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尧也就在心里嘀咕嘀咕, 面上依旧一派温和:“重渊伤的不重,我拿药给他,还是先给师兄致伤要紧。”
“好吧。”君离回的还有点不情愿。
柳尧叹息, 好歹还是把人弄到一边坐下了,赶紧给他施了疗愈术,止住了血。
一旁,陈茵茵也正在照顾刚上了药的陈廷,方才事发突然, 这兄妹俩也都被吓了一跳,现下见君离虽然伤得不轻, 精神倒是不错,都松了口气。
“二师伯你好好养伤, 剩下的让我师尊去处理就好。”陈茵茵道,“他虽然人冷了些,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正说着, 冷子珏也走了过来,手上还拖着被君离用扇子砍倒在地的郑如烟。
“她死了没有?”
血止住了,柳尧还在查看君离的伤势,手指按压过的地方, 剜心透骨的疼着。
君离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回道:“已经是鬼了,没法再死了。”
冷子珏:……
被噎了下才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这女人级别在厉鬼之上,不会死, 更不会轻易被散魂。
“我是说, 她何时能醒。”
“一时半会应当是醒不了了, ”君离道,“麻烦三师弟把那白衣男人带过来问话吧。”
他刚才其实没用什么杀招,不过是借着纸扇往郑如烟的躯壳里注入了些净化的灵力,如今灵力和她本身的怨气相撞,想必正在混战。
等他的灵力战胜了郑如烟自身的怨气,给予净化,郑如烟就能醒了。
毕竟从方才的情形来看,郑如烟疯的厉害,根本没法沟通,他便只能如此,顺便从男人这里切入,看能不能知道事情的始末。
剩下的,就等郑如烟醒了,神魂正常些,再问。
“好。”冷子珏应了声,转身就走。
拼成千瓣牡丹的那些人头又被下了禁咒,此时一片安静。
冷子顺利跃上石台,一眼就看见了上面被绑着的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听见脚步声,又开始开口询问来的是何人,但冷子珏不理。
他做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解下男人手脚上的绑带,直接扛在肩上。
只是他刚要带着男人离开,却感觉那石台中间,就在男人刚才站着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但他并未多想,“沈清纾”只让他带这男人回去,那他照做就是。
冷子珏扛着人往回走,远远看到「沈清纾」坐的背脊挺直,正眉眼含笑的在和洛重渊、陈廷兄妹三人不知说些什么。
他面色如常,但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拳,手背上青筋暴突,却暴露了他此时应当正承受着剧痛。
冷子珏心下一沉。
其实刚刚他故意慢了一步没有出手,本想借机试探一下他这二师兄。
但在郑如烟的剪刀刺进「沈清纾」后背的那一刻,他有些愧疚,又有些怅然。
愧疚的是一别多年,他竟然对自己昔日的师兄起了怀疑,怅然的是,二师兄炼丹制药多年,修为还是没有长进。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存这试探的心思,凭白让师兄受一回罪。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扛着白衣男人,很快便回到了他们围聚的角落。
郑如烟已经被柳尧用特制的绳子绑的结结实实,还没醒。
君离的伤也被处理过了,他身上披了件黑色外袍,半阖着眼眸有些慵懒的靠在洛重渊身上。
柳尧神色却有些凝重:“这剪刀上淬了尸毒,再加上阴气入体,恐怕得服用寒髓鳞才行。”
一旁的洛重渊为了支撑着君离的身子,坐的笔直,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柳尧。
柳尧苦笑:“我这次出来的急,寒髓鳞这种珍贵的灵丹没带在身上。”
洛重渊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继续盯。
柳尧只好道:“但我这里还有些清蕴丹,可以先解毒,剩下的皮肉伤,就只能等他自己愈合了。不过等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回去九华剑派就好了,左右不过一两日功夫。”
“好。”君离点点头,“有劳五师弟了。”
他倒是没将这伤当回事,只是看着吓人。
像尸毒、阴气这种东西,他自己便可以净化清理,皮肉伤相对好的慢些罢了。
只是瞧着臭小鬼紧绷着脸的模样,好像戳一戳他的腮帮子,泪珠子就会滚下来。
君离将他受伤的手拉过来,打开一个淡绿色的小瓷瓶,用手指挖出里面的膏体,帮洛重渊涂在掌心的伤处。
药膏冰凉绵密,掌心火辣辣的刺痛顿时被压了下去,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是之前君离帮他输送灵力,缓解龙角的伤处时一样。
洛重渊吸了吸鼻子,在君离再次挖了药膏涂在他掌心处时,他突然张了张手,一把将君离的手握住,两人呈十指相扣的姿势。
君离一懵:??
