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全家人就在新生命降临的喜悦中度过了。

  晚间,蒙真就小孩的小名在饭桌上提了一句, 征求大家的意见。

  兄弟几个都没意见, 一致同意“岁岁”这个小名很好。

  “既如此,那小名便叫岁岁,大名让你们哥嫂给起。”蒙真一锤定音, 就这么将小孩的小名给取下了。

  “嗯,岁岁这个名很好呢,一岁一欢喜, 一岁一平安, 这人活着不就图个高兴和平安吗。要我说, 爹连大名也一并给起了得了,大哥和嫂子又不会忤逆您。而且, 爹给五弟起的名字这么好,想来给岁岁的大名也不会差。”一整天都沉浸在喜悦中的蒙鸿噼里啪啦一阵说。

  蒙真却道:“孩子是你哥嫂生的, 名字还是他们起为好, 我这个做爷爷的给个小名就可以了。”来这里两年多了,他不仅给人做了爹, 如今连爷爷都当上了,说起来还真是奇妙。

  当爹的都这么说了,做儿子的自是无可反驳。晚饭罢, 蒙澈嚷着还想去看看新出生的小侄女,蒙鸿不同意:“你白天一天都在嫂子屋里,大晚上的人睡觉呢,你还跑过去嘛。”

  蒙澈不好意思道:“这不是白天没看够, 还想再看看嘛。”昨晚嫂子生孩子他被大人支回屋睡觉, 一直到今早小侄女出生他才来到嫂子屋里。

  蒙澈过了这个年正好十岁, 也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对刚出生的小婴儿有种天然的亲近,蒙澈见这个小侄女被包裹在褥子里,比蒙渊还要小上好多,觉得十分稀奇,围在小侄女身边看来看去。

  只是小侄女一直闭着眼睡觉,即便睁开眼也是安安静静躺着,很少哭闹,不像蒙渊小时候天天晚上哭,他住在他隔壁一院,经常被那哭声吵着。

  “二哥!”蒙澈挽住蒙鸿的胳臂,语气中带着撒娇,“我就过去看一眼,看完了我到你屋里跟你睡,说起来我都好久没跟你睡过了。”

  蒙鸿推开他:“你别跟我睡,你睡相太差,晚上睡觉被子都被你抢走,冻死你哥我了。”

  蒙澈坚持不松手:“不是可以盖两床被子吗,你一床我一床,这样就谁也不会抢谁的被子了。”

  蒙鸿依旧不依:“那也不行,你晚上睡觉经常蹬被子,我不想操心给你盖被子。”

  他朝他爹那里看了看,“你跟爹睡去,爹心细,万不会让你冻着。”

  蒙真对蒙鸿踢过来的这个皮球并未接下,只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玩闹够了,快回自己屋歇着去罢。至于蒙澈,就跟你二哥睡去,晚上使劲儿折腾他,让他给你好好盖被子。”

  “这……”蒙鸿汗颜,都怪他这张嘴,做甚么非要扯到他爹身上,害的他被他爹报复,不过他爹也真是的,他不过开句玩笑,他那么当真干嘛。

  蒙泽和蒙澈却偷笑个不停。蒙鸿一把捞过蒙澈,在人头上揉了一把,“走了,晚上睡觉你若抢我被子,看我不打你屁股。”

  蒙澈呲了呲嘴:“我不抢二哥被子,二哥那么好,怎么舍得打我。”

  府上有正院、东院、西院之分,东西两院又各分了三院,蒙清两口子、蒙鸿、蒙泽各居东院中的一院,蒙泽和蒙渊则住在西院。

  兄弟三人从他爹院里出来,径直往东院而去。蒙真待人离开之后,叫人来收拾了桌子,而后自己也歇下了。

  翌日,正月初二,王秀才夫妇携子前来蒙府拜年,顺带看看他们新出生的外孙女。

  王秀才看上去比秋天时候胖了一些,一进门就笑呵呵打招呼:“恭喜亲家公,喜得孙女,当上爷爷了。”

  蒙真也回礼道:“同喜同喜,王亲家不也当上外公了。”

  两人一见面就互相寒暄几句,之后落座又谈及其他话题。蒙鸿陪在旁边说了几句,见二人谈到科举相关的话题上,知道自己插不上嘴,便带着王秀才的老婆和儿子往他嫂子那里去了。

  王秀才的老婆姓林,这会儿来到女儿屋里,先是看了眼熟睡中的外孙女,又拉着女儿的手说:“昕雨,这女人坐月子很重要,你可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下人说,别不好意思开口。你是这家的女主人,他们必不敢慢怠你。”

  王昕雨头上系着根布带,为妨月子里受寒所系。这边听了她母亲的话,忙点头应道:“娘,我知道,家里人都挺好的,我没有不好意思。倒是你和爹,天气寒冷,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不要生病了才是。”

  林氏在女儿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娘晓得,娘这把老骨头了,养不养都是那样。倒是你,月子里万马虎不得,娘就是月子里没保养好,致使落下病根,稍微有个风吹受寒,这身上就跟漏风似的,哪哪都疼…”

