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到这里突然停止, 霍隼靠在椅子上,略显疲惫的合着眼睛。

  一旁竹帘轻轻晃动,窗外起了风, 吹动着落在纸窗上的树影摇摆个不停,不知是合了谁的心意。而这间房里早已没了何以致的身影,包括那袋子原本是要给他的蓝丹……

  何以致带着蓝丹回到房中,挑选出十多个又大又好的, 又把自己塞进柜子里的纸人扯出来,蹲在地上,将自己上次生气扯断的头小心地粘了回去。

  之后他附身在纸人身上,想带着自己挑好的礼物去找秦华争。

  有着上次算计失败为前提,这次何以致去找秦华争前思考了许久,反复算计如果秦华争拒绝收自己当弟子应该如何应对, 如何劝说。

  带着这样的担忧,何以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推演了数次秦华争的反应, 从中寻找了不同的应对之法, 直到推演的结果还算不错, 他才带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去找秦华争。

  去见秦华争的时候, 何以致深呼吸数次。他停在秦华争的房门前,瞄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红木宝盒,先是深吸了一口气, 做了个鞠躬的姿势,然后再恭恭敬敬地献上宝盒, 把宝盒举过头顶。

  之后他觉得这样做过于谄媚丢人, 又直起腰, 想了一下, 改成了气定神闲地随手往前一塞,然后下巴往上扬去,示意对方收下。

  不过这个动作不好。

  隐隐有点蔑视对方的味道。

  比起送礼讨好,更像是施舍找茬。

  何以致察觉到不妥,动作一收,烦躁地转过身,对着秦华争门侧的花树沉思片刻,犹豫不决地将宝盒从左侧腋下递过去,然后一边眼睛乱眨,一边往一旁一丨捅丨一送,模拟着暗中传递的动作。

  然后,他重复了这个动作没多久,拿着宝盒的右手忽然一沉,只觉得有股子莫名的力量在拽自己手里的东西,将他弄得十分诧异。

  因为想不到是什么东西在碰自己,他惊惧地瞪着眼睛看向那拉住自己的东西,然后看到了黑发有些潮湿的秦华争。

  对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瞧见他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前,便靠上来看一眼。

  而今……

  何以致低下头,注视着自己手里的宝盒,又看了看扶住宝盒的秦华争,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刚才犯蠢的动作,为此脸上的温度是越来越高,嘴唇颤抖了几次,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没有为难他取笑他的心思,秦华争在这时心平气顺地问:“这是给我的?”

  何以致默默地点了点头,意外于秦华争竟然收下了。

  看到这里,何以致多多少少觉得有点奇怪,但比起追究为何秦华争会收下自己送过去的礼物,何以致更在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为此连忙对秦华争说:“我想与你说件事。”

  秦华争表情不变,“你说。”

  何以致道:“你能当我师父吗?”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一下要是秦华争拒绝他,他应该说什么,又该怎么劝说秦华争收他当徒弟。

  有着前几日的事为前提,他根本就没想过秦华争会是个好说话的人,私心认定对方不喜欢与外人来往,不会简单答应。不料就在他思索措辞的时候,秦华争竟然平静地眨了一下眼,神色冷淡地说了一句:“好。”

  好?

  何以致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就因为这一句好憋在了心里。

  没想到这事这么简单能成。

  何以致一时无法接受,只觉得落差大到即便他顺利地拜入秦华争的门下,他都没有半点高兴的心情。

  别说高兴了,此刻他甚至有点泄气疲惫。

  因为弄不懂秦华争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他眨了几次眼睛,甚至萌发出了一种这事是陷阱的危机感。

  而秦华争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因为他奇怪的表情,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学些本事也好。”

  何以致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当他被秦华争三言两语打发,晕乎乎地从秦华争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他依旧想不通秦华争为何会收他为徒。

  这上次看到他昏倒了都不曾理会的人,这次怎么会如此热情?

  还有,他找秦华争时用的是纸人,不是自己的真身,所以他在秦华争的眼中理应是个陌生人,秦华争又怎么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

  何以致弄不明白秦华争的心思。

  因为苦恼,他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一般瘫坐在一侧,面朝着墙壁陷入了沉思。

  ——

  何以致想了一天,没想懂秦华争为何如此,心大的人当即决定不想了。

  左右现在的发展没有背离他预期的目的,那秦华争答应他的原因在他看来也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他收了心,在去参加越海之前找上了秦华争,准备看看对方都会教他什么,是不是真心实意地教他。

  而后他拿着剑顶着毒辣的太阳练到手酸,方才相信对方确实是真心教他。而且因为太过真心了,他晚上吃饭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抖到根本夹不住菜。

  纸人是何以致操控的。

  纸人动,何以致也动。

  这一天下来,纸人快被秦华争练碎了,何以致也快被秦华争折磨没了……

  要不……算了吧?