臭小鬼闹哪样?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他感觉到一股细腻微凉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从洛重渊掌心传来,进入他的身体,就像之前他为这小鬼做的那样。
“啧……”
他挑了挑眉,刚要开口,就听洛重渊道:“龙族和修士不一样,我们每晚只要恢复真身,盘起来休息就能形成周天,周天运行便会产生灵力。”
“所以其实我只要睡觉就能增长灵力,还能修炼内丹,师尊不必担心。”
洛重渊神情认真,似是怕君离拒绝,握住他的手又紧了紧。
“嗯。”君离点点头,还是决定先顺着这小鬼的意思。
他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洛重渊的脸颊,笑眯眯道:“看来小洛洛长大了,总想替师父做点什么。”
洛重渊垂下眼帘,咬住了下唇,他当然想,但是几乎没有机会。
一旁的冷子珏扛着那男人不尴不尬的杵了半天,又不好意思开口去打扰。
还是柳尧让他先将人放下,又咳嗽了声提醒。
君离这才发现冷子珏已经把那男人带了过来,他靠在洛重渊的肩上,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朝冷子珏点了点头。
冷子珏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堂堂九华剑派的长老,坐没坐相的和徒弟搅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柳尧瞥见他脸色又黑了几个度,赶紧打圆场:“二师兄受伤了,咱们现下又没在九华剑派,就别这么多规矩了。”
冷子珏「哼」了声,对君离道:“人我带来了,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有劳三师弟,”君离说完,又转向一旁的白衣男人,“若尘,是么?”
之前在牡丹石台上,他好像听郑如烟这么叫过。
男人白净的脸上显出一丝厌恶,但还是回道:“在下顾若尘,还请唤我顾公子。”
“哦,我们是九华剑派的,修仙的修士,你知道吧?”
既然这男人说了名字,君离也没有再隐瞒。
哪知顾若尘听了他的话,脸上的恐惧和厌恶却更甚,他此时没了左臂和右腿,坐在缩成一团,瘦削的肩膀颤抖着,显得有些可怜。
“修仙的……又是修仙的?”他低声嘀咕着,像是自言自语。
“你们好端端修你们的仙,找我们作甚?还有,你们把如烟弄到哪去了?!”
“郑如烟就在你旁边,只是昏迷,不碍事。”君离道,“我有些话要问你,还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顾若尘却突然激动起来:“我们如今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有什么好问的?你们还要怎么样!”
“不是说好了只要阵法还在运作,就互不相干,随便我们的吗?”
他这显然是将几人认错,当成了这背后的主使。
君离以扇掩面,打了个呵欠,坐直了身子:“你刚刚说阵法,是什么阵?”
“就……就是这里的大阵,还能有什么阵!”顾若尘有些烦躁。
他这么一说,冷子珏突然想到他方才在石台上偏见的那个闪光的东西,或许就和这阵有关。
但不等他开口,君离已经引开了话头:“你和郑如烟是未婚夫妻,郑家铺子,还有整条彩衣街都破败成这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呸!”顾若尘竟然直接朝他啐了一口。
好在君离坐的远,折扇一挡,避开了。
他也不恼,言语间带着惯常的笑意:“莫激动,你总要讲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才好替你们寻仇。”
顾若尘一愣,仅剩的那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一尘不染的衣摆。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想通了。
“你说你们是九华剑派的,既然都是修仙的,应当多少有些本事。”
“不错。”君离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想要一双眼睛,我想看看这里,也……看看如烟。”顾若尘叹息一声。
“自从被她关在这里,我已经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少时日,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除了她每天讲给我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联系过了。”
“你们要是能满足我这个条件,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毫不保留的都告诉你们。”
顾若尘很想看看这里的一切,君离知道。
但是他的眼睛已经被郑如烟捅瞎了,现在去哪里给他重新弄一双来?
柳尧和冷子珏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有点难,毕竟他们又不可能出去生挖这镇民的眼睛,又不可能用自己的。
即便他是医仙,没有眼睛他也不能给顾若尘变出一双来。
谁知,君离却应了。
“可以。”这祖宗笑道。
作者有话说:
三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