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狗生辰那夜过后, 沈绰在床上躺了一天,才想下床去。

  期间北狗为他打热水,送早饭, 嘘寒问暖, 好不殷勤。

  沈绰虽然娇气, 但还不至于生他的气。只是一夜肌肤相亲后,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听见门外脚步声临近了, 他就一骨碌滑到被子里躲起来。

  北狗围着床边转,怎么喊他都不应声, 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挠挠头,有些灰心地出门了。

  沈绰听见动静, 以为他走了, 把头伸出来查看。北狗却突然从门帘后翻身出来,吓了他一跳。

  “呀,我就说嘛,你肯定没睡了。”他道。

  沈绰给他个白眼, 索性也不躲了,红着脸哼道:“要你管!”

  北狗兴冲冲跑到床边,满眼爱意地看着他, 也不顶嘴了:“小绰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哼。”沈绰锤他一小拳头, 矜傲地说,“少来, 昨天是你生辰, 才给你好果子吃的。”

  “……”北狗浑然未听他在说什么, 一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小肚子看。

  沈绰打量他两眼, 后知后觉,气鼓鼓地捂住小腹:“看什么呢?”

  北狗憨头憨脑地笑:“夫郎要给我生崽崽!”

  “……”沈绰无语地戳他的心口,否认道,“才不给你生狗子呢。”

  “不是狗崽崽!”北狗气恼地反驳。

  沈绰毫不怕他,就笑:“略略略。”

