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澈行没有去喝那杯水, 他看向秦俞,视线被一道细小的反光晃了一下,随后他就下意识望向反光的来源。

  是被项链串着的指环上的黑钻反光, 熠熠生辉。

  而这对项链的另一条现在还在他脖子上戴着。

  换做平时,谢澈行可能就会想到这代表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可这会他看到之后,满脑子都是秦俞叫他来是不是要回项链的。

  谢澈行心中蓦地一慌, 似乎笃定秦俞下一秒就会这么开口,为了避免难堪, 他猛地起身解开脖子上的项链, 但因为指尖发着抖,好几下也没成功解开。

  秦俞很快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谢澈行就已经顺利取下项链放在了茶几上。

  谢澈行语调不稳:“我, 我还给你了。”

  “你要还什么。”

  秦俞一把拉住要跑的谢澈行,看着他空荡荡的脖颈,幽深的眸子终于泛起了薄怒,语气质问, 却带着一丝察觉不出的恐惧害怕,又重复了一遍:“跟我说,你要还什么。”

  谢澈行说不出话,眼前的男人还是第一次用这样危险生气的态度对他, 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秦俞把他拉近自己, 脸上阴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紧盯着谢澈行, 发出一声冷笑:“是生日蛋糕还是那条项链,还完了就可以划分清楚和我的关系了是吗, 谢澈行,你还真是——”

  秦俞猛地顿住,他紧紧桎梏住谢澈行手腕的力道逐渐松了下来,满脸的怒气也转变成了一种无措和不可置信。

  谢澈行的眼眶为什么红了。

  秦俞不自觉抬手蹭了蹭谢澈行泛红的眼尾,指尖落上一滴带着体温的泪水。

  他如同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澈行哭了,他把谢澈行惹哭了。

  他怎么能让谢澈行哭。

  秦俞像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误,慌张捧住谢澈行的脸,用指腹抹去他眼角未落的泪,却被他挣脱开来。

  谢澈行一把打开秦俞的手,语气有些恶狠狠地,“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情侣款的棉拖和水杯我已经看见了,你现在可以放心摆脱我了。”

  他说到最后委屈又不平,染上了点哭腔:“为了让我看见这些这么大费周折,你跟我说清楚就好了啊,我知道是我的错。秦俞,你至于吗。”

  “我没有。”秦俞手足无措地解释:“不是和别人买的情侣款,是我自己买的,也不是你的错,都怪我。”

  谢澈行把视线放在了他手上的戒指上:“那这个呢。”

  秦俞一下哑了声,他把左手往身后掩了掩,说得意味不清:“一个装饰品。”

  谢澈行看到他的反应,忽然平静了下来,他点点头:“知道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不要误会。”秦俞有些无力地垂下了眸子,说得很小声:“能不能不要走。”

  谢澈行嘴角扯了一下,但还没出声就听见了一阵电话铃声。

  是茶几上秦俞的手机。



  他还没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是谁,秦俞就已经反应迅速地抓起手机,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我去接个电话。”

  秦俞没等他回答就已经走到了阳台上,身形掩被窗帘和阳台上的绿植掩住。

  谢澈行原地站了两秒,然后做出了一个不太道德的决定。

  他放轻脚步走到窗帘后面,隔着一扇玻璃和窗帘,能隐约听到秦俞的电话内容。

  谢澈行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诊所”,“再过来一趟”,“症状不太确定”之类的字眼,而秦俞只是简单地回复一个字或两个字。

  谢澈行的心顿时高高悬起,紧张地攥紧了窗帘边角。

  秦俞生病了?

  秦俞接完电话回来,看到谢澈行还待在原地没有动,他捏紧了手机,语气近乎乞求:“你不要走。”

  谢澈行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改变了主意,他朝周围看了一眼,忽然问道:“你的猫呢。”

  秦俞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打开其中一间房间的门,被关饿了的白猫立马就窜了出来,喵喵叫了好几声。

  谢澈行又看向秦俞:“猫粮有吗。”

  秦俞拿来了猫粮,看着谢澈行把猫粮倒进猫食碗里,说道:“我没有饿着它,上午出门的时候我怕它又乱跑才关起来的。”

  说到“又”这个字的时候,秦俞表情明显古怪了一瞬,谢澈行注意到了,但什么也没问,轻轻嗯了一声。

  秦俞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你可以留在这养这只猫吗。”

  谢澈行没有点头,但他摸了摸白猫的脑袋,开口道:“你不会照顾它,我想喂几天。”

