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小泡泡用指甲刮着碗沿的声音过于明显, 陆舷察觉到了小孩的不淡定。
“泡泡，不舒服吗？”
陆舷心下有点懊恼，他以为小泡泡是因为人多而感到不适应了, 难免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原先小泡泡也是生活在深宫中的人，想来这样热闹的场面对于他而言是极其的陌生和茫然，定然是会害怕的。
这全怪他，只想着带小泡泡出来玩，却没想到小鱼对陌生环境的惧怕。
小泡泡眼底狠戾的神色一松, 连带着手里抓着碗的动作都轻了些，垂下眼帘一声不吭，像极了被吓坏了的孩子。
陆舷心头一软, 就看见小鲛人的头轻微的点了一下，面色有些苍白。
于是被鲛人蛊惑的世子殿下二话不说，伸手把小宝贝抱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抱歉各位，家弟的身体不适，可能今不能陪兄弟们尽兴了。”
少年的面上略带歉疚，他心疼的看着怀里有些发抖的孩子，显然还是比较在意他这个“外室”幼弟的。
几个纨绔少年本来就没那么多的规矩和心眼，也知道万一他带出来的那小子出什么事情，陆舷也不会好过。
于是纷纷调笑着喝酒，叫陆舷下次必须先罚几杯。
唯独林烨，深深地看了一眼哄带着幼弟离开的陆舷, 起身随着他的步伐走到了外边。
“……陆哥哥。”
“嗯？”
林烨会跟出来，陆舷反而有些意外, 便也停下了步子看向那个身形与自己一般的少年。
“哥哥下次……还是别带外室子弟过来了。”
倒不是他说这话不识趣, 只是有些地方需要提醒陆舷一二。
见陆舷皱起了眉, 林烨连忙补充道，“陆哥哥，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我们这种场合……带他来，真的好吗？”
他们是纨绔子弟，如今都不入仕也都是决定靠着家底的饭囊。
虽说陆舷是个非典型纨绔，但是这么小的孩子——
万一教坏了人，他会有心理罪过的。
林烨没有注意到的事，在他把这个话说出来的时候，本该乖乖依偎在陆舷怀里的小鲛人余光瞥了他一眼。
也仅仅是一眼，便又哼哼唧唧地转过了脑袋，把脸埋在陆舷的怀里，不去理会林烨了。
他不在意这种对陆舷有着隐秘心思的家伙，只要他把人看好了，这种东西都是无关痒痛的。
陆舷先是愣愣，才朝着林烨平淡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
说罢也不等林烨反应过来，把小泡泡搂得紧了些转身往外走，因此错过了他的欲言又止。
林烨站在陆舷的身后，几欲张唇，最后又将那些话吞入嘴中。
他其实，只是不喜欢陆舷和其他人太过于亲昵罢了。
就好比今日，那个外室的小孩子几乎夺去了陆舷所有的目光，对方甚至和他说话时都是心不在焉。
他只有陆舷这么一个兄弟，也希望对方能和他成为最好的朋友。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陆舷并不知林烨心中所想，他和纨绔的酒会分道扬镳，并不意味着他要就此离开庙会。
毕竟他咸鱼一只，能不出门就懒得出来。可难得出来，他自然也要多待一会儿再走。
不然也对不起他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个时辰的屁股。
系统眼睁睁地看着小泡泡自然的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活像是被人欺负惨了一样的小娇花，瞪大了统眼。
这个……就、就是传说中的绿茶吗？
感到恐惧的系统吞了吞不存在的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家宿主，默默地选择了闭嘴。
算了，反正就算这鱼是个82年的绿茶，他宿主也愿意给他吃的死死的。
小泡泡不知道系统的想法，但他确实是格外的黏糊陆舷。和在家里把陆舷当成空气的态度是两个模样，一时间让饲主受宠若惊。
陆舷就看着小孩儿的脸色苍白，宛如浮萍一般紧紧的畏缩在自己的怀中，深蓝色的眼睛里含着眼泪。
“泡泡……你若是不喜，下次便不再来了。”
“……”
怀中的人未给出回应，只是下意识地又用力地攥住了陆舷的衣物，活像只吓坏了的小兽。
这个动作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想和陆舷分开。
“那下次，我便和你一起如何？”
你若是不想去的地方，那我也陪着你不去罢。
这世间还真没有其他人能让陆舷一退再退，世子爷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要让世人知道他为了一个小毛孩不断地放低身段，也是要惊呼的。
小泡泡不言语，在陆舷看不到的地方，眼底的光渐渐燃起了许些温度。
——你答应我了。
庙会的热闹程度可见一般，陆舷受小姑娘欢迎的程度也是很高的。
十二三岁的少年在这个时代家中早就会给定下亲事，可见原主这样不愿意与人定下娃娃亲的俊俏公子在那些小姑娘看来是怎样的香饽饽。
无妻，家境殷实，模样俊美，为人也是谦雅君子。
就好比上学时期的校草那般……惹人注目。
陆舷到底也是活了个几百岁的老东西了，自然不会去和这些小姑娘们计较这些无用的东西，只能带着谦和的笑意，拒绝了小姑娘的心意。
怎么办嘞？总不能告诉这些小姑娘他有短袖分桃之癖才不收下礼物的。
“陆世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
清脆地音色打断了陆舷的苦恼，顺带把他解救于苦难之中。
身着一身蓝色衣袍的俊朗少年对着陆舷招手，激动地像头幼犬摇晃的尾巴那般雀跃不已。
陆舷：“？”
【系统，这是……】
【别想了，你的追求者。】
陆舷：【……】
那原主可真还是男女通吃啊。
