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重渊的脸颊顿时又烧了起来, 他有些庆幸现在是晚上,四周一片漆黑,他们彼此之间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他眨了眨眼, 细密的睫毛卷翘,像扇子般扇了扇:“我……”

  “你什么?”君离偏过头,更靠近了些,附在他耳畔,声音低沉而蛊惑。

  霎时, 洛重渊感觉自己的呼吸滞涩了,耳朵酥痒, 耳尖瞬间通红,心脏也跳的如擂鼓, 好像下一刻就要直接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他唇瓣动了动,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我什么呢?他方才想要说什么来着?

  放在他肩上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君离道:“看你后面, 有东西来了。”

  洛重渊瞬间回神,回头看去,就见这街道的尽头,竟不知从何时开始起了白雾, 那白雾渐浓, 正迅速朝他们逼近。

  他立时警惕,方才的旖旎心思霎时消了, 握住了腰间的竹剑。

  君离站在他身后,嘴角勾起,手上那写着狗爬字的折扇, 悠闲的晃了晃。

  臭小鬼还知道害羞了, 有趣有趣。

  只片刻, 那白雾已逼至近前,冷子珏和柳尧亦是警觉,将陈廷、陈茵茵二人挡在身后。

  白雾越聚越浓,片刻后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老太太自那白雾中慢慢走了出来。

  她一头白发盘起,头上插满了花,大红的牡丹,黄的秋菊,粉的月季、芍药、杜鹃、海棠……郁郁葱葱,活像个花盆。

  那白袍上也绣着大朵大朵的红牡丹,脸上涂得煞白,脸蛋上却涂着两团大红的胭脂,手上还提着一只花篮,花篮里装满了各种颜色的花,和她头上的如出一辙。

  “这,这就是鬼婆吧。”陈廷握紧了自己的佩剑,吞了下口水。

  柳尧也走了过来:“看来是了。”

  “看看她怎么说?”君离道。

  冷不防一抬头,却瞥见了旁边冷子珏带着审视的目光。

  这祖宗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摸了摸鼻尖,是不是自己这反应有点太镇定了?

  可原身该是什么反应来着?他没有原身的记忆,又不知道。

  略一思索,还是将折扇收了,轻咳了声,把那股悠闲劲儿收了收。

  “几位客来?”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鬼婆开了口,声音倒是和蔼温柔,就是在眼下这种鬼气森森的地方,反倒显得十分怪异。

  折扇在掌心敲了几下,君离道:“六位。”

  那鬼婆便从袍袖内探出了手,从那花篮里抓了一把,朝他们撒了过来。

  站的离鬼婆最近的冷子珏脚下微动,却还是没有躲,倒是他身后的陈廷和陈茵茵缩了缩肩膀,却还是被撒了一身的花瓣。

  君子这祖宗瞧着一把红黄蓝绿的东西扬过来,就觉得厌恶,他「刷」的将折扇打开,然后把洛重渊往自己身后拨了拨。

  那些花瓣尽数被他尽数挡下,落了一地,却半点没落在二人身上。

  鬼婆撒花瓣的手一僵,涂着大红胭脂的脸上似乎起了些怒气。

  但这怒气转瞬即逝,她又幽幽的开口,念起了那首诗:

  “藏花镇内花千朵,夜开日合无见者。  若想一睹娇花色,深夜上街寻鬼婆。

  鬼婆提灯引你去,试问藏花多少朵?

  娇花何时才开放?多少来客找过我?  赏花求符为何事?鬼婆带你观花色。  观花不语真君子,深夜秘密不可说。”

  诗一念完,她便径直走到了君离面前,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打转:“此镇藏花多少?”

  君离笑:“求花符者多少,藏花便有多少。”

  “娇花几时绽开?”那鬼婆又问,声音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温柔。

  “来客赏花之时。”君离道。

  “多少来客求符?”鬼婆的声音已然拔高了一个度。

  “四千八百三十六人,”君离凤眸轻阖,见那鬼婆鲜红的嘴唇隐隐上翘,又悠悠道,“若是算上我们几个,就是四千八百四十二人。”

  鬼婆勾起的嘴角猛地压了下去,声音也陡然凄厉起来:“求符所谓何事?!”

  折扇在掌心敲了两下,君离唇角扬起:“保平安嘛,这镇上的人说的,求了花符那鬼裁缝就不敢找来了,是不是真的?”

  似是从未被人这么问过,鬼婆竟是一愣,片刻后才嘴唇哆嗦着道:“六……六位来客跟上。”

  说完,一转身,直接在前面带路。

  身后又传来君离欠打的声音:“鬼婆婆,这就走啊?问题我都答对了,不给花符么?”

  似是被气狠了,那花枝招展的背影猛地一抖,从她的花篮中飞出无数花瓣,飘向身后的几人。

  冷子珏和柳尧立时拔剑出鞘,剑光闪过,这些花瓣撞在剑锋上,立时被斩碎,化为无数缕怨气朝几人缠来。

  冷子珏祭出万剑归宗的剑招,凌云剑剑气蓬发霎时将这些怨气绞散。

  那鬼婆只「哼」了声,头都未回,继续往前走去。

  陈廷和陈茵茵悬着的心一松,这鬼婆身上的戾气很重,饶是他们如今已是筑基后期,就要突破金丹,还是觉得一股强大的怨气压在头上。

  方才那花瓣撒过来,更是觉得浑身冰冷,像是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窟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

  “走了。”柳尧拍了拍还愣在原地的兄妹俩。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二师兄。”冷子珏突然凑了过来。

  “怎么了?”君离有些诧异他竟主动过来搭话。

  “若是方才你没能答出鬼婆的问题,或是没有答对,我想那鬼婆应是要将我们砍成碎块的,就像那王光棍一样。”

  君离想起方才鬼婆嘴唇发抖的样子,笑了笑:“难怪她刚才这么生气。”

  “嗯,”冷子珏点头,“走了。”

  说完就追着柳尧和他那两个小徒弟,往前走了。

  冷子珏来的快,去的也快,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君离无语,也去看自家小徒弟,这一看才发现,洛重渊这小鬼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前面,手里紧握着竹剑,戒备的姿势还没撤。

  他伸手摸了摸洛重渊的头,轻笑:“怎么,怕我被鬼婆砍啊?”

  洛重渊抿了抿唇,将出鞘的竹剑塞了回去:“师尊有时说话不大中听。”

  不大中听的话,便容易招人,容易惹事,总归是不好的。

  但后面这些,他没有说。

  君离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瞧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便又想逗一逗。

  遂道:“嗯,我说话是不中听,所以往后要是被人揍、被人打、被人追着砍,还得要小洛洛帮师父挡一挡了。”

  洛重渊:……

  他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点头,认真回答:“好。”

  君离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和他靠的近一些,笑眯眯的:“那要是小洛洛也挡不住呢?”

  洛重渊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凸起,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软肉里,那晚噩梦中的场景又在眼前闪过。

  他咬了咬下唇,定定道:“挡不住,我就带你一起跑。”

  作者有话说:

  又上班了,无能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