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倦一边转着笔,一边想着待会下了晚自习,他该怎么办才好。

  按着平时,都是郁月生在校外不远处等着他一起回家,偏偏他今晚跟池隐约好了喝酒的,他要怎么从郁月生家溜出来,喝了酒又该怎么回去呢?

  想到“喝酒”,齐倦感觉胃又隐隐疼了起来,一边想着又有些心不在焉。

  韩潇刚把老师发的卷子写了些,翻了一个面后,悄悄给齐倦递了张纸条。齐倦展开一看,韩潇:【你一直托着下巴对英语老师盯着做什么?】

  “咳咳。”齐倦低咳两声,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神游好一会了,还好英语老师一直在上边埋着头批改作业,并未注意到他。

  齐倦换了个姿势,叼着笔帽,回他一句:【发呆。】

  韩潇:【我也不想写了,跟你说个好玩的事情。】

  齐倦:【什么?】

  只见韩潇拿着笔,慢悠悠写了密密麻麻一大堆字丢给他:【今天早上班主任也没来。然后程愿愿给他打电话了,那边好像还有其他男孩子不可描述的声音。我们还打赌班主任什么时候回来,结果我们都输了,他一早上都没来。你说我们班主任,他会不会是个gay……?】

  齐倦艰难地猜完了韩潇的鬼画符,哭笑不得道:【什么鬼?别乱传。不信谣不信谣。】

  韩潇:【算了。他看起来那么禁欲也不像,说他有女朋友我都不怎么信,就是觉得挺稀奇的。】

  齐倦摇摇头,把纸条攥成一团塞在口袋里。他随便问旁边一个人借了卷子抄了个大概后,掏出手机硬着头皮给郁月生发了条定时短信。

  入夜,酒吧里面电音震耳欲聋,干冰在冷气间挥发着,随着音乐的节奏弹跳着飞扬。欢快的尖叫声还有酒扳子撬开瓶塞的声音掺在里面,显尽了纸醉金迷。

  齐倦按照池隐给他发的微信,很快便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内环卡座。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看着对面的来人,隐隐感觉来者不善。

  除了池隐之外,还有许久之前结过梁子、被自己打过的陈葛欧,上次约自己打架后来没打成、被巡视保安拎走的傻大个陈其,陈其身边还坐着一位短发女生,被陈其揽在怀里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

  在齐倦眼里,对面这波人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五毒俱全了。

  他是提前在校门口买了热豆浆喝完才过来的,只是想着垫垫待会喝酒时候尽量不要太难受,但是这会看着桌子上摆满的酒瓶,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估计都会想着灌他的吧。

  “来的还挺及时的嘛。”池隐边说着边把杯子摆好,挨个斟满了酒,又端着两杯坐到了齐倦这边。

  “来。啊——”短发女生够着颗葡萄,在暧.昧地喂给陈其。

  陈葛欧则摊着胳膊靠着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陈其将葡萄皮吐掉,往桌前挪了挪。他拿过桌上的骰盅,甩了几颗骰子在里面,卡桌上摇了摇,同齐倦说:“我们先来摇几把,输了喝酒。”

  池隐唇角勾了勾,嘲道:“你?跟他摇骰子?”

  短发女生揽过陈其的脸,直接亲了他一口,扬着尾音道:“那是。我们其哥超厉害的,我还没见他输给谁过呢。”

  陈其摆摆手,递了一副盅骰给齐倦,散漫示意:“没事,就玩三把‘吹牛’。你先喊。”

  “行。”

  早几年的时候,齐倦也是跟着他姑姑过。姑姑忙,又管不了他。各种能玩的、不该玩的,齐倦基本都玩了个遍。

  那种花式摇骰子齐倦也会,可以直接把骰子摇起来,飞在骰盅里混为一体的那种。

  所以,几乎从来都是齐倦高高站在沙发上,哂笑着灌别人酒,指谁喝谁喝。

  没想到有一天,也有风水轮流转,到了他不情不愿摇骰子的时候。想着迟早都要还的,他只想早点喝完走人。

  齐倦只是规规矩矩地把骰子摇好,说:“四个六。”

  陈其听完就笑了:“哎哟你是不是不太会玩,上来就喊这么大?”

  陈其没等几把就喊了“开”,令他傻眼的是,自己居然输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了。

  短发女生脸色也不太好,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拿了点水果喂陈其。

  后面两局,齐倦都在胡乱喊着数字,偏偏手感加运气,来得就是这样巧。瘦长的指骨按在骰蛊上,也显得愈发白皙好看。

  最后,需要喝酒的把把只轮得到陈其那傻大个,倒是给人输得心服口服,连着女朋友喂水果陈其都没兴致,摆手不吃了。

  见状,池隐喊来位服务生,又上了十来瓶洋酒。

  池隐看向齐倦:“也没什么好玩的,摇骰子还是划拳估计我们都赢不了你。今天呢,只是想看看我的好哥哥现在酒量如何。离我们约定好的日子还剩四天,一瓶威士忌抵一天,如何?”

