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梢洒下, 盛存动了动耳朵,飞快地睁开眼睛。
落叶牢牢锁住日光的温度, 在深秋寒凉的夜晚为流浪的动物们提供温暖的小窝。盛存直起身子, 用力抖抖毛发,几只小虫慌慌张张地钻出来,重新藏进叶丛中。
显然, 它们并不像虱子一样,敢于直接藏在动物的皮毛里过冬。
盛存舒展前肢,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翘起, 微微咧开的嘴里隐约露出两枚尖利的犬齿。
“刺啦刺啦。”
正埋头寻找坚果的松鼠警觉地抬头, 然后飞快地越过林间的空地, 窜上树去,红棕色的大尾巴竖在身后, 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炬。
“我们要去哪里?”
昨天的晚餐还没有消化完毕,盛存现在的心情相当愉快。
“看到前面的山脉了没?”
盛存跃上树林边的一块岩石, 极目远眺, 一条清晰的山脊线绵延向前,层层叠叠的枯草向两边铺开, 高度逐渐下降,最后隐没在深不见底的峡谷里。
“顺着山脊线往前30公里有个机场,今天的目标就是在天黑之前到达那里。”
系统想了想, 补充一句,“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在那里找到食物,不费吹灰之力。”
“得了吧, 别告诉我要去翻人类的垃圾箱。”
盛存对狼的狩猎能力有相当的自信, 他更倾向于享用新鲜热乎的猎物。
“那可不一定, 你等着看吧。”
系统不知拨动了盛存的哪根神经,他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
“出发——”
灰狼猛地弹射出去,矫健的身躯像弹簧一样在空中舒展,然后在落地的瞬间收缩,为下一次起跳蓄力。
这是一条上山路,他得保持这样的速度,在之后攀爬陡坡的时候才不至于气喘吁吁。
他尾巴灵活地摆动,像舵一样控制平衡,尖吻微张,伸出舌头散热。鬣毛被呼呼的风声翻起,就像一头优雅的小马驹。
前方的岩石呈片状,一层一层叠得相当整齐,就像传说中的山中巨人给自己搭建的阶梯。不过这实际上是千万年前造山运动的杰作。
盛存顺着石块跳跃,灰色的身影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一丛石竹艰难地在石缝中扎根,经过阿尔卑斯山短暂的春天,终于在深秋捧出粉紫色小花——花瓣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状,就像中国传统的剪纸图案。
现在花丛不安地抖动,狼爪急促地踏在岩石上,而它正处在盛存的必经之路——
“啪嗒。”
毛绒绒的爪子从天而降,在落地的瞬间迟疑片刻,轻轻落在旁边的位置。
然后一个湿漉漉的鼻头缓缓靠近,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啊,怪怪的。”
一股微微辛辣的气味钻进鼻腔,盛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伸出爪子在花丛中扒拉两下。
下一秒,灰狼的身影消失不见,运动带起的微型旋风还是让这株脆弱的草本植物摇晃了好一会儿。
当影子在脚下几乎要看不见的时候,盛存终于爬上山顶。
阳光虽然早已退去灼热的温度,却依然晃眼。盛存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居高临下地观察地形。
山脚下有一片盆地,人类的建筑星罗棋布,看起来像个城镇,白墙红瓦的小房子在阳光下闪光,和玩具一样精巧可爱。
白色的水泥路从镇子一角延伸出来,一路向前,最后汇入一块宽阔的场地。
黑色的沥青跑道格外显眼,旁边还排列着几个白点。盛存耳朵微动,听见从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
卢布尔雅那机场,斯洛文尼亚共和国最繁忙的航线之一。这个中欧国家只有200多万人口,如果不是意外穿越,盛存从未听说过这个阿尔卑斯山下的国度。
“嘿,看这个路线,我是不是离人类太近了点?”
盛存悄悄问系统。
“放心吧,在附近常住的野生动物不止你一个,一会儿就能碰到了!”
“碰到了不是更危险吗,我们可不是来逛动物园的啊喂!”
系统装作没听见,自动无视了盛存的吐槽。
待在光秃秃的山顶也没什么意思,盛存一溜烟儿跑向山坡上的小树林,几棵墨绿色的松树在一片枯黄中格外醒目。
松树和橡木往往成对出现,金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里面藏着满地橡果,盛存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脚爪里也嵌入一颗小果实。
欧亚松鼠在头顶吱吱乱叫,或许是数量优势让它们颇有底气,胆大的个体甚至把嗑剩的果壳往盛存身上扔,腮帮子塞得鼓鼓,声音却依然不小。
盛存抬起头,示威地龇出利齿。头顶一阵骚动,一下子清净不少。
另一边的动静因此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吭哧,吭哧。”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盛存一秒重返农家小院儿。
他贴着地面潜行,借着灌木丛的掩护偷窥。
果然是猪猪,不过是长着獠牙的野猪。
盛存的目光完全集中在还带着条纹的幼崽身上,小小的,香香软软的,一只,两只……
他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
一头獠牙特别粗壮的雄性似乎察觉到什么,停止低头挖土的动作,小小的眼睛四处打转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旁边个头较小的雌性一声低唤,幼崽们倒腾着小短腿儿,刺溜刺溜地钻到母亲身下,细细的尾巴留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警惕性还真高。
盛存嘟囔着,试着收缩腹部。
肠胃发出一阵空虚的鸣叫,经过一上午的奔跑,它们渴望食物的填补。
饥饿感并不强烈,还在忍受范围,不过盛存并不想错过改善伙食的机会。
他“刷”地一下从灌木丛中蹦起,旋风般向母野猪扑过去。
狼族天生就自带眼线,高高吊起的眼角显出十分凶相。黄色的瞳孔紧缩,眼神中肉食动物嗜血的欲望锋芒毕露,血盆大口张开,四枚钢钉似的犬齿闪着寒光。
如果是缺乏经验的年轻雌性,在这样的恐吓下可能会直接抛下孩子逃跑。
不过面前的这三只显然是饱经风霜的成熟长辈,两头雌性紧紧挨着护住幼崽,同步后退。雄性勾起脑袋,像颗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盛存锁定的目标突然换人,他结结实实地咬在公猪的侧腹上。
啊咧?
