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草衰, 秋尽冬来。

  十月下旬的时候,香河县落了一场雪。雪不大, 却够大家高兴一阵子。

  然而蒙真却高兴不起来。

  他又一次生病了。

  昨晚半夜起来上了一趟茅厕, 今早起来脑袋昏沉,鼻塞口燥,浑身竟提不起半分劲儿来。

  他明明每天早上都有练剑锻炼身体, 何以还是一而再的遭病。

  原身的身体真不是一般的差。

  蒙真心里怨嗔着,随手捞过一本书,裹了被子坐床上看起书来。

  “爹, 药来了!”蒙真刚看了两行字, 蒙鸿端着一盏汤药走进来。

  “搁那儿吧, 我过会儿喝。”蒙真指了指窗边的桌子。

  蒙鸿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药碗端至他爹跟前, “爹,温度正好, 您趁热喝, 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蒙真抬眼看了看他,放下书从他手里接过药碗, 喝了一口道:“你倒是个孝顺的。”

  蒙鸿笑道:“那当然,是您教养的好,您的儿子哪一个不孝顺了。”

  不得不说蒙鸿确实长了张好嘴, 说的话直贴人心窝子。

  蒙真眉眼柔和瞅着他,说:“你要是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说不定已经考个秀才回来了。”

  蒙鸿哈哈两笑:“爹,您快别打趣我了, 我从小就不爱读书, 心思压根儿就用不到这上面, 说什么都是白搭。”

  他拿过他爹喝完药的空碗放回桌子上,很快就折身回来,见他爹又拿起了书,忙一把抢过来:“爹,大夫说了,您要多休息,病好之后再看书也不迟啊。”

  蒙真本来身上就不大松快,方才那两行字他压根就没看进去。这会儿被蒙鸿夺走了书,他倒也没说什么,歪身倒在了床上。

  蒙鸿忙扯了被子给他盖好,坐他跟前宽慰:“爹您放宽心,大夫说您只是染了普通风寒,吃几味药身体就能好转。”

  他爹这病他晓得,就是普通感冒而已,冬天寒冷干燥,病毒活跃,体弱之人很容易受到病毒的侵袭,从而引发一系列诸如咳嗽流涕头痛脑胀等症状。

  养个几日便能好,蒙鸿心想。

  蒙真闭着眼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时见蒙鸿还坐在他跟前,便问:“你怎么还不走?”

  蒙鸿弯眉笑了笑:“爹,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读书科举?”

  蒙真凝眉不言,这怎么好说呢,随便几句怕是忽悠不过去,真实情况他又不可能告知。

  两相为难,他干脆又闭上眼,选择性失聪。

  “爹,您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蒙鸿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言语。

  眼睛倏然睁开,蒙真状似惊恐地瞧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见谁逼迫我了,是我自愿的。”

  蒙鸿咂了咂嘴:“我不信,读书那么辛苦,我不信爹肯吃苦把后半生耗费在这上面。”

  其实他知道他爹是从别处穿越而来,很有可能被绑定了什么系统,被逼着读书科举,以此来换取什么。

  或是变得年轻?或是回到原来的世界?蒙鸿绞尽脑汁,不得而知。

  “爹不肯说?还是有难言之隐?”蒙鸿进一步试探。

  蒙真却“吭吭”咳了两声,蒙鸿便知他不想说,也就不再勉强,起身说:“爹,您好生休息,儿子不打扰您了。”又把被子给人掖了掖,转身出了门。

  “呼……”门合上的一瞬,蒙真出了口气,心想,这小子如何看得出他被什么东西逼着读书,真是奇怪。

  忽然想起脑子里还有个系统来着,忙唤了两声。

  【叮,老祖何事?】

  冷不丁的冰冷音响起,蒙真不由哆嗦一下,他都大半年没听到过这个声音,猝不及防叮这一下,倒让他很不适应。

  “我这个二儿子是什么来头,他好像知晓我的事情似的。”蒙真问。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答,蒙真又问:“你不知道?”

  【不,天机不可泄露,小文只能告诉您,您二儿子与您一样,也是从别的世界穿越而来。】

  啊,方才吃了药没发汗,这会儿听了系统说的话倒让蒙真惊出一身汗。

  蒙真猛地坐起,恍惚了好一会儿,忽道:“你为什么不附在他身上,让他读书科举,怎地偏选中了我?”

