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重生后我成了前夫的猫>第22章 明月

  ◎时至今日。◎

  变故就在一瞬间。

  御林军围上来的时候赫连笙还未反应过来。

  他的手冰凉,很快被另一只手牵住,他停顿了一下,僵硬地转过脸,看到了抿着唇、面无表情的顾渊。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赫连瑾的声音。

  “把他给我抓起来。”他收起箭,淡淡地开了口,“务必注意,不要伤了二皇子一分一毫。”

  “凭什么抓我!”独孤泽被一群御林军压在地上,他咬着牙,“我是北殷的使臣,这就是梁楚的待客之道么?”

  赫连笙的手一动。

  然后,他发现,牵着他的手紧了些。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日光下,高高在上的御座。

  就在刚刚,他还在担心老头儿是否受到了惊吓。

  但是眼下,他看到了逆着光坐在御座上的皇帝。

  他的眉眼间依旧看上去有些疲惫和苍老,面目却依旧深沉平和。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是……

  天底下最威严的君王。

  听了独孤泽的诘问,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接过了小太监奉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平静和缓地开了口:

  “二皇子也说了。”他缓缓地道,“梁楚,待的是客。”

  独孤泽看着他,脸色很阴沉。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瑾儿。”

  “是。”

  赫连瑾躬身应答,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独孤泽。

  “这张纸上。”赫连瑾声音很温和,“是二皇子送来梁楚的‘客人’。”

  “此人颇为机灵,监察院抓到他,可以说是大费周章。”他笑道,“只是百密必有一疏。”

  “他到了监察院之后,监察院用了不少法子令他开口,这一份,便是他最后的供状。上面详细地讲述了二皇子是如何在京城中送‘客’,又是如何与外敌暗通款曲。”

  “在这之后,监察院又通过了一些特殊的渠道,一一对这些进行了核实。不得不说,二皇子确实十分谨慎小心,传讯的方法……也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二皇子看看,可有疏漏?”

  这一席话一出,不光是独孤泽脸色变了,就连在场的朝臣也在窃窃私语。

  赫连瑾的话颇具技巧。

  一方面,他为了照顾梁楚与北殷现存的关系,并没有将细节说得太明白。

  但是另一方面……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赫连笙僵在原地,大脑蓦地一片空白。

  良久,他浑浑噩噩地抬起眼,入目之处,只有赫连衡担忧又焦急的目光。

  *

  局势瞬息万变,一旦有了开始,接下去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独孤泽在京城中的一切联络点均被一一查封,这其中有茶坊,有花楼,还有一些地下赌庄。

  御林军在郊外还发现了独孤泽此番带来的一支秘密的北殷军。可想而知,若是没有提前探知消息,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一切均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发生。

  独孤泽被压入了软牢,毕竟是北殷皇室,并没有人为难他,吃穿住行皆是以礼相待。

  只是软牢外,八百里加急的飞鸽传书已然到了北殷。

  与此同时一同到的,还有梁楚在外的数万兵马。

  他们陈兵于梁楚与北殷的交界线外,只待一声令下,便可长驱直入。

  宫内,宠冠六宫的兰贵妃被褫夺了封号,贬为答应,软禁在了宫内。

  在软禁前,这位艳绝天下的公主第一次卸去了钗环,一身素衣在御前跪了一夜请罪,却依旧没能见到圣驾。

  独孤氏倒的突然又彻底,如大厦将倾。

  而北殷与梁楚积攒了数百年的情谊,终于在此时此刻,尽数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摆上台面的,直白而尖锐的利益冲突和矛盾。

  这一日,宫中的传旨太监到了顾府。

  顾府是这一次事件的大功臣,因而,传旨太监面对顾家人,都很客气:

  “顾大人,圣上让您进宫一趟。”

  “臣知道了。”

  顾业潭俯身行礼。

  然后,他犹豫了一瞬,先给对方塞了一点银子。

  传旨太监眼眸一动,将银子塞入袖中,然后对着顾业潭绽开了一个笑容:

  “顾大人是有什么要问的么?”

