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里,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鱼缸,有几条金鱼在里面无精打采地游着。

  有时候鱼儿摆尾,会传出水面晃动、迸溅水花的声音。

  玻璃缸上隐约反射出病房里的画面。

  病人身上缠绕的纱布被一层一层解开。

  郁月生提着心等候在旁边,手里攥紧了他的手,指尖都有些发麻。

  病床上的那位眉间痛苦地蹙在一起,捂着绞痛的胃蜷起来,额间布着细密的虚汗,脸色刷白,唇间也在无意识地苦苦低哼。

  “现在才来看。”李继平理了理医用手套,眉间皱着两道竖纹,严声说,“……也不怕组织坏死。”

  严肃归严肃,取着石膏板时却是细心谨慎,纱布也顺着石膏板掉下来的碎粉仔细擦着。

  齐倦一直在艰难地低咳,左肋下方淡粉的刀口随着他的零碎呼吸而微弱起伏。

  有几下咳得猛,抽着空气时,腹部下陷,肋骨的边缘都被突兀地凹出来一块。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手也挣扎着想从郁月生的手里抽出来,想要往疼痛地方狠按。

  “医生……”

  看到李继平一直紧皱的眉头,郁月生的心里像是被拧起来,焦躁又不安。

  毕竟一切判断还是医生更专业点,皱眉算是什么意思?!

  病人还在那边咬着牙打颤,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疼得没什么力气,并未吭声。

  他低垂着头,目光都不看着人,很像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一切蛮不在乎。

  李继平生气地看着他,觉得这人还是太年轻,将生老病死看得太淡。

  他苦口婆心道:“不是吓唬你,医生跟你说什么你要听着。刚刚清完创的刀口很脆弱,哪能到处跑瞎折腾。”

  齐倦只是将脸往郁月生的怀里埋了埋,直接逃避。

  郁月生说:“我会看着他的。”

  “……”李继平缓缓舒了一口气,松开捏着齐倦病服下摆的手。

  他说:“……算你这回走运了。”

  ?没感染?

  像是在一颗吹得鼓起绷紧的气球上施了很久的压,现在那点压力终于淡去,犹如释重负。

  “那就好。”郁月生温柔地摸了摸齐倦的后脑,将脸颊贴着他温凉的额头。

  齐倦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有些微湿。

  但直到这一刻,才觉得心底安心了些。

  郁月生取完药回到病房的时候,齐倦还是在艰难地吐着温水,可惜他术后刀口未感染,胃病却是真的犯了。

  郁月生赶紧过去扶住他。

  齐倦却像是没骨头的似的,手肘撑搭着床头的柜子,埋着头,垂下来的头发都快遮住脸。

  病服有点歪斜地挂在身上,扣子没太扣好,男孩子的胸膛很平,滑露出半边苍白的锁骨。

  他扣着垂下的头发,用手指捂在耳后,因为呕吐,青涩的肩膀直抽抽。看起来安静,又挺低丧的。

  郁月生撕了块干净的纱布,蘸着稀释过后的酒精,给他温吞地涂着。

  李继平:“手别乱动。给你输护胃的药。”

  齐倦“嗯”了一声。

  他的左右手臂一只在被扎针,一只在被擦着酒精退烧。他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就这样木讷地看着。

  很奇怪地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也有人牵着他的手。

  秋天的傍晚很冷,晚霞是橙红色的。爸爸脱下来外套给他穿着。成人的衣服套在小孩身上显得很是宽大,袖子也很长。

  小倦倦的左右手的袖口分别被爸爸和妈妈攥起来,前端空了好大一截。他一路上蹦蹦跳跳地走着,晃着拖得长长的袖子,嘴巴里哼着儿歌的调儿,走路还有些颠簸。

  风里载着欢声笑语。

  脚下踩着酥脆的枫叶,咯吱作响。仰仰头,能看到爸爸妈妈凑在一起交谈着,他用乌漆亮盈的眼睛打量着橙红色的天。

  又有枫叶落下了呢。

  齐倦看了看冰冷的输液瓶,里面的药水也是橙色的。

  但是胃部疼得直抽抽,上腹里面一整块都拧巴起来,冷而硬,跟被细密针扎一样泛起恶心。

  他把郁月生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在胃里痉挛得特别疼得时候,将眼睛眯起来,将额头抵在郁月生的肩膀上蹭了蹭,丝丝抽着气。