盛存的表情突然呆滞,他的嘴角抽搐一下,不由得松口,然后啊呜一口重新咬上。
公猪不耐烦了,开始甩动身体,盛存害怕被它的獠牙伤到,顺势跳开。
感觉像咬到了一块石头。
盛存伸出舌头,难以置信地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还好,宝贝獠牙毫发无损。
他口中发苦,松脂和泥土的涩味在口腔里炸开,他不住地“呸呸”向外吐唾沫。
野猪习惯在松树上磨蹭,粘上一身松脂,还喜欢泥坑里打滚儿,全身都裹上一层厚厚的泥土。
等太阳晒干以后,它们就变成刀枪不入的铠甲,据说有的老野猪的保护层连子弹都穿不透。
一击不中,眼看着公猪反客为主,就要用獠牙在自己身上捅两个窟窿了,盛存自知占不到便宜,赶紧灰溜溜地离开。
身后,小野猪们细声细气的叫唤传来,盛存严重怀疑是在冷嘲热讽。
他把耳朵压低,装作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飞奔下山。
他在机场周围的田野停下。
阿尔卑斯山脉把地形切得支离破碎,这里是仅有的几块平地,人们见缝插针,种上农作物。
这块田原先种的是小麦,现在早就被收割完毕,只留下半人高的秸秆立在地里。
“停停停,食物就在附近啦!”
系统善解人意地补充道,“这附近住着一家子赤狐,它们总会在傍晚捕猎,到时候……”
它“嘿嘿”坏笑,不忘补刀:“相信我,成功率绝对比你抓野猪高。”
盛存慢条斯理地舔理被弄乱的毛发,装作没听见。
和所有高山草甸一样,这块田地的地下同样布满四通八达的巢穴,田鼠穿梭其中,把草籽和谷物拖进自己的地下粮仓。
快入冬了,经过整个秋天的胡吃海塞,它们一个个胖乎乎的,正是最肥美的时候。
赤狐是捉田鼠的高手。
盛存趴在下风口一动不动,从秸秆编织出的实现里,他看见两个红色的身影。
现在正值换毛期,赤狐锦缎般华丽的皮毛东一块西一块的,看起来有点尴尬。
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们捕猎的优雅。
歪起脑袋,耳朵朝向地面,田鼠在地下的动静一清二楚。
鼻翼耸动,跟着田鼠的动向缓缓踱步,很快锁定它要出来的洞口。
田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冒头——
“刷!”
赤狐轻轻跃起,尖尖的嘴吻扎进松软的泥土里,黑色的爪子封住田鼠的逃生通道。等到它窜到嘴边,咔擦一口,猎物到手。
想到还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幼崽要抚养,它们把捕到的田鼠堆在一起,准备给孩子们带回去。
眼看着战利品有四五只了,盛存从草堆里蹦出来,炸开全身的毛,体型一下子强壮不少,对着两只赤狐龇牙咧嘴。
狼的体型几乎是赤狐的两倍大,真打起来占不到什么便宜。
赤狐夫妻对视一眼,默契地让出猎物。临走前,它们在地上磨蹭几下,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看吧,果然不能吃霸王餐,还是自己捕猎来得踏实。”
趁着还没来得及反胃,盛存赶紧叼起食物转移阵地,系统没有回话,估计是对他口嫌体正直的行为表示鄙视。
“狼这种生物本来就是机会主义者,到手的食物怎么可以浪费呢……总之,这次是我狩猎失误,明天绝对不会再干这种强盗行径……”
盛存抬起脑袋,遥望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镇。头顶,一架飞机刚刚起飞,像一颗闪烁的星星,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赤狐幼崽的嗷嗷声随风飘来,很快被父母喝止。那头狼可能还没有走远,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然而盛存早已开始奔跑起来,他要踏着夜色前往下一个路口。
作者有话说:
在赤狐眼里,路过的盛存就是妥妥的抢物资老流氓(来自玩塞尔达的后遗症)感谢在2022-04-09 22:47:18~2022-04-11 02:4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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