  短发女生拿起桌上的一瓶威士忌看了看,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一瓶得有700ml,差不多1斤4两了,还是40度的。正常人得一瓶倒吧?”

  池隐笑着说:“倒不倒得齐倦喝了才知道。”

  陈葛欧拿着烟盒,抽出几根烟,随手甩了两根给陈其和他女朋友。他把自己的烟点着,打火机扔到了桌上,而他则坐在沙发里,吞云吐雾着。厚厚的眼睛后面,狭长的眼睛里露着不怀好意的光,

  陈葛欧用夹烟的手点着齐倦,对短发女生慢悠悠道:“嫂子。他厉害着呢,给他喝。”

  齐倦看着那几瓶威士忌没说话。他拿了个新杯子,抬手倒了一杯,用修长劲瘦的手指晃着杯里亮莹莹的酒液。

  池隐催促道:“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酒吧里面的音乐放得很大。齐倦看着池隐,用两人之间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阿姨的事情,对不起。”

  齐倦仰头,将杯里的酒液一口饮尽。

  辛辣的酒水滚进喉咙,烧得食道、胃腹都是火辣辣的。疼痛迅速从胃底席卷而来,齐倦努力深呼吸了一口。

  可惜他胃出血才好没多久,根本没法接受这么刺激的东西。估计一桌酒没喝完,命都要没了。

  池隐给他重新斟满了一杯,平静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呢?’人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的。”

  “好啊。”齐倦淡淡一笑,没再多言,只是皱着眉,将新的一杯酒艰难地吞了下去。伴着酒水的浸泡,胃里好疼好疼,像是在被刀割一般。手指将玻璃杯攥得紧紧的,骨节也用力到发白。

  他好想抬手按一按疼痛的地方缓解一下,可是在这公众的场合,这般的情况之下,他只觉哪怕表露出来一丝一缕的委屈都是矫情。

  所幸这灯红酒绿的地方,彩色射灯旋转不停,没人能看得清他惨败的脸色。

  四座皆是热热闹闹的,数不清的欢笑声,还有酒杯碰在一起的清脆声响,都像是嘲讽。

  齐倦抠了果盘里的几颗葡萄在酒杯里,这才将酒斟满。他说:“池隐。后果如何我自己承担,希望我喝完了这些事可以就此翻篇。你要是敢再找我妈妈说什么、做什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脸上明明带着淡淡的笑意,而在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却透着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喝。”池隐冷着脸说。

  坐在对面的陈其和对象还在打情骂俏,吵吵闹闹的。

  陈葛欧听不清他们在说着些什么,只是看着齐倦将葡萄丢在杯子里,便抬手拦住他准备举杯的手:“哎?齐倦?你这是准备躲酒呢?”

  陈葛欧拖过桌子上的盛冰块的桶,舀了好些冰块在齐倦的杯子里,喜形于色道:“那我帮帮你,多放点这个,酒也淡些。”

  盛过碎冰的酒水在四射的灯光下面亮亮晶晶的,冰凉的雾气凝在杯身,缓缓流出蜿蜒的水迹。

  看着那满满当当的还在微晃的酒水,齐倦感觉胃里翻涌着,喉底的酒液都快泛上来了。他举起杯子,努力把难捱的酒液一口气吞了下去。

  只剩了几块消融了不少后圆溜溜的冰块,随着摔回桌上的动作,在杯子里头清脆旋转着。

  在喝酒的时候,胃里像被冰镇了一般麻木着没有太多的感觉,等到喝完之后,却是尖锐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像是吞过万千冰凌,正在脏器里面凌厉翻搅着。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痛。

  “哇哦!齐倦不错啊。”陈其揽着他对象说道。

  “没白来,今天真是大开眼界。”陈葛欧也说了差不多的话,周围皆是吵哄哄的。

  视线里黑了好几秒,齐倦还是没忍住抱着肚子缩下身来,他将额头紧紧抵着大理石桌面,疼得冷汗直流。

  女生:“他这怎么了?”