  考虑到病人不舒服,李继平找了个医用的加温器,那像是个柱型的小手柄。

  他将软管在加温器上一圈圈绕起来。这样的话,病人输液的时候就不会很冷了。

  忙完这些,他瞅回郁月生那边。

  病人的衣袖被卷起来后,手臂上露出来挺长的一道口子,看样子已经止住了血,伤口的边缘附着些白霜,也应该是涂过药了。

  郁月生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在伤口的边缘处轻轻地擦了擦,刻意地避开了一截。

  “等等。”李继平忽然叫住郁月生,脸色凝重,狐疑道,“你弟弟这胳膊上怎么回事?”

  “……”

  你?弟?弟?!

  “?”齐倦忽然笑了,肩膀耸动了一下,笑得胃都抽了,咬着指骨有气无力道,“谁?他是我哥?”

  郁月生:“划得。”

  李继平:“不会是出去打架了吧?”

  “……”齐倦感觉自己被无视了。

  他懒散地倚着柜子,将头发捋起来,脸色苍白,却云淡风轻:“哦。就是摔了一跤。”

  他瞥着沉默的郁月生,补了一句:“跟我哥哥逛街的时候,地下有台阶,我没走好。”

  “哥哥”两个字刻意地咬重,加了点气音,又显得有些暧昧,像是呼出来的热雾,缱绻地往人心底钻。

  脸上还带着点并不在意的笑,眉眼弯弯的,将那张精致面容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慵懒却明媚,眼尾的泪痣也恰到好处。

  看过大风大浪的中年医生却不吃他这一套。

  迎着光仔细检查一番后,李继平警惕地皱起眉:“摔得有点狠啊,这得多大冲击力?”

  “……”



  “也可能是手臂上的伤有些感染。”李继平说,“这我不了解,我得找骨科医生给你看看。”

  齐倦淡淡开口:“快一点了。”

  李继平厉声:“你还不耐烦了是吧。你现在在发烧,得查病因,珍惜生命!”

  齐倦的手还捂在胃上,用拇指朝里按着。

  被凶完后,他微愣片刻。

  摇摇头时,眼底却仍是柔和的笑意:“不用。我只是想说快一点了医生,就别麻烦人了。”

  “别总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李继平不悦地摆摆手,压制地走到窗户边,掏出手机:“喂,杨医生,我这里有位麻烦的病人……”

  “……”

  杨医生拿到CT单子的时候,眉头都蹙了起来,僵着脸严肃道:“什么时候受得伤?有多久了?胳膊还抬得起来吗?”

  这位医生比刚才那位年轻一些,头发还茂密,但也是挺严肃的,对病人很负责。

  齐倦像是烧迷糊了似的,转着黑漆的眼珠子对人看着,没说话,啃着指甲盖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

  “今晚。四个小时了。”还是郁月生帮他回答了。

  “能抬得起来吗?”医生的眼皮跳了跳。

  “能啊。”齐倦说。

  他靠在病床上,右手前面的几根手指轻缓地抬起一点点,就放下去了,手臂几乎没反应,像个残废。

  “……”

  “再试一下?”