  北狗明白过来他在开玩笑,也跟着傻笑。

  ——

  秋天过去了。

  水暖村的气候一下就冷了起来。

  沈绰掏出压箱底的冬衣,趁着某日的阳光充足,给全部洗了晒着。

  不赶集摆摊的时候,沈绰在家做泡菜,做萝卜干等比较容易储存的菜粮。

  北狗比往日更勤快了些,白天带着阿黄去山上打猎,或者下地干活儿。

  晚上回来就扭扭捏捏,缠着沈绰要开荤。

  一般吃了晚饭没多久,他就会把柚柚打发去洗漱,早早撵进房间里睡觉,怕他不小心跑来打扰自己办正事。

  这样美好的日子,眨眼就到了冬至。

  水暖村的习俗,冬至要吃羊肉炖萝卜汤,暖身子。

  当天早晨沈绰去地里拔了一些新鲜萝卜,又准备了一些干货,带着柚柚,一起回了趟村长家,给他们送点新粮和蔬菜。

  正好赶上大姐家杀羊卖,沈绰帮着她和买主劝架,最终卖剩了半只,留着自家吃。

  在家坐了一会儿,聊了点家常,沈绰想了想家里还有北狗,就准备回去做晚饭了。

  热情的大姐把一大只羊腿送了个他,老村长也听说了之前北狗受伤的事,偷偷塞了点存钱给他,生怕沈绰多吃了苦。

  回到家,他才发现老村长的好心,有些苦恼。

  之前给老家人送藕粉,送点其他的也是这样加倍热情,搞得沈绰都有些不敢回去了。

  ……

  新鲜的羊腿,一顿是吃不完的。这几天气温低,保存好的话,可以放小半月。

  沈绰削下瘦肉多的一坨,切成薄片,丢进锅中煮去血沫,再捞起来放凉。

  再将剔完肉的骨头用来炖汤,白萝卜切块放一边备用。

  温暖的屋子里,北狗照他说的方法做,下午的时候用木头做了一个镂空的隔热架子。

  他把那玩意儿提进屋里,放在地上,将烧着的火炉架上去,再把一口大砂锅放在上面,等着沈绰的羊肉汤好了,倒在里面继续小火烧着,一家子边煮边吃,蛮有氛围的。

  没一会儿,沈绰端着一大锅汤过来,北狗连忙接过,哗哗倒进砂锅里,盖上盖子保留鲜味热气。

  柚柚随后端来碗筷,沈绰将一筲箕白萝卜块放在旁边,想等汤开了,再煮进去。

  外面夜色很深,傍晚时的淋漓下雨,逐渐越下越大。

  寒风吹得院子里的阿黄瑟瑟发抖,湿漉漉的它赶忙溜进虚掩的门扉里,趴在火炉边取暖。

  小灰饿得喵喵叫,长尾巴在北狗的下巴上扫来扫去,脑袋蹭他的手肘,乞讨一点肉吃。

  北狗狡猾地夹了一块萝卜给它。

  小灰嗅了嗅,无语地走开了。

  冬天吃羊肉很是补人。

  但膻味太重,南方人喜欢用味道更重的蘸料蘸着薄薄的羊肉片吃。

  蘸料的配方也很简单,一般是剁碎的小米椒打底,少许花椒粉,一点葱花香菜铺面,再来一块腐乳补充盐味,吃的时候,用勺子掺上一口滚烫的热汤,将这些拌料拌匀,即可食用了。

  羊肉片和老姜葱蒜那些煮过之后,膻味其实已经小了很多,再蘸上这一口鲜椒辣味的蘸水,吃着就没什么味道了。

  但这种吃法很热,一点辣味的加成,就会让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暖和不少。

  一家人围着火炉,在冬至这天,喝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是对熬过即将到来的寒冬最朴实的心态。

  ……

  深夜。

  收拾妥帖,回房睡觉的北狗,慢悠悠捞开门帘,正巧撞见沈绰在理床被。

  他上去帮忙,时不时偷看夫郎几眼,瞳仁的小火苗蹭蹭地烧。

  沈绰没注意他,理好被子,蹬掉鞋子就跪在床上去了。

  北狗也急切地脱去外衣,上了床去。

  冬天的被子一开始是冰凉的。

  沈绰畏寒,习惯性地会往暖烘烘的北狗身上蹭去。

  北狗自然心里窃喜,十分忠诚地给他暖着被窝。

  两人睡觉前,喜欢聊会儿天,唠唠家常。

  以前一般是数落自己的话,北狗不喜欢,就闷头捂住耳朵。

  但自从生辰过后,沈绰倒更加害羞,不喜欢跟他多聊,就佯装先睡了。

  今夜也是如此。

  北狗却并不急着熄灯。

  羊肉的性质比较燥,吃了之后,心火旺盛,身子很快就热起来了。

  北狗磨磨蹭蹭地把手搭在沈绰肩上,犹豫问道:“夫郎,我,我想……”

  沈绰耸动肩膀,甩开他的手,假装没听见,心里吐槽:这个老涩批!

  北狗烦躁地舔了舔唇,盯着沈绰的背影,心里馋得慌。

  他又翻身去抱人,黏糊糊的语气:“就一次,就一次呀,你陪我嚷嚷几声也好呀。”

  耳朵尖热热的,沈绰被他撩得微微心痒,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头:“那赶紧的,我们早点睡觉。明天不下雨的话,还要去摆摊呢。”

  北狗趁机又跟他聊起了进城的事情,沈绰听着,两人越聊越欢,倒没了睡意。

  北狗乖巧地点点头,藏住狡猾的小心思,报以无辜且纯良的微笑。

  沈绰又翻身回来,轻轻搂住他的腰,小脸红扑扑的,小扇子般的长睫扑闪过绯红的眼尾,垂眸没有看他,却是一番欲说还休的意味。

  北狗心烫如沸,那睫影仿佛一只小蝴蝶,一直扇在他的心间,微风有情。

  话题一致,这聊天聊得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屋外的雨声哗哗下着。

  被打湿的夜猫子小灰,一下跳到窗扉上,举着爪子梳理毛发,忽闻屋内压着声的耳语厮磨。

  猫猫好奇,猫猫瞪眼,猫猫偷看,尔后……猫猫震惊!

  小灰喵呜一声,跳下窗户,骂骂咧咧而去。

  暂歇一时的沈绰听闻猫叫,恢复些许的神智,抬手擦了擦鬓边的薄汗,却摸到脸颊一片滚烫。

  他有些害羞,本要跨过北狗去察看窗外的心思也没了,磨磨蹭蹭抓着被子盖过胸口,默默地滑进被子里去了。

  他想,今晚的欢乐可以结束了。

  北狗留给他足够的缓劲时间,偏头一看,却发现沈绰不守信地躲进了被子里。

  他一下就垮着个脸,把人从里面捞了出来,紧紧抓着,很不高兴地说:“还没完呢。”

  沈绰瞪大双眼,恍然大悟,恨恨道: “你,你反悔!”

