扔桌上,冷冷定音:“你要是管不了,趁早递交辞呈,优秀的校长不好找,但不是没有。”
校长急忙道:“谢小少爷,对不起,我以前是糊涂了。”
谢常殊:“学校有监察委吗?”
校长:“有,但一般没人举报,举报了也……不敢管,所以很闲。”
谢常殊:“我在这里打份工,最基础的监查员,记得每月开工资。”
他道:“趁早设置出犯错等级,像今天教室里那种……”
校长赶紧记下。
谢常殊:“一次警告请家长,二次请家长记档案,三次直接开除。”
校长忙道:“不怕他们家人找麻烦吗?”
学校西南角,凉亭之下,围墙之内,人烟稀少,视觉盲区。
三个混混学生被躺在地上犹如死鱼。
谢常殊冷笑道:“他们要是愿意给学校捐楼,咱也可以从轻处罚。”
校长:“……”
谢常殊:“你马上召集监察委,把体系制定出来,明天升旗仪式,把规矩明明确确通知到每个人耳朵里。高三生就让他们班主任提醒一下,发手册。”
校长急忙起身:“这么急吗……”
“你拿工资的时候也没嫌多。”
“星晟私高不允许斗殴。”
虞枭踩着那领头的肥硕的胸膛,碾压,身音从后槽牙挤出来,语气难掩阴沉:“我在学校不想惹事,你不知道吗?”
那人浑身发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以前没管你,只是没觉得你能跳多高,可你偏偏在我哥来的时候整这一出…”
虞枭现在很生气,他修养心性这么久,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的灵魂澄澈了些……
他眼睛微红,表情看似平静,眼底情绪却波涛汹涌:“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做个好人呢?我一点都不想……”他力气大得几乎捏碎男人的下巴,“惹事。”
为首的胖男生只觉得平时那个事不关己好欺负的虞枭仿佛被恶魔夺舍了一样,他感到彻骨的寒冷,他甚至觉得这人手里如果有把刀,会把他做成生肉片边欣赏他的丑态边吃掉他。
他含糊地哭,急促道:“我爸,我爸在局里工作,你不能……不能这样……”
虞枭恶劣地笑了笑,抓着他的后脑,温和道:“你准备告密吗?你知不知道告密有什么后果,要是惹大了让他知道,我真的可能控制不住会弄死你。”
男生心神都在颤,边哭边喊:“不要打我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你是我,我老大,你是我老大呜呜呜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男生慌乱点头。
就在这时,胖男生余光瞥见学校围墙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长着一副好看的笑脸,见着现场的情况甚至笑得更欢了,一看就和眼前的虞枭一样是个变态。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带着红色液体的刀,在他面前蹲下,兴奋道:“总算看到你大展身手了,真是一出好戏啊。”
刀在胖男生脸上毫米之间犹疑,舔唇:“要我帮你解决吗?我的实力你放心,不留痕迹。”
刀上一滴液体正好滴在男生嘴里,带着一股新鲜的血液的味道。
胖男生嚎啕大哭。
“我错了啊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爸爸爸救我,我不告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自己和人打架,我没见过你们呜呜呜我没见过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呜呜呜。”
虞枭烦躁地抵住男生下巴让他无法出声,不耐问:“你来干什么?”
“吃牛排正好听见你的声音,来看看虞少爷的训练成果,结果真让人惊喜。这小胖子肉这么多,得快两百斤了吧,单手就宰了,比本家那些十岁就开始训练的小废物可优秀多了。”
胖男生三人:“……”
发抖……
他们,他们听见虞枭第一天开学就说自己只想好好学习,后来果真从没在班上惹过事。
有时候他们故意整他,对方总能察觉他们陷阱并完美躲过,可也从没还手过。
他们就理所当然以为虞枭没后台没实力只是个想好好学习改变人生的书呆子。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虞枭和一个……明显不是正常人的人在一起,甚至好像还是对方老大!!
胖男生爬起来就和另外两个跟班自发缩成一团。
虞枭不耐:“到底什么事?”
厉绝深感无趣,想到什么,又笑起来,道:“我对你交给我的那个男娃挺感兴趣,你要是对他没意思我就出手了。”
虞枭冷道:“别给我惹事。”
厉绝:“他只是个穷学生,反正也是出来卖的。”
虞枭淡淡道:“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要做个好人。”
厉绝看了眼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三人,再看看虞枭眼里的神色……不像是假的。
他神色一变,顾不上什么男娃女娃,厉声:“你开什么玩笑?”
虞枭看了眼脚边的几人,踢了踢胖子,道:“回去后该怎么说你们自己掂量着点,想好好活着最好有点眼力见。”
三人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跑了。
虞枭打开不远处浇花用的水龙头,悠悠洗掉一手的污渍,漫不经心道:“我没准备迎合厉家血脉……我要肃清厉家。”
厉绝:“你什么意思?”
“现在的厉家再厉害,也只是阴沟里的老鼠,苟延残喘。”
厉绝一怔。
虞枭对着太阳照了照自己的手,透过鲜红的玫瑰看到下面极不明显的稠丽桃花,道:“我要把那里犯下的罪恶通通洗刷掉。”
“你要毁了厉家?”
“不,”手腕上的佛珠散发出淡淡的檀香,虞枭道:“唔,原来是这样想的,可大师告诫我不能抹杀过去,但至少应该让他们走到阳光下来。”
厉绝表面平静,心里却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你不可能对抗得过他们。”
虞枭冷漠道:“要新生,当然得剃去腐肉。公司怎么样?”
厉绝讷讷回神:“已经步入正轨了。”
虞枭淡淡嗯了声,从花坛边走了出去。
颀长的背影依旧稍显瘦削,可如今他在厉绝心里,俨然成了神。
厉家流传百年,经历无数纷争厮杀。
每个人身上都沾着血亲的血液,黏腻恶心。
厉绝深深地痛恨这样的制度,可自小浸淫,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可厉家谁不是在噩梦中长大?
他深呼吸,对着虞枭渐小的背影,小声喃喃:“如果是真的,我会一辈子追随你。”到死。
作者有话说:
事太多,更晚了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