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苗小草跟迟晟这两个BUG在, 只用了四天月抱山就完成了大变样。
树木清理了,蔷薇修剪了,田地修整了。还增设了不少屋棚和木篱笆, 配合硕果仅存的一些大树交错安置在山上, 像是一道道屏风遮挡住了山下的窥探视线。
第五天是元宵节, 所有人都没有下地, 而是跟着季遐年在四合院里忙活起来。
张银珠拿出了不少彩纸,说是要做花灯。这一下就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了,只有迟晟被季遐年揪住了, 扔了个石碓让他去“舂”年糕——迟晟力气大,倒省下不少空间。
“哎。”
迟晟在厨房里一边卖力舂打着年糕,一边故意叹气给季遐年听, “大爷,你说你这算不算恃宠而骄?就仗着我不会拒绝你?”
季遐年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迟晟的“流言氓语”,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那是没法拒绝黑椒牛排、干锅虾、蜜汁叉烧跟酸菜鱼。”
迟晟没皮没脸地笑,“话不能这么说,那也得是你做的才行啊。”
季遐年翻了个白眼,懒得接话, “年糕弄好了就放模具里整形,完了去把中岛上的猪脚、排骨那些都剁了,羊腿骨敲裂就行了。”
迟晟闻言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说你这是看着我快走了, 所以可劲儿压榨我对吧?刘君豪跟江天都去玩花灯了。”
季遐年系卤料包的手微顿,过了两秒才狠狠在布袋上打了个死结。
“你要想玩就去玩。”
迟晟听出他语气不对,忙找补回来:“哎,别别, 我也没特想玩。这不是那话怎么说来着?越亲近越折腾,你折腾我乐意。”
那是你自己瞎折腾,季遐年想,你就是个棒槌。
“我都没说要去了,别气了啊。”
迟晟偏头要看季遐年的脸,季遐年侧身背过去,把卤料包放进了锅里,又拿了几个小碗调酱汁,没搭理迟晟。
然后过了两秒,季遐年就听到一声闷响,他回头一看——迟晟直接抱着石臼放到了灶台上。
“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迟晟看着季遐年的眼睛,手里还兢兢业业地舂着年糕。
季遐年:“……”
迟晟丝毫没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有什么问题,还笑看着季遐年继续问:“难道是因为我要走了,舍不得我?”
季遐年一愣,眼睛下意识快速左右转了一下。
迟晟舂年糕的手瞬间就停了。
我操。
迟晟想,我猜对了。
迟晟此刻的表情如果要具体形容的话,就像是捡了十块钱去买了张彩票,然后一刮开发现里头是一百万。
季遐年其实这几天的心情都有些复杂,他早已经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虽然这一世是为报恩,但迟晟的决定他是尊重的,哪怕迟晟……
然而想是这样想,心里却还是难免担心。
季遐年垂下眼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坦诚了自己的心情:“是有些担心。网络一直没有修复,连电视信号也只剩下了中央台的新闻,还是定点播放。这说明外面的情况还在持续恶化。我虽然相信你的实力,但是总会担心。”
迟晟:“……”
这一瞬,迟晟的世界万花齐放、礼炮齐鸣、鸳鸯成对、白鹭双飞,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呐喊着三个字——他愿意!
“我愿意。”
迟晟神情恍惚地喃喃。
季遐年抬头,疑惑道:“什么?”
迟晟微微低头看着季遐年,双眼中迸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光亮,他的语气史无前例的认真:“季遐年,如果我——”
——砰。
江天跟刘君豪蹦进了厨房,举着手里的两盏花灯,兴奋的炫耀:“队长你看我做的花灯!”
“我从来没做过这么好看的手工,要是小时候有这能耐,我早就脱单了!”
“队长你看,我还给你做了一个~”
迟晟:“……”
季遐年:“……”
“妈的!”
迟晟暴怒,把石碓往石臼里一摔,捋起袖子转身朝门口走,“你俩死了!”
刘君豪跟江天吓得忙往外跳,一边一头雾水地嚷嚷:“怎么了队长?”
“嗷嗷你来真的啊?”
季遐年听着外面鸡飞狗跳的动静,忽然通了电一样回过神来,然后伸手捂住了口鼻,眼前还晃着刚才迟晟那无比正经的眼神,耳朵里全是心跳的声音。
不会吧……
然而季遐年接下来根本没有和迟晟独处的时间——做花灯活动已然结束,所有人都分散开忙活起来了。
季遐年按捺着心中这份不敢确定的答案,凭着多年练出来的肌肉反应完成了元宵晚饭的制作。
晚餐后,一大家子都跑到院子外,在新挖的沟渠那里放花灯。季遐年跟迟晟也一人有一盏,花灯中心有一个纸卷,那是他们写的愿望。
按照张银珠的说法,花灯飘得越远灯不灭,愿望就越容易实现。
季遐年写的希望未来平平安安。迟晟写了两张纸,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然后还特意找了个风小水静的地段,最后珍而重之地把花灯放进了沟渠里,看着山泉送着花灯往山下走,一脸的紧张。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阵风过,迟晟载着两张心愿纸的花灯被吹到了沟渠边上,晃了两下失去重心,然后噗一声栽进了沟渠里。
迟晟:“……”
季遐年:“……”
季遐年看了眼迟晟僵硬的表情,安抚道:“其实这就是讨个彩头,不做算的。”
迟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拍拍手站起来,云淡风轻道:“对,就是个民俗活动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党员怎么能搞封建迷信呢……”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四合院里去了。
季遐年:“……”
迟晟绝对超在意。
季遐年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兴致勃勃放花灯的人,又看看迟晟尾巴都耷拉到地上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迟晟人高腿长,季遐年跟到门口就没见着他的影子了,想了下,然后季遐年上了楼。
楼上没有开灯,走廊的窗帘也被拉上了,月光和院子里的灯光都无法透进来,连楼上的小夜灯似乎也都坏了。
整个二楼史无前例的黑。
季遐年的脚步停下,心底深处忽然涌出一阵没由来的恐惧,他站在楼梯口没有再往前走,对着黑暗喊了一声:“迟晟?”
