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安显然是不懂的。

  当何以致如此说后, 男人的第一反应不是羞愧,也不是恼怒,而是静静地想了一下, 然后对着何以致再次提起了他那个师父。

  “我师父只说不能如此对待女子,没说过看了男子的身子也需去娶那个男子?”

  何以致一噎,再次确定对方脑袋里缺了不止一根弦。

  因为赌气,他说:“你师父没教你不代表你这样做就是对的。”

  谢道安思索了片刻, 点了一下头,倒也讲道理,还算客气道:“即是做错了,那就应当改过来。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你,也需如女子一般由我负责,那我也不会推托。”

  何以致听到前面的话, 顺着点了点头,听到后面的时候,也是先点了两下头, 然后才注意到谢道安说了什么胡话, 猛然收起了点头认可的姿势, 张大了嘴巴。

  ——你不推脱什么?

  何以致很想如此问谢道安。

  而谢道安这时还没有发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他特别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对着何以致说:“但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我师父说了,做人不能不懂规矩, 亲兄弟之间也需明算账,所以我们之间也要好好算一算才行。”

  算一算?

  算什么?

  何以致还没来得及打断他, 又听他说:“而今, 我要杀你为郅玙出气在先, 德行有失需要娶你在后, 因此我得先杀了你。”

  “?”何以致还未说出谁用你娶,就被他这句话弄傻眼了。

  “你有病吧!你杀了我又要怎么娶我?”

  何以致不自觉就被谢道安的说法带歪了。

  谢道安也不纠正他,正色道:“我们可以定阴亲。”

  何以致一愣,由于或许震惊,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谢道安说:“家里多一个牌位少一个牌位也没差,不过就是多了一块不会说话的木头罢了。”而他说这话时打量了一眼何以致,“而且我觉得,每日擦拭你的牌位,比把你带回家里养着省心许多。”

  闻言,何以致深吸了一口气。

  谢道安不知对面的人就快被他气昏过去了,之后又想了一下何以致方才提起的事,客观地说:“但你现在有婚约在身,若是要算,那人得排在我前面,而一人顾两家,委实有些不体面,我也没有与人共摆灵位的习惯。”

  听听!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怒气填胸的何以致只觉得耳边雷声阵阵。

  他又惊又气,已经被谢道安奇奇怪怪的想法弄得说不出话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何以致忽然很想知道谢道安之前的活法,也很想知道谢道安那个师父是怎么养的他,为何能把一个奇才养成这种性子。

  谢道安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样说也不对。你不愿嫁他,还要我拒了这门亲事,所以我将你的牌位带回家中的事无需用他点头,我们自己做主就行了。”

  自己做主?

  做什么主?

  做他去死,然后成个阴亲的主??

  忍无可忍,何以致闭上眼睛,已经不想看到谢道安的脸,也提不起精神再与谢道安对话。

  如果说之前何以致还曾为了谢道安的话而愤恨,那现在的他就是已经看开了,完全不会愤怒了。

  这就像是经过了大喜大悲之后,已经变得无力再有其他情绪了。

  此刻的何以致甚至觉得继续跟谢道安对话,都会成为消耗掉自己体力心气的事情,不免敷衍道:“不必了,我没有逼你成亲的意思。”

  谢道安疑惑地问:“可你方才还说……”

  何以致侧着脸低下头,朝着对方做了一个叫停的姿势,为此撩起了衣摆,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无所畏惧道:“骗你的,我没生气,我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事,而我都不在意的事,你更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他说:“你如今只需把我的亲事搅黄,不用忧心其他。”

  谢道安不勉强,随后点了点头。

  而何以致经过这么一遭,心里已经没了对世俗的贪恋欲望。

  又累又倦的人琢磨着来到二层也算可以,便要与父母给自己安排的人联系上,就此假死离开九层塔。

  可他之前带的联络的灵器,以及那些带在身上瞬回天玄府的符咒都被他弄没了。所幸他也知道自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所以在临行之前,还把一些宝器玉戒指分别放在了天玄府众人身上。现在只要找到这些人,他还是能联系到何欢给他安排的人,顺利地回到天玄府。

  打定主意,何以致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留在出口,毕竟他因实力不足,成了偶尔会掉入无人地的可怜虫。

  那些进入二层的人若是没有看到他,自然不会继续往前走,而是会守在入口处。

  而如何去入口在这时的何以致看来并不算难。

  只要谢道安在这里,何以致想去那里都不是难事。

  谢道安当然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

  他开始带着何以致往入口走。

  走着走着,何以致少爷脾气来了,就说:“我走累了,你背着我去入口。”