  “没事。”池隐说,他拍拍齐倦,“好哥哥,你这一瓶还没喝完呢。”

  齐倦接过脚边的一只垃圾桶,用掌心捂着胃把寒凉的酒水都给翻了出来。他咳着连胃酸都吐了个干净,剩下胃里空荡荡地瘪了下去,而那些被划开的口子都还在里头,血淋淋地疼得钻心。

  “我知道,还剩三瓶半嘛。”齐倦狠狠碾了碾胃,才勉强直起身来。

  他一手撑在沙发上,将玻璃杯推开,径自拿起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咕嘟嘟往喉咙里灌。

  每吞一口,酒水都翻涌着想要逃出来,齐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瓶酒喝完的,他也只是在麻木地进行着吞咽的动作。

  齐倦喝完一瓶,就拿起酒扳开了下一瓶纯的威士忌,一点冰红茶都没兑就继续灌自己,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喝不下去了。

  短发女生在旁边撅着嘴,嘟囔道:“我怎么看他这么喝感觉好害怕。”

  陈其笑着说:“哎哟,怕什么,男生喝点酒怎么了?要是换作我,你是不是得心疼死?”

  女生轻轻拍打着他,打情骂俏道:“讨厌。你刚才喝三杯我都好心疼的,还好你没喝了。”

  女生说完便蹭在陈其的怀里。

  陈其揉着她的头发将人揽得紧紧的:“哎呀,宝贝乖。我没事的。”

  齐倦冷笑了一下。

  一连喝了两瓶之后,齐倦抬手抹了一口唇边亮莹莹的酒液。

  他现在头也晕,胃也痛得快要裂开了,连着沙发也坐不住,直接跌滑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呕得撕心裂肺。

  他想起自己的爸爸。爸爸很好很好,会把年幼的他举在肩头去看街上的演出,也会骄傲地跟朋友们夸齐倦懂事听话。

  虽然每每这种时候齐倦都会偏过头,扯着爸爸的衣服摆让爸爸别说了。

  他想起自己的妈妈。妈妈从小便很严格,买好多资料让他写,写不出来就骂他、打他。

  后来妈妈搬走的那段时间,齐倦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甚至还觉得挺好的,起码没人管束自己了。

  直到某日跟人打架打得伤痕累累,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里,他才扑在枕头里痛哭了一场。

  他想起池隐拿着手机给他看的阿姨的照片,那张照片里怎么也找不到阿姨当年那慈爱和善的影子了,如今的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看起来既陌生,又让他感到害怕。

  齐倦跌坐下来的时候,手机也从衣服兜里滑了出来。他吐了好一会,弯腰准备去捡手机的时候,看着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的号码上写着“郁月生”时,一时竟觉疼得恍惚,连着视线也有些模糊。

  是啊,还有郁月生。

  齐倦记得自己来酒吧之前给郁月生发了【今天姑姑回来,先回家住。】

  也不知道这会郁月生打电话过来是谎话穿了帮,还是有什么事在找自己。

  那个人不太会表达,对自己时好时坏的,有时候真的很难猜出来对方在想着些什么。

  但其实只要他乖一点,少惹事,郁月生对自己还是可以的,可他齐倦偏偏是个作死的,好像总是在对方的底线上反复试探。

  在这吵嚷的酒吧里,齐倦也不敢去接,便将电话掐了,手机也顺道关机了。

  他掐着胃栽回了沙发上,腿也抬在了沙发上边蜷曲着,受不住地用指骨狠狠抵压着腹部。

  陈其已经在带着他的小女朋友欢快地玩骰子了。陈葛欧抽完了两根烟,一边将烟头往烟灰缸里掐灭,一边问他:“齐倦,你还行不行啊哈哈?”

  池隐在磕着瓜子,呸着瓜子壳,只丢下一句:“继续。喝啊。”

  齐倦手有些发抖,他感觉薄汗已经顺着脊背流了下去,被这大厅的冷气吹得直往皮肤里头钻,凉得刺骨。

  他看了看桌上的水果盘,太难受了这种感觉。本来还想拿点水果垫垫,被池隐一说也不便再拿了。

  压在胃上的手,能清晰摸到里面的痉挛,一下一下愈演愈烈地打在手心,连着不说话的时候,都在反胃着快要从身体里面钻出来。

  齐倦压了压指骨,把每瓶威士忌都拖在面前,挨个起开。他深呼吸了一口,这才拿过一瓶。

  “哇哦。倦哥这是不是要一口气喝完?”陈葛欧鼓掌道。

  陈其闻声抬起头来,也拿手做出呼喊的手势,开始起哄。

  “这是两瓶。我再送你一瓶。”齐倦说完,索性站起身来,就开始喝。

  酒吧的电音进入了高潮阶段,节拍愈来愈快,后座的看到这边喝得起劲,也站起来呼喊着凑好戏。

  看热闹的自然不嫌事大,吹口哨的吹口哨,纷纷喊着“喝喝喝!”“好样的!”

  齐倦一只手狠狠压在大理石桌的边缘,一瓶接一瓶地灌自己。他已经尝不出酒味了,只是在逼着自己强咽下去。

  这时候,终于有人看出了不对劲:“哎?你们这桌是在玩什么游戏吗?喝这么多不好的吧,小兄弟看起来年纪不大啊,这么喝下去胃能受得了吗?”