  系统:【因为你执念太深。】

  蒙真竟无言以对。

  【你命里有此一劫,只有读书科举才能助你渡劫,劫过之后,自会让你飞升成仙。】

  系统说完之后便消音隐匿了。

  蒙真坐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想蒙鸿上一世是干什么的,蒙鸿开了间酒楼,上辈子不会是个厨子吧?

  还有这小子性子欢脱,像个孩子王,上辈子的年龄应该不会很大。

  还有……他想了好多,脑壳有点疼,便倒在床上睡下了。

  接下来几日,依旧是蒙鸿来送的汤药。趁这间隙,蒙真忍不住多打量了人几眼,只是他肉眼凡胎,自然是瞧不出个所以来。

  “爹,您老是看我干嘛。”被盯的不自在了,蒙鸿问了一句。

  “你好看。”蒙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哈……”蒙鸿忍不住笑出声,“爹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

  “不过,”他挠挠头,“您倒也没说错,我确实是您众多儿子中最好看的那个。”

  对于他的大言不惭,蒙真送了他八个字:“脸比墙厚,臭不要脸。”

  蒙鸿也不着恼:“爹说是啥便是啥吧,爹开心就好。”

  见人姿态放的极低,蒙真便没再说什么,转而问:“你这几日怎么没往外跑,待在家里不闷了?”

  蒙鸿回道:“这不是要照顾您和澈儿吗,哪能往外跑呢?”

  “你那两间酒楼是如何做起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蒙真这话问出来时,直接给蒙鸿问笑了,“爹,您该不会以为开酒楼就要会做饭吧,您也太孤陋寡闻了……”

  蒙真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敛了笑,正言道:“其实我是会做饭的,只不过没在你们面前展露而已。要不今晚的饭由我来给爹掌勺,如何?”

  蒙真并不接答如何不如何,只说自己想说的。

  “你年纪轻轻就开了那么大的酒楼,倒叫人另眼相看,确实有两下子。”

  蒙鸿额眉一蹙,他爹这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以前从不过问他外面之事,这会儿又是酒楼又是做饭,这是想干嘛。

  “爹,有什么话您直说,不要这么拐弯抹角,我脑子愚钝,听不懂。”

  “我就单纯问问你生意之事而已,怎么被你曲解成拐弯抹角了,我看不是你脑子愚钝,而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是是,”面对他爹的不通情理,蒙鸿好脾气受下,“我就是太聪明了,有时候当局者迷,就陷进去不自知了。爹对我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他身子稍微往前倾了倾,两颗眼珠黑而滑溜,一本正经地说:“爹,咱爷俩不妨玩个游戏,输了的一方要回答另一方一个问题,如实回答,不准说慌。”

  “爹,玩吗?”

  蒙鸿又往前近了一寸,一双桃花似的眼里似有星星点点的笑意,他在等他爹的回答,他爹却一把将他推开。

  “不玩。”蒙真直接拒绝,“你爹我一把年纪了,跟你一个小孩家玩什么游戏。”

  “谁说一把年纪不能玩游戏,而且我也不是小孩。”蒙鸿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再一次凑上前来,“爹,你是不是不敢玩?”

  “嗯?”蒙真略微有些错愕,这是在激将他吗。他知道蒙鸿打的什么主意,这小子想知道他是不是他原来那个爹了,他才不要着他的当。

  遂直截了当道:“嗯,你爹我年龄大了,人有些怂,不敢跟你玩。”

  “咳……”蒙鸿没想到他爹会这么回答,被呛了一口,“爹,您倒是跟常人不一样,不按套路出牌。”

  “爹,你心里有鬼!”

  看着这张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脸,蒙真不知哪里来的火,将人重重一推:“去,一边呆着去,别妨碍你爹我清修。”说着阖上双眼,盘腿而坐,竟是打起坐来。

  “爹,您上辈子是个道士啊!”

  蒙鸿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蒙真却已不着恼,心平气静道:“是,你爹我上辈子不只是个道士,还是道教祖师。”

  “噗嗤……”蒙鸿忍俊不禁,捧腹一阵好笑,“爹,您可真幽默,不过,我信了……”

  “去,”蒙真依旧闭着眼,“你不是说晚上给我掌勺吗,你爹我这会儿肚子饿了,快去给我做些好吃的来。”

  “好好好,”蒙鸿好声好气,“爹您好生歇着,儿子这就给您弄好吃的来。”

  蒙鸿走后,蒙真睁开了眼。

  兔崽子,想从你爹这儿套话,想也别想,门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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