秦飞见陆舷对他神色冷淡倒也不气，一副好哥们的模样凑了过来，眸子里尽是欢喜的神色。
“陆世子，今日碰见可真是特别巧啊！”
“秦公子也难得，会有闲情雅致来逛庙会。”
陆舷保持着脸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看着秦飞汗毛发直。
【……他这个态度怎么不像？】
【秦飞是秦家的独子，还没曾向外人暴露自己的性取向。】
哦。
说白了，就是想玩地下情嘛。
秦飞想要黏上陆舷，便抬出了杀手锏：“是呀，在下今日是和大公主一同来得。”
“秦飞哥哥……”
少女娇笑着跑到秦飞的身边，见到他身边的人后，表情扭曲了一瞬。
“陆舷！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陆舷：“……”
不是？这事情是他想要的吗？？
副人格对于庙会没什么兴趣，所以在和陆舷分别了之后又自发的陷入了沉睡，面前这个十岁的小娃娃确认是主人格无疑。
“秦公子，在下有点事情，可能……”
“陆哥别不给我这个面子啊！难得碰到了，就算是放一盏花灯也好啊！”
秦飞怎么可能随便的就这么错失这么好的良机，自然不赞同的攥住了陆舷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嘴上一转弯，称呼默默地从“世子”变成了“哥”。
“……”
【系统先生，我为什么感觉不太对？】
【亲亲，你终于发现了耶。】
主人格白菱喜欢秦飞，秦飞又是个断袖，喜欢的人是原主。而原主又喜欢白菱，是个妥妥的三角恋。
之前白菱会去邀请陆舷一同去庙会，也是来自秦飞明里暗里的暗示。
而秦飞的心思……就很好猜了，他一面是希望和陆舷修成正果，但是为了自家的繁荣昌盛，大抵是盘算着弱冠之年便要求着和白菱定亲。
陆舷眼底一冷，对着秦飞算是产生了厌恶。
但是即便心里厌恶，面上依旧是和这两人一起挑选着花灯。
陆舷挑了一头蓝色的锦鲤，中间的火光似乎都不能掩盖这条锦鲤的灵动，流畅的身体曲线和细腻的雕刻，都格外好看。
由于锦鲤是幽蓝色的，和古人喜欢大红吉祥色的不同，才会挂在门店上卖不出去。
“泡泡，喜欢吗？”
陆舷权当那两个傻逼是空气，专心致意的和自家小鲛人过起了二人世界。伸手将自己刚刚买下来的锦鲤灯递到对方的手中。
小泡泡低头去看怀中的锦鲤灯，抿着唇跟住陆舷往外边走。
他自然是知道这灯是陆舷买给自己的，心下不由微微地动容，偷偷地抬头瞥了一眼陆舷青竹般的身姿。
仅仅是一瞬间，他眼底的动荡就掩饰不住了，无神的眼睛下意识的去追随陆舷的身影，磕磕绊绊地跟上去。
“陆哥……陆哥你买了什么呀？”
秦飞笑意延绵，光是模样上根本看不出来这人藏了这么龌龊的心思。
只是陆舷这头老狐狸，不紧不慢地看着对方眼底流露出的那一丝丝欲望，心底冷笑到系统发毛。
比起秦飞这种衣冠禽兽，屋子里那些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就顺眼的多。
“没什么，既然秦公子是与公主殿下邀约，还是好好地陪公主吧。”
陆舷轻笑了一下，倒没有直接拒绝同行，只是暗自提醒他公主的身份。
开玩笑，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也不怕白菱那副人格冲出来撕了你。
秦飞勉强笑笑：“陆哥所言极是。”
他这是不得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哄骗白菱身上，还真的没办法和陆舷“进一步发展”。
本就心悦陆舷，看着对方一副不可高攀的贵公子模样都心痒不已。更别提他温和了眉眼的模样究竟有多吸引人。
一下子视线难以从陆舷身上挪开，贪婪在眼底一闪而过。
“要放灯吗？”
陆舷实在看那个毛头傻逼碍眼，索性低头去看他家小鱼崽洗眼睛，温柔地蹲下身询问。
两人共买了一盏灯，小泡泡托着灯底，由着陆舷用笔尖在上面描摹愿望，随着墨迹的涌动写下一排他看不懂的东西。
小泡泡抬眸，再一次小心翼翼的看向陆舷。
秦飞看到面前温馨的一幕，表情难免有点难以自持。
小泡泡和陆舷的年岁相差不大，对于同龄而又是心高气傲的少年来说，这种亲昵在他眼里简直刺眼。
还没等他有所表示，捧着锦鲤灯的小少年一回头，和他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毫无波澜的眸子对上了秦飞略带怒意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嘲讽的情绪。
少年冷淡的眼神根本不似再看一个活物。
小泡泡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锦鲤灯，直接无视了身边那份极大的恶意。
湖面一片平静，几人特地选了个安静的位置放灯，虽然人来人往，但是放灯的人却还是偏少。
蓝色的锦鲤灯在一片片金红色的莲灯中特别显眼，小泡泡看着湖里飘荡的□□，心中有了一丝丝怪异的感觉。
——他有点想知道陆舷在灯中写了什么。
小鲛人习惯性的低着头想自己的事情，没有去在意身边的人流涌动，他矮小的身子在大人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哗啦——”
陆舷神色一惊，他的表情微微的扭曲了一瞬，才发现原本站着小孩的地方没有了人影。
掉落水下的声音很大，溅起的水花拨开了周围的浮灯，使得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
有人落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烨不喜欢陆舷，好兄弟。
嗷——有没有宝贝满足一下作者想要被灌溉的心情。
因为我今日大概有三更（落泪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