  ——

  谢澈行在秦俞家住了两天,期间没有发现任何人过来,而秦俞也在他面前几乎恢复了两人第一次重逢的态度,虽然整天都待在家里,但是话少态度淡。

  如果不是他有天晚上醒来看见出现在他床上的秦俞,恐怕他这会就已经收拾回家了。

  谢澈行觉得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虽然秦俞手上的戒指还是个迷,但基本可以排除自己之前那些设想了。

  现在最重要的也不是这点,而是秦俞避开他接的那通电话。

  得找个机会拿到秦俞的手机。

  秦俞现在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谢澈行晚上趁秦俞洗澡的时候摸进卧室,一边留意着水声一边在床头柜和衣服里翻找。

  找了好几遍,他终于在枕头下面摸出了手机,看着手机的锁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现在不知道秦俞的手机密码。

  谢澈行只能暂时放下手机,继续翻箱倒柜,在床头柜里翻出了几个白色瓶子。

  瓶子像是药瓶,但上面的标签都被撕了,打开瓶盖一看,有一瓶里面的药片还是满满的,像是没有被动过。

  他迅速把几个瓶子里的药都拿了一片出来,悄无声息地复位弄乱的东西,然后离开卧室。

  谢澈行第二天跟秦俞说自己有事要出去,秦俞似乎有些排斥他出去这件事,皱着眉,有些不大高兴地看着谢澈行。

  但秦俞很快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上那双宁静漆黑的眸子,他败下阵来:“我跟你一起出去。”

  “不行。”谢澈行有些强硬地说道:“我一个人去就行。”

  秦俞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谢澈行打断:“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下次出去就不告诉你了。”

  谢澈行最终还是成功地一个人出门了,他来到昨天联系好的一家医药机构,小心地把装着药片的密封袋递给检测医生,然后去外面等结果。

  大概过了半小时,检测医生拿着报告单出来,带谢澈行来到办公室。

  “这几种药物都是精神类药品。”医生把其中两片药放在谢澈行面前:“这两种是用来治疗情感障碍。”

  谢澈行一下子愣住,几乎反应不出眼前的医生在说什么。

  医生进一步解释道:“情感障碍类疾病比较宽泛,包括抑郁和双相,以及情绪不稳定等等。”

  谢澈行看向桌子上另一片药,僵硬地问:“那这个呢。”

  这片药是从最满的那瓶里拿出来的。

  医生开始写报告,边写边说:“这是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如果病人真的开始服用这些药物,说明他的心理和情绪很不乐观,家属应该多注意了。”

  谢澈行一直到走出医药机构都还是木的,他以为秦俞是身体不舒服,却没想到秦俞心理出现了问题。

  一个从小有过那样经历的人,一个一直果决理智的人,竟然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情感障碍甚至精神分裂。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天,今天是个大晴天,冬日阳光照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

  可谢澈行心脏好像被慢慢泡进了冰水里,凉得彻底,疼到发麻。

  哪怕在看到秦俞手上戒指的那个瞬间,他都没有像此时一样如坠冰窟。

  谢澈行揉了揉酸涩难忍的眼睛,明明秦俞在他离开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过了三年,就成了这样呢。

  ——

  谢澈行很努力地想掩饰自己低落的情绪,可也不知道秦俞是怎么发觉的,虽然秦俞什么都没问,但平时说的话明显多了些。

  从之前的电话来看,秦俞应该是单独找了个心理医生,业内有名的心理医生其实不多,谢澈行照着官方的咨询电话一个个打过去,却一无所获。

  不过他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谢澈行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在想这件事而睡不着,大概一点左右的样子察觉到卧室门被打开,随后秦俞悄悄地关上了门,却没有立马躺在他旁边。

  “谢澈行。”秦俞轻声喊道,见谢澈行闭着眼睡得香甜才稍稍放心,把手里拿着的指环项链轻手轻脚地重新戴在谢澈行的脖颈上。

  刚扣好环扣,一阵突兀的铃声就在黑暗空旷的屋子里响起,秦俞立马把手机静了音,紧张地看谢澈行有没有要醒的迹象。

  好在谢澈行只是被扰到睡梦般皱了皱眉。

  他替谢澈行掖好被角,然后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等到秦俞拉上阳台的门,谢澈行也不再装睡,同时在一片静谧中听到了电话内容。

  他的眼中逐渐亮起,他听到秦俞明天要去电话话里这个医生的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