  “哦——”齐倦的指尖微微蜷曲一些,连攥被子的力气都没有,他的额间已经冒出汗来。

  好……吧……

  齐倦茫然地摇了摇头,又自觉地靠回了床头。似乎只有挨着东西时才是他最舒服的状态,像是慵懒的软骨动物似的。

  眼皮耷拉着,微微喘着气,没什么精神。

  杨医生:“我检查一下。”

  齐倦温吞吞地点头。

  杨医生握着他的手肘内侧,将齐倦的手臂轻轻抬起了一些。

  一阵尖锐剧痛瞬间从手臂的伤口处漫开,像是连着一根被扯住的筋脉,手上却没什么力气,也没办法把手臂抽走。

  齐倦低弱地“啊”了一声,瞳孔紧缩,眉头瞬间皱起来。背骨也陡然弓下来,将冒出冷汗的额头压在手肘上。

  瘦白的手指绵软地向下垂着,仅仅是食指微弱地弯曲了。额头已经贴着手臂蹭了好几下,唇间也发出呜咽的低哼。

  整个人像是要破碎掉。

  “情况不太好。”杨医生按了按圆珠笔,低头记录着。

  郁月生:“医生,他这胳膊怎么办?以后还能抬得起来吗?”

  杨医生用棉签蘸着碘伏水,在齐倦苍白的手臂上涂开,检查着受伤程度,顿了顿说:“要先做手术,具体得看后期修复。”

  “需要手术?”

  杨医生指了指CT单子:“手臂肌腱断裂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对病人家属来说却是沉重的打击,脸色也沉下去。

  至于病人,病人倒是用掌心撑着脸,对着CT单上面迷茫地看着,手臂不乱动的话也不是忍不了的疼。

  空调的暖风吹着他的脸,面容也很平静。虽然面色还在泛着虚弱的白。

  其实他就是感觉,CT图上面,碎掉的一块块骨质里面,有一小块像是颗小爱心。

  如果不是需要做手术,他想悄悄地把小爱心抠出来。如果不敢,是怕吓到郁月生。

  “伤口不长但是划得太深,肌腱全被划开。”杨医生站起身,凛声,“现在就要做,不能再拖了。”

  一旁的李继平暗暗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四个小时了才来看。都不知道疼的吗?”

  肌腱断裂……

  齐倦,你也真下得去手……

  你是疯子吧……

  郁月生幽冷地垂着眸,看着齐倦屈膝坐在床上,盯着他黑漆漆的头发。

  他知道齐倦现在在清醒地听着这一切。

  其实郁月生很想质问他,没感觉吗?一晚上了都能瞒着我?我是外行人看不出来,但要是没有医生发现呢?

  齐倦不敢说话,估计是会怕自己责怪他吧。

  但是怎么怪?

  郁月生收回目光:“那就做手术吧。医生,拜托你了。”

  快被推进手术室前,齐倦才敢悄悄地勾了勾郁月生的手指。他依旧是那副苍白病弱的模样,微眯的眼神却显得有些不太聚焦,像是在躲避迎面的白炽灯光。

  身上搭着床白色的小被子,被沿垂下来了一些。长直的双腿躬着一边,另一条腿踩着床底的横杠,显得很是懒倦。

  看不出一点是要去做手术的紧张自觉。

  “什么事?”郁月生一滞,弯下腰,附在齐倦的耳边听他说话。

  “我的外套在房间的衣服架子上。”齐倦说。

  “嗯。”

  “待会披在外面。”齐倦低声说着,又把口袋里的手机和耳机都塞给郁月生,“这个给你。我手机里面歌多。”

  他捏捏耳垂:“可以听。打发时间。”

  郁月生蹲在地上,有些复杂地看着齐倦,捏着他冰凉的手:“好。”

  “……”

  “待会配合医生的,我在外面等你。”郁月生嘱咐道。

  齐倦弯弯眼睛,低咳几声后冲他笑了笑,声音虚弱,带着些病态的缱绻:“还好哎,还能理人。我都在想着要怎么哄你好了。真想抱着你,陪你等着。可惜,需要躺在里面的也是我。”