  谢道安抬眼,没有应声,虽然看着不是很情愿,但还是顺从了何以致的安排。

  何以致也不客气,见谢道安停下,立刻爬到了谢道安的背上。只是当他双腿分开,小腿露出,衣摆上卷的趴在谢道安的身上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妥的地方。

  谢道安冰冷的手扣着他无力的腿,他弯起的膝盖因为之前的跌撞已经变得红肿,配着泛红的脚趾,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眼下他抱着谢道安的脖子,感觉风吹从下而来,吹得他很不舒服。而且因为下身无衣物,他贴在谢道安身上的感觉也是怪怪的……

  他耐不住这份古怪,毫不客气地拉住了那清冷似仙的男人的发髻,将那头如墨般黑亮的长发弄乱,然后说:“谢道安。”

  他贴在谢道安的脸侧,说话时的吐息全都扑在了谢道安的脸上脖子上。

  作为修为高深的人,谢道安的五感本就比一般人敏锐许多,所以他在今日带给谢道安的感触,会深刻地留在谢道安的脑海里,划上一道重重的痕迹。

  没有避开生气的意思,谢道安移动着眼睛,面无表情地侧过脸看向何以致。

  二层塔与一层塔不同,告别了夜色幽深的沙海,二层塔里正是暮色将来,树海擎橙光的景象。何以致浅色的发丝经过红日暖化,披上了一层明艳又温暖的橙光。侧脸的轮廓被光轻轻描绘,就像是上了一层浅色金妆,成了世间难有的动人景象。

  而谢道安的名字在过往很少有人喊,在如今,倒是成了一天中要被人叫上数次的咒语。

  不过念咒那人性子不好,喊着谢道安的时候,语气里总是带着一些娇纵傲气,尾调上扬,说讨人喜欢,说不上,说惹人厌烦,倒也没有,只是听着也算有趣,所以谢道安并未封住对方的嘴,让对方别再叫他。

  不知道谢道安的心思,只以为自己是靠着自身出色的头脑才能戏耍谢道安的人这时扯着嘴角,露出那尖尖的虎牙,忍着羞涩,凶巴巴地说:“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何以致把自己的身子往后挪了一下,避免与谢道安之间有太多不必要的接触,尴尬道:“我还是喜欢自己用脚走。”

  谢道安看着前方的林子一言不发,把他放了下来。

  有着谢道安带路,何以致没用多久就出现在了天玄府众人的面前。

  一如何以致所料的那般,天玄府众人都站在入口那里不敢行动。

  而魏苏华和秦华争也在其中。

  让何以致没想到的是郅苏竟然也在。

  何以致远远看到清宗众人站在天玄府众人对面,心里多少有些不快。接着他回头看了谢道安一眼,又瞄了一眼郅苏。

  “谢道安。”他说,“你把脸挡住,再披身黑袍。还有,施法把耳朵堵上,我拍你肩膀的时候你在解开禁锢。”他不给郅苏利用谢道安怪癖的机会,整理了一下差不多干了的衣服,其中重点关注了一下裹着腿的衣料有没有露丑,片刻后才带着谢道安走向众人。

  而对面那些人里最先看到他的是郅苏。

  温文尔雅的男人瞧见何以致远远走来,高兴到弯起眼睛,然后快步往前迎了两步,说:“我方才过来没瞧见少府主,问了天玄府的人也没问出什么,正担心着,没想到少府主会从这边出现,不过少府主身边这位是……”

  他眼睛停在了谢道安的身上,嘴角往上去了一些。

  何以致倒不怕郅苏看出什么。何以致就不信,谢道安连双眼睛都没露出来,他郅苏还能通过身形辨认出谢道安。

  何以致说:“这是我父派来护着我的人,我比你来的早一些,就与他去前边探了探路,至于天玄府的人不说,不过是我走之前叮嘱过他们,有些事不要当着外人的面乱讲乱说。”

  郅苏知道何以致口中的外人指的是谁,为此笑了笑。一旁的清宗弟子见何以致对郅苏一直很不客气,气得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但还没有冒失地出口争论。

  天玄府的人在这时也围了过来。

  当然,秦华争是走得最快最急的人。

  不过何以致现在不想理他和魏苏华,便转而盯着他们身后的人,问道:“黑袍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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