  她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这坐月子就好比一个女人的第二次新生,坐好了以后什么问题都没有,坐不好落下病根,以后受罪受累的可是你自己。”巴拉巴拉一大堆,林氏说了好些月子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王昕雨仔细听着,待她娘说完了,她才开口说:“我知道了娘,娘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一定会按照娘所说的保养好身体,不让娘为我操心。”

  得了她的保证,林氏脸上由阴转喜,喜大于阴,转眼又看见床上躺着的外孙女,脸上的喜色立马又消沉下去,既而化成一声叹息:“唉,这闺女虽好,将来到底是要嫁出去的,总不及儿子。蒙家家大业大,将来那么多产业定是要儿子来继承,你好好养息身体,等蒙清从江南回来了,你再与他生个大胖小子出来,这样你家庭主母的地位方能无可撼动。”

  王昕雨听了怔了一瞬,垂着头却无反驳,点头应道:“知道了娘,我会养息好自己的身体。”后面生儿子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她想起前天晚上所受的那茬子罪,到现在还怕的要命,太疼了,她并不想立马再生一个。

  恰好她母女二人的对话被守在外间的蒙鸿听了个正着。蒙鸿心想,这林氏可真是心急,好歹是他嫂子的母亲,不知道生孩子很遭罪吗,嫂子她刚生下一胎,这还没缓口气呢,就要人准备下一胎。

  这婆子可真是惹人生厌,蒙鸿将手里的一块糕点扔掉,起身从屋里出来。王涣紧随其后,喊了声:“蒙鸿哥,你怎么看着不大高兴?”

  王涣是王昕雨的弟弟,跟着林氏过来看他的小外甥,之后母亲拉着姐姐说体己话,他便被蒙鸿带到外间来候着,这才坐了没多久,蒙鸿便起身走了。他看着人面色不大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蒙鸿停在院子中央的玉兰树下,看着王涣走过来,问:“你今年多大来着?”

  王涣顿住脚步,回道:“十二。”

  “可有上着学?”蒙鸿又问。

  王涣便又答:“上着,正好学堂里的启蒙以及简单的四书五经全都学完,过完年找家书院就读,等个两三年好上科场一试。”这些都是他爹王秀才为他规划好的,他只是按部就班的来。

  蒙鸿了然。王秀才家的事他多少有所了解,王家家境不好,王秀才读书科举消耗掉不少银钱,与他们蒙家结亲后,他们王家受他大哥关照不少,家里才宽裕了些。

  可这些都是以他嫂子做纽带才得来的,那王秀才蒙鸿接触过几回,大致也有个了解,整天姑爷长姑爷短挂在嘴边,倒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上心,显然是看他大哥钱财多有意往上着赶。

  人嘛,为财而来为财而往,也是人之常情,可他嫂子才刚生完小孩,只因生了个丫头,就要被催着再生个儿子,这点就让他很不爽。

  顺带着看王秀才的儿子都不顺眼了。王涣见蒙鸿半天不言声,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遂问:“怎么了,蒙鸿哥,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蒙鸿敛去愁色,挤了个笑,说:“你没说错,你说的很好,我只是听说科举很是费钱,你们王家两个读书人,怕是吃不消吧。”

  王涣低垂着头,两手捏着衣角,搓了搓之后又松开,低声说:“蒙鸿哥说的没错,凭我们家的情况,供两个人读书科举是相当吃力的。可我爹给我说,姐夫家有钱,要我多与姐夫家走动走动,将来若是遇到钱财方面的困难,姐夫人好心善,定会出手帮助一二。”

  蒙鸿“嗬”一声,这王家人真就把蒙清当作人傻钱多的提款机了,偏他大哥着道,谁让他大哥爱屋及乌呢。

  不过,蒙鸿转念又一想,将心比心,这事若换到他头上,他怕是也跟蒙清一样,甘愿被吸血索取。

  一阵寒风吹来,蒙鸿靠在玉兰树上深吸一口气,身上冷飕飕的,脑子却比以往时候要清明。其实仔细想下来,他倒不是为钱财而不快,他就是觉得人对人或事物的索取不该理所当然,起码得要等价交换。

  不过这些跟亲情挂钩的事哪能明码标价,又怎么好理的清。

  正胡思乱想着时,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二人抬眼看去,蒙真和王秀才走了进来。

  王秀才见着他二人,摆了摆手:“涣儿,你母亲呢?”

  王涣往身后指了指:“在姐姐屋里。”

  “好啊!”王秀才背着手走过来,“正好我也进去看看我那外孙女。”

  “唉……”他走上门阶的时候,摇头叹息,“可惜是个女娃,要是个男娃就好了。”

  王秀才嘀咕的声音小,可还是给不远处的蒙鸿听见了,不只蒙鸿,就连离着远的蒙真也听见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蒙鸿走到他爹跟前,说:“爹,咱们家那坛陈年桂花醉呢,拿出来好孝敬孝敬我王叔。”

  他这话说的声大,王秀才肯定听见了,只不过人已走进王昕雨屋里,并没有回应蒙鸿的话。

  蒙真却小声说:“那王秀才酒量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却让人喝酒,你是成心的是不是。”

  蒙鸿挤了个笑眼,亦小声道:“对,我就是成心的,他让人不舒心,怎么着也得要让他难受一回。”

  蒙真嫌他耍小孩子气,说了句“幼稚”,蒙鸿不以为然,哼着小曲儿找他那坛桂花醉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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