  顾业潭停顿了一下,轻声道:“不知圣上对毓王殿下……”

  相较于宫内被褫夺封号的兰贵妃,毓王只是被轻飘飘地下了个禁足令,便再无了声响。

  毓王不怎么参政,也没有实职,朝野上下最多在心里嘀咕,并未有人多言。

  太监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笑了:“顾大人可真是爱子心切。”

  他顿了顿,顾业潭会意,凑近了些。

  “圣上这两日并未提及毓王,不知是忘了还是……咱家也不好揣摩圣意。”太监轻声道,“只是就连那位……圣上先前那么宠着,也是说软禁便软禁,这一回,圣上是铁了心要借机敲打北殷那边儿,许是未曾腾出手。”

  “顾大人是国之重臣,先前……圣上想必心有愧疚。若是寻个合适的时机,顾大人心中所想,未必不能成。”

  顾业潭闻言,心中方才安定了不少。

  “多谢公公。”

  “顾大人客气。”传旨太监笑意盈盈,“顾府的二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他日在朝中,还要仰仗大人和二位公子。”

  说罢,他微微福身,随即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旁的乌兰娴看向顾业潭,神情有些犹豫。

  “老爷。”她轻声道,“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当初毓王殿下要与渊儿结亲的时候,也没问过顾家一句好不好。”顾业潭平静地道,“若是能借此机会解了两人的婚约,并不算太晚。我择日就进宫。”

  他看向乌兰娴,嘱咐道:“你最近也帮着相看一下,若是有合适的名门闺秀,多留意一下。”

  乌兰娴迟疑了片刻,还是应下了。

  心头最大的隐患即将解决,顾业潭也算松了一口气。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渊儿呢?这两天没见他。”

  乌兰娴摇了摇头。

  顾业潭一怔,随即,皱起了眉。

  *

  赫连笙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几近傍晚。

  日头已经落了山,自车窗边能看到天边隐约的晚霞。他坐在床上,平静地看了一会儿,房门就被轻轻地推了一下。

  顾渊逆着光进来,看到他醒了,顿了一顿。

  “晚饭厨房已经做好了。”他轻声道,“起来吃一点?”

  赫连笙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我要进宫。”他轻声道,声音有些哑。

  顾渊垂了眸。

  屋内燃着赫连笙最喜欢的香,面容精致秀丽的少年坐在床上,只余一件单薄的内衫。

  他的长发未束,长长地披在肩上,衬得一张脸愈发苍白沉静。

  顾渊顿了一顿。

  “你舅舅与隋西有联系,往梁楚派细作,已有了确凿证据。”他道,“夏猎之上狂妄事小,勾结外敌,意图威胁边境,圣上……忍不了的。”

  “我知道。”赫连笙静静地道。

  他当然知道。

  赫连瑾开口的那个刹那,他就是知道独孤泽是昏了头,入了歧途。

  无论北殷与梁楚有何矛盾,有数百年前的情谊在,皆到不了撕破脸的地步。

  他其实知道近些年因为灾害和屡屡进犯的边境,北殷有些不堪重负,族内不满之声不少,只是他没想到,独孤泽会这么做。

  勾结外敌,那就是以北殷和梁楚的百姓作筹码,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人。

  这些他都知道。

  他只是在想。

  那么……

  独孤雅呢?

  “我母妃17岁嫁来梁楚。”他动了动唇,有些茫然,“他知道的,她在梁楚举目无亲,留在深宫就是因为他。”

  “小的时候。”他轻声道,“她常跟我说想家,但是她回不去。”

  “她虽然性情直接,但是我知道她其实很善良,若是她知道舅舅会这么做,定然不会同意。”

  “……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她是北殷族的公主。”顾渊道。

  赫连笙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很平静,并没有泪痕。他并没有为顾渊这句话感到意外。

  顾渊抿紧了唇。

  赫连笙很聪明,他从前就知道。无论是政事还是别的……

  他不会,从来都只是因为他想让自己不会。

  他说的话,那些未尽之意,其实赫连笙早就想通了。

  少顷,赫连笙勾了勾唇。

  “她是北殷的公主,我身上流着一半北殷的血。”他笑了笑,“所以,我和她就是最好的,掣肘和敲打北殷的‘人质’。”

  “他不会真的对北殷出兵。因为北殷族也是他的子民。所以,我和我母妃派上了用场。是吗?”