  就像是上辈子离世那时。

  我抱不到你。

  郁月生没说话,抬手点了一下齐倦的脑门。

  齐倦回握住郁月生的手,悄悄攥紧,同他说着心里话:“我感觉忍一忍过两天就会好起来的。反正就……我失算啦。我也不是故意拖着的,手术就当对我的惩罚好不好,老师你别生气了。”

  听着他哄小孩似的语气,郁月生的心情在那一刻稍稍缓解,又好气又无奈,只好淡淡地抿着唇,微微弯起,回应他一个不太明显的笑。

  “你怎么什么都要忍。”郁月生说,“知道了,谁要跟你计较。”

  “你不生气就行。”齐倦眨眨眼睛,想了想又说,“我差点都不敢进去了,生怕出来你再冷着一张脸。比要我命还难受。”

  郁月生问他:“疼不疼?”

  齐倦摇摇头。

  看到医生走过来,齐倦又匆忙地扯住了他的衣服摆:“哥哥。”

  “……”

  齐倦低低地喊:“抱一个。”

  郁月生都愣住了,心想这小孩真记仇。

  刚才好像是李医生错认了他们的关系,他那时没太在意,也不好解释清楚。结果这会就成了他哥?

  李继平推推他,催促道:“快抱一下啊。等着呢。”

  齐倦故意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好好。”郁月生弯下腰来,伸手抱了抱他。齐倦像是小猫咪一样往他怀里钻,还蹭着脑袋,像是舍不得似的。

  他又有些心疼了,想着这小孩莫不是怕了,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等着齐倦被推了进去,郁月生微微倾身地坐在手术室外面。

  手肘叠在膝盖上,拇指按了按眉心。

  有两三名医生进去了手术室。

  有位护士出来过,那扇玻璃门尚未完全合上,无意间留着条窄缝。

  “外面能听见吗?”齐倦说得很小声。

  “怎么可能听见。隔音的。”这次是杨医生的声音。

  接着,郁月生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压抑的呕吐声,声音非常淡。像是如释重负,终于敢继续,但又极其隐忍。

  ——说好的不疼呢。

  然后是医生在说:“你先看看行不行吧,准备一下要打麻药了……”

  又是特别低弱的呕吐反应,听得人难受死了,接着是一阵艰难的闷咳。

  “胃出血有在治吗?”

  “有在吃药。麻药剂量能不能小一点,我不想昏睡太久。他还在等着我。”

  “不行。要是中途醒过来你会承受不住的。”

  “我不怕疼……嘶……”

  ——听得郁月生的眉间都皱了起来。

  医生:“还只是打麻药。不要太倔,也别把自己当铜墙铁壁。好好做手术吧,睡一觉。等到明天白天醒了就没事了。给我看看你胳膊。”

  手术室的门被注意到了,助手看了郁月生一眼,抱歉道:“不好意思。”

  从里面把门轻声带上了。

  郁月生将双手插在头发里,扯了几下后将自己的脸埋下来。

  手机在兜里响了一下,他迟疑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宋繁星:【郁哥哥。你上次的那篇报告怎么没继续投递了?比赛的截止时间快到了。叔叔阿姨怕你耽误参赛,让我问问你。】

  郁月生按了按太阳穴。

  消息再往上翻,是齐倦在少管所时,他收到宋繁星说:【叔叔气坏了,好像要去找你们了。】

  那时候他知道妈妈高血压犯病了,而齐倦正和池隐打起来。他脑热,先一步把齐倦藏起来,觉得如果对齐倦的伤害避免不了,就让自己做那个坏人吧。

  看到这里,他还是给宋繁星回了一条:【再说吧。我也没那么看中这个比赛。你就跟他们说我投了,回头说落选了就好。】

  宋繁星吃惊道:【郁哥哥你还没睡?!我是刚刚忙完报告,你在做什么啊?】

  宋繁星:【我听阿姨说你去年就在准备了,明天最后一天,现在去投稿还来得及,为什么要放弃?这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