  池隐打断他:“他身体好着呢。”

  齐倦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眼前天旋地转着,他蹲在地上就开始吐,也几乎停不下来身体的抽搐。

  他平时不喜欢吃东西,胃囊都是软乎乎的,这会鼓起了一些,撑得难受要死,直抽抽地把酒水悉数往外送着。他将手撑在地上,吐得喉咙都疼,像被砂纸磨过一般。

  “不是说送我一瓶的吗?还有一瓶呢哥。”池隐看好戏道。

  池隐刚说完,脸上的得意笑容尚未来得及敛回去,就生生挨了一个拳头,把他整张脸都给砸得青肿着偏了过去。

  桌子都被池隐的后背给撞歪了出去,对方又一脚狠狠踹在池隐身上,打得他胃中泛酸。

  酒吧的灯光本就晃眼,池隐皱着眉,眼前飞蚊乱蹿着,好几秒才看清了来人。

  陈其咳了两声,和他如胶似漆的女友赶紧分开坐好,女生在尴尬地理着头发、裙摆。

  陈葛欧也哆嗦了一下,把手中的烟匆忙扔在了桌肚下边,苦笑道:“老师,你、你怎么来了?”

  郁月生没回答他,飞快走到齐倦身边。想了一路的指责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只是耐心给齐倦顺着背:“齐倦。你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

  齐倦摇摇头,勉强借着力站起身来:“我……答应过他。”齐倦脚步不稳地喊道:“池隐,你给我起来。最后一瓶了我不想欠你的。”

  他边说着,够起桌上的酒就往喉咙里灌。

  郁月生不知道他们是做了什么约定,听着齐倦这么说,还以为是他们在对着赌酒。

  他也知道齐倦的倔脾气,少年人好强,面子大过天,这时候几乎不可能把他的酒瓶夺过来的,只想等齐倦喝完赶紧把人带去检查。

  “啧啧啧,一个人喝一桌。了不起。”看热闹的一位念叨着,摇摇头准备走了。

  郁月生沉着脸,把他拦下来:“什么意思,他喝了多少?”

  那人抬手指了指:“那一桌的空酒瓶子,得有一半都是他喝的。我朋友刚喝一瓶半,都被搀着送医院吊水去了。你说,他这不是拿命开玩笑嘛。”

  郁月生抬眼看了过去,桌子上搁着瓜皮、葡萄籽的一片狼藉,少说还歪倒着近十个空洋酒瓶,要是喝了一半的话也得有四五瓶吧。

  他一个还算健康的人都不敢这么喝,想到齐倦那份红白相间的胃镜报告。郁月生将手指垂在身侧无力地蜷曲起来,就像是被劈头盖脸浇了桶冰水,没来由地感到彻骨寒凉。

  齐倦将手中的酒瓶放在桌上,瓶底在桌面拖出刺耳的声响。齐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话的,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腥甜往喉间散开,他弯下腰就吐出来一捧黑红的血,顺着桌沿淅淅沥沥往下滴,看起来简直灾难现场。

  短发女生缩了缩身子,对陈其小声嘀咕着:“是不是玩大了?”

  对方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多嘴:“……”

  “老师,我们就是……”陈葛欧轻声喊了一句。

  “滚开。”郁月生攥紧了指骨,只顾着扶齐倦,压根都没有看他。

  没人敢说话了,一个个脸都僵硬地绷着,很是难堪。

  -

  担心齐倦被血呛到气管里去,郁月生便没有抱他,只是赶忙将跌跌撞撞的齐倦搀扶到了酒吧外。

  一路上齐倦没忍住弯腰吐了好多口的血,路人都被他吓到了赶紧避开。

  逃离了花天酒地的世界后,周遭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才像是回到了带着烟火气的人间。

  “你怎么还是来了呢……”齐倦捂着胃喃喃道,“我那么想要瞒着你,借口都编好了,怎么还是被你发现了。你会不会又要怪我骗你……对不起啊月生。”

  郁月生刚刚扶他的时候,只觉得齐倦最近轻了不少,连着呼吸也若有似无。浑身凉冰冰的,除了那点血还是热乎的,让人心疼。

  “怪不起来。”郁月生说。

  他抬手准备打开车门,却被齐倦先一步将自己的手给按住了。齐倦的手指修长、骨相好看,冰冰凉凉的就像是熨帖着凉玉一样。

  郁月生停下来:“怎么了?”

  皎洁的月光在静静泼洒着,心事却被风儿吹得朦胧浮动。齐倦看着郁月生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将瘦白的指尖探进郁月生的发梢,护住了他的头部没有磕在车门上。

  时光凝在了这一刻,齐倦流着泪俯身吻了下去。温柔、爱怜、试探的一个吻,落在他朝思暮念的那人的唇。

  满地月辉,晕开了粼粼碎金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