没有人回答,季遐年踟蹰不前,恐惧在心中逐渐放大,然后具化出了一个画面来。
那是上辈子,他被害的那一晚。
虽然因为那段记忆混乱且不愿意回忆,但他确实记得自己被害前后的一些事情。
那也是一个深夜,阎王去任务还没回来,他在新城里打工独自回了家。那时候资源很珍贵,整个新城除了研究所跟军区一些必要场所,其他地方的供电都有时限。
深夜没有月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黑。
然后在季遐年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人……
啪。
一只手突然从黑暗中准确抓住了季遐年的手臂,季遐年短促地惊呼了一声,接着被那只手臂用力拉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迟晟的声音带着笑在季遐年的耳边响起,“大爷,跟着我做什么?嗯?”
季遐年没有回答,几乎复刻一般的二次经历让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他像是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一夜。
他被一个人从黑暗中袭击昏迷,然后一路颠簸,再醒来他已经出现在了废弃的城区。
不,不对。
季遐年被深埋的记忆忽然蹦出了一个之前被忽视的细节。
他中途醒过的。
因为袭击他的人捅了他一刀,所以他疼醒了,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
季遐年的眼睛倏然睁大,眼前却“唰”一下亮了——迟晟拉开了窗帘。
“喂,季遐年。”
迟晟担心地看着季遐年,伸手轻轻拍了拍季遐年的脸,满是愧疚,“你怕黑吗?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成心想吓你的,没事吧?缓过来了吗?”
季遐年看着迟晟的脸,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回忆的画面里。
“我知道了。”
迟晟一愣:“知道什么?”
季遐年:“我知道在哪儿见过他了。”
“见过谁?”
“季龀年,季院士的儿子。”
迟晟:“……???”
不是,等等。
迟晟的柠檬账本又要开始翻页了,“怎么又忽然说起他了?你俩真认识?”
季遐年张了张嘴,却又摇摇头:“不,不认识。”
迟晟如果是只河豚,现在都能鼓成气球飞上天了。
“那你是见过他?你上哪儿见过他?”
季遐年这会的脑子还不太清醒,根本没意识到迟晟那快炸了的毛刺,脑袋下意识含糊了个说辞:“我,我梦见过他。”
迟晟:“????”
我!他妈的!
季龀年你死了!知道吗?你、死、了!
然而下一秒,季遐年的一句话让迟晟从爆炸的边缘又回过神来。
季遐年说:“我梦见他,杀了我。”
可是季龀年为什么要杀他?
季遐年想不明白,季龀年是季院士的儿子,上辈子跟这一世不同,上辈子的季院士是在大灾难后第三年才到云阳新城来的,季龀年也应该是那时候过来的。
在那之前,季遐年跟他根本没见过,更谈不上认识和仇恨。
那他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季遐年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而迟晟已经把柠檬火焰转成了无名怒火,一脸凶相道:“他敢!”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让季遐年彻底回神。
季遐年看着面前要咬人一样的迟晟,心中的恐惧和上一世的绝望潮水般褪去。
他笑了下:“只是个梦。”
“梦里也不行。”
迟晟哼了一声,接着又无缝开酸,“你都没见过他怎么还能梦到他?也没见你梦过我啊。”
季遐年:“……”
不,梦到过,不止一次。
季遐年不提这个话题,“你上来干嘛?重新做花灯吗?说起来你花灯里写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发觉你跟着,想逗逗你来着。”
迟晟轻咳一声,正想说点什么两个人的话题,就听窗外楼下传来了苗小草嚣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迟晟的花灯沉了!他好倒霉!”
“小草你小声点,待会队长听到会恼羞成怒的,他是个非酋知道吗?”
“哇,那一会咱们跟他斗地主,我上次就赢了他一个爱派的。”
“行啊,那咱们说好赌什么……”
迟晟:“……”
季遐年在旁边忍俊不禁,说道:“走吧,下去放烟花。虽然炮仗那些没法放,但小草年前囤了不少仙女棒地老鼠之类的小烟花,挺有意思的。”
迟晟“唔”了一声,跟着季遐年往楼下走。
走了两步忽然季遐年好奇回头:“你真是非酋啊?”
迟晟:“……”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