  “嗯?哪有反悔?”北狗无辜问。

  沈绰眼窝红红地说:“不是说好,只有一次的嘛?”

  北狗笑了,掏出枕头下的小本本,翻给他看:“是呀,这上面的每个一次。”

  “你……呜呜。”沈绰无可反驳,心里气恼:北狗居然背着自己藏这种东西?他那憨头憨脑的,居然也会耍小聪明了。

  沈绰暗暗眯了眼那本小本本的厚度,内心咯噔一声,慌了:真全来,那怎使得?

  他为了保全口口不被欺负,便挑刺说:“不能了,不然明天又要洗床被了……”

  “……”北狗都无语了,果断道,“不要你洗,虽然是你干的好事……”

  “你胡说!”沈绰听懂了他的浑话,脸颊红扑扑的,羞恼地吵架。

  北狗任由他胡闹了两下,就开始不客气地输出自己的观点了,很像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杠精。

  ……

  沈绰脑袋晕乎乎的,眼珠子乱转,北狗讨好地跟他聊天,问题大都很有尬聊的意味。

  他会问,小宝宝的名字取什么好?会喜欢穿什么衣服?爱吃什么水果?眼睛像谁?

  沈绰无语地想:有病吧!这难道是一场能看到头的口口嘛?

  但因为位置关系,他只能听见北狗的声音从头顶穿来,而不能翻身揍他,心里就很气恼。

  烛火本来也很暗,沈绰借着那点光,迷蒙地看见了他和北狗的样子,因为角度关系,被投影到了床帘上,虽然模糊,但那影子轮廓移动的速度,未免过于让他的心震惊了些。

  沈绰羞耻心突然爆满,抬手捂眼的瞬间,他听见身后的北狗闷闷地吼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沈绰吓着了,呆呆地不敢睁眼。

  北狗咬他的耳垂,眼神很惬意,含糊不清地夸他:“小绰好棒。叫声夫君好不好?”

  “呸,不可能……啊!”

  沈绰果断地拒绝他的犯浑,心想自己虽然很能挣钱,但不需要他夸。

  北狗不紧不慢地磨着他的耐力,又退而求其次道:“那喊声哥吧。”

  “想得美呢……唔,你,你轻……”

  沈绰委屈得更难了,反手无力地去抓他的胳膊恳求,凶悍的吼声成了温声软语,叫人爱听。

  平时的北狗一般忠诚老实,乐意听他吩咐,但现在的北狗,就特别不好商量了。

  沈绰已是濒临一步了,却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半点不饶人。

  最后只好泣声喊了句:“哥,哥哥,北狗大哥,你是真的狗啊嗷嗷嗷……”

  尔后,两人交流完家常琐事,默默躺着,脑袋放空。

  北狗替他挪来被子,把彼此都盖得严严实实了,防止着凉。

  小夫郎还没回神,只盯着床顶的帐子,悠悠地想:被小孩叫一句阿叔,他能气这么久嘛?

  北狗心满意足,瞥了眼床尾还在微微颤抖的被子,他赶紧把沈绰拥在怀里安抚着。

  小声说:“小绰要多吃肉,体力才好呢。而且以后怀的崽崽也会胖嘟嘟的,很可爱……”

  沈绰翻了个白眼,疲惫地无言,心里倒是把他骂了个千百遍。

  两人这样相互依偎着睡到了凌晨。

  稍稍缓过劲来,沈绰隐隐觉得被窝里不太对,北狗一整晚都把他紧紧抱着,他呆滞地反应了一下,然后又羞又恼地抽了北狗一个大比兜。

  北狗被他打蒙了,虽然不疼,但很不能理解,委屈地问:“干嘛打我?”

  沈绰双手撑在他的胸前,带着被子往后奋力乱扯,喘着哭腔说:“混蛋,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

  哎,全改完了,希望小可爱们能体谅一下。(猫猫叹气)(累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