  其实当个老实的废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何以致一边颤颤巍巍地拿着筷子对着面前那盘子菜沉思,一边开始后悔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并开始有了就此打住的念想。

  不过如此想了没多久,差点颓丧成球的他忽地直起了腰板,后知后觉地想起饭菜是秦华争送来的。现在对方正在一旁站着,注视着他抖个不停的手,一直没有说话。

  何以致发现这点,顿时心虚起来。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为了给自己乱抖的手找个合适的理由,何以致轻咳了一声,先是不疾不徐地放下了筷子,然后故作深沉地转过头,对着站在一旁静默看着他的秦华争说:“即便外面的天很热,屋内的冰晶也没有必要放这么多。瞧瞧,把我冻得。”他厚着脸皮把手抖推到了是屋内解暑的寒冰晶石放多了,冻到他了。

  而他怎么说,秦华争就怎么信。

  秦华争不问他前几日怎么没有被冻成这样,当即减少了一些寒冰晶石的数量。

  这可要了何以致的命了。

  何以致的兽身毛茸茸的。因为毛多,他不太怕冷,却很怕热,房间里的温度也比其他房间要低上很多。

  秦华争早前就觉得睡这么凉的房间不好,但碍于何以致不说话,所以没有对此说些旁的,如今听何以致这般说,当下以自己的感受调整了一番。

  何以致注视着秦华争一把一把的把寒冰晶石拿出去,只觉得心痛到滴血。

  但谎言已经说出,此刻再去后悔已经是无用。何以致无法,只能不看不管,对自己说忍忍就过去了。

  可忍不是那么好忍。

  等到晚上,一脸热汗的何以致平躺在地上,吐出一小截红艳的舌头,宛如中了暑的小狗,根本动弹不得。

  他太热了。

  他根本不想挪动自己的身体,就这样狼狈的躺在地上,在又累又热的煎熬中睡了过去。

  夜里,魂镜亮起,一道人影立在何以致的身侧,瞧着何以致松开的领口,露出的红舌,顿了顿,伸出手拉了一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何以致感受到了自己的舌头被人掐了一下,可他太累了,就没有醒过来去看一眼。

  房间里的来客看何以致乏累,也没有久留,很快离开了何以致的房间,转而去了秦华争的房间。

  来人找到秦华争的时候,秦华争正坐在桌子前,右手边放着闪烁的寒冰晶石,左手边是一个打开的红木盒,盒子里放着一些色彩艳丽的蓝丹,正是何以致早前从霍隼房中取走的。

  大概是被蓝丹的色泽迷惑,亦或者是被今夜的烛火晃了眼睛,来客——郅玙进入房间的时候,秦华争正对着那盒子蓝丹发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等郅玙来到秦华争的身后,随着秦华争的目光看向盒子里的蓝丹时,郅玙脸上的表情很快冷了下去。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郅玙阴郁的神色变得格外具有攻击性。他不言不语,在秦华争对着盒子走神的时候抬起手,一把按住了那盒子。

  “看来你近日过得很不错。”等秦华争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过来时,郅玙拿起了桌子上的红木盒,一边冷淡地打量着盒子里的蓝丹,一边看也不看秦华争,冷声说,“谁给的?”

  秦华争抿了抿唇,平静地说:“少府主。”

  郅玙眸色转暗,摆弄蓝丹的手一顿,语气却比之前要温柔一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给你蓝丹做什么?”他说着说着,直接坐在了秦华争的对面。

  秦华争看他坐下,便起身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前,道:“少府主……想要拜我为师。”

  “呵。”郅玙听到这里,忽然冷笑一声,而后他看向秦华争:“就你?”

  然后他又说:“就他?”

  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但秦华争通过了这两句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既是觉得秦华争没有本事教何以致,也是觉得何以致没有本事去学。

  不知怎么的,秦华争忽然变得不是那么的高兴,脸上的表情为此冷了几分。

  “少府主学的很认真。”

  秦华争一本正经的对着郅玙说。

  郅玙则在这时收起了脸上的假笑,冷下了一张脸。

  “他认不认真我自是知道,用你与我说?”

  作者有话说:

  郅玙嫉妒到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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