  他没再回复了,只是将衣服拉好。浑身的气压却都很低,皮肤被白炽灯光照着,显得冷浸浸的。

  他现在不能生病,他还要照顾齐倦,他不能跟着齐倦一样任性,也不能再倒下来;

  他还要提起精神力,时刻都要准备着迎接父母方的压力。

  其实,他也不敢生病,因为齐倦会发疯,就算是一道小小的刀伤,齐倦会给自己也来几道,甚至更加血肉模糊。

  那个人敏感又极端,心里都带着刺,只能温柔地帮他抚平顺开。

  郁月生就只能在自己的手机里每天搜着:【癌痛有多痛?】【胃癌医院排名】。

  食也无味,身心俱疲。

  手术室里。

  一颗颗细碎的小石子从黏稠的伤口里取出来,包裹在湿答答的血色里。

  被放在冷冰冰的不锈钢托盘上,也会流出一小泊蜿蜒的黑红。

  针线穿过伤口处。一道一道。

  手术台上的少年眼睫微阖,迷迷糊糊地盯着刺眼的无影灯,额间满是细汗。

  跟着手术车回到病房里时,郁月生看了看病床上的那人,还好是睡着的,麻药不至于让他那么难受。

  郁月生转过身去,倒了点温水在纸杯子里,用棉签蘸着温水,准备给齐倦的嘴巴润润。

  棉棒顺着纸杯边缘转了转,压着杯身滤了滤水。发着烧的人会很燥热、口渴、嗓子疼,他都知道的。

  脑海里还在放着空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衣服摆被人从后面拉了拉。

  眼睛有点酸。

  有点不敢回头。

  只是将嘴巴抿得紧紧的,棉签往温水里戳了一大截,心里却乱成一团。

  衣服再次被拉了一下。

  前端的布料都蹭在身上,他确认齐倦是醒了。

  “老师,是嫌我的力气太小了吗?你都感受不到。”齐倦在他背后说。

  沉默忽然被打破。

  郁月生慢半拍地回过身,手里的棉棒都在滴着水。他对着垃圾桶甩了甩多余的水份,坐在床边垂着眸:“没有。”

  “检查一下。”齐倦的嗓子哑哑的。

  郁月生抿抿唇:“查什么?”

  齐倦懒散地坐起身来,起到一半,许是扯到伤口,还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缠着纱布的手臂直棱地垂着。他只好抬起还好的那只手臂,用瘦长的手指,捋了捋郁月生额间的头发。

  眼睛也弯起来,嗓音里带着虚弱的笑意:“看看某位老师有没有穿着我的衣服啊。”

  郁月生低声:“嗯。”

  “不错啊。”齐倦看了看,淡笑着说,“很好看。无论多少次都还是很心动。也可能,是因为醒来就能看见你。”

  齐倦嘴巴的颜色很淡,唇角还有些开裂,扯着笑的时候,小牙齿也露出来。

  眼睛里好酸,郁月生将脸背了过去。

  ——全麻手术一般是20分钟后醒过来。如果不是无意间听到过齐倦和医生的对话,他不会去细想齐倦为什么刚出来就醒着,只会觉得是他年轻,恢复能力好。

  这家伙会不会顶着清醒的状态在手术台上撑了挺久呢?

  就算不是,他醒时说得那番话,在那一刻是真的为自己在想,也足以让自己心疼死了。

  因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齐倦弓了弓腰,按紧被气疼的胃,气极反笑,勾着唇慢慢地说:“继续啊老师。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郁月生滞了滞,才敢问:“你怎么现在就……”

  齐倦不太舒服地将小脑袋侧搭着柜沿,一脸茫然:“?”

  郁月生泄了气:“现在就醒了……”

  齐倦的眼睛弯了弯,手指朝前伸着,戳戳他的手指,虚弱地勾起来:“我也在等着你啊老师。想陪你说说话,想让你进来就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