  “顾渊,你猜。”他轻轻地道,“当初我母妃独得盛宠……”

  “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她呢?还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刚刚登基不久,朝野不稳,需要北殷的支持呢?”

  还有……

  他。

  他早就知道,但凡有多余的选择,因为自己的北殷血统,必然没有争储的可能。

  北殷太特殊了。

  数百年前的情谊传到现在,早已变得稀薄。

  剩下的,只有利益交换。

  梁楚需要北殷镇守边关,需要北殷强力的支持。但同时,若是北殷太过强盛,又会成为随时可以反咬梁楚一口的狼。

  梁楚需要北殷做家养的老虎,而不是孤狼。

  他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但是……

  他的父皇呢?

  午夜梦回,他是否也想过自己百年之后,自己这个儿子会不会威胁到他将来的继承人?

  那些纵容和宠溺,是真的源于喜欢,还是……

  刻意的放纵?

  赫连笙抿紧了唇。

  “殿下。”顾渊闭了闭眼,轻声叫他。

  “别想了。”他勉力笑了笑,“先吃饭吧。”

  赫连笙没动。

  “你去吃吧。”他道,“我再……”

  想想。

  他要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明白。

  尽管,他已经有了答案。

  “你去吃吧。”他吐出一口气,冲顾渊轻轻笑了笑,“你……也累了很久了,不用管我,我一会儿起来吃点就行。”

  从夏猎回来,顾渊就一直陪着他,几乎没有离开过。

  这是他从前最想要的东西,但是眼下,他确实已经没办法强打起精神来给顾渊回应。

  顾渊没有强求。

  “没事。”他站起身,“现在饭菜大概也凉了,我让他们去热一热,一会儿端过来,我陪你一起吃。”

  眼看着赫连笙还要说话,他吐出了一口气,“……不吃东西不行,听话。”

  赫连笙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等到顾渊出去,他把自己埋回被子里,望着屋内幽幽跳动的烛火,发起了呆。

  顾渊对他真的很好。

  他想。

  但是……

  自己这一回,怕是要连累他了。

  这么想着,他吐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打算养一养神。

  他不能倒。

  独孤泽他是管不了了,就看北殷和梁楚的交涉,但是独孤雅只有他一个亲人。

  这两天……

  她一定很难过。

  宫里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井下石。

  不亲自去看一眼。

  他不放心。

  这样想着,他闭上了眼睛。

  只是片刻之后,他突然睁开眼,坐起了身。

  “秋月。”他轻声道。

  “殿下,我在。”外面的侍女匆匆进来,“殿下是饿了么,要不要……”

  “这两日,宫里有传来什么消息么。”他定定地道,“比如……除了那个细作,我舅舅到底是用什么方式传讯的?”

  “这……”秋月有些为难地道,“奴婢未曾听闻。”

  赫连笙闭了闭眼。

  不对。

  若只是单单为了威慑北殷,不必将他和独孤雅软禁。他们俩都在京城,这本身就是最好的“牢笼”。

  将他和独孤雅软禁,原因应当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俩目前,还洗脱不了他们跟独孤泽的关系,至少……

  是表面上洗脱不了。

  独孤泽是从北殷来京城,至今没有见过独孤雅,更不用说接触。

  赫连瑾当初跟独孤泽交涉,说独孤泽传讯的方法意想不到……

  他瞳孔一缩。

  “我舅舅寄给我的信呢?”他道,“帮我拿过来。”

  “殿下您忘了?”秋月小心翼翼地道,“那些信,顾公子说要看,所以您就让奴婢找出来给他了。眼下,应该在顾公子那儿呢。”

  赫连笙看着她,脑内有一瞬的空白。

  “他……说要看?”他轻声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说……”

  他说,殿下,臣也想看看北殷的风土人情。

  殿下可愿让臣开开眼界?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人太好看了。

  好看又温柔,像是他第一次见他时,天上挂着的那轮皎洁的明月。

  他几乎没有多想。

  就像。

  时至今日,他也从未想过。

  他跟顾渊已经成亲。

  为何独孤氏倒台,而顾家却至今……

  毫发无损。

  作者有话说:

  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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