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尧醒来时，只有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条毯子，额头上的毛巾已经被取走了。
“骗子。”
说好了给他讲故事呢？
迟尧掀开毯子坐起，揉揉酸胀的额角。
虽说症状缓解不少，但还是很不爽。
外面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老大，您醒了吗？”
迟尧调整了一下情绪，沉着脸示意军舰AI开门。
吕蒙急匆匆地跑进来，将连接监控器的终端递到他面前，脸色不太好。
“老大，和你预料的情况差不多，比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要严重很多。”
迟尧就着他的手看了眼飞龙自己监测到的情况。
南边那两个原本标红的城镇已经成了废墟，路面上到处都是碎石和堆叠在一起的报废车辆，破碎的衣物和商品洒落一地。
和这两个城镇相邻的黄色区域也受到重创，几乎没什么区别。
迟尧边看边说：“按计划执行，每半个小时向我汇报一次情况。”
吕蒙：“是！”
应下后，他扫过老大略显疲惫的脸，犹豫道：“要不，我跟老哥们几个通通气，让您尽量单独呆着？”
迟尧：“不用。”
吕蒙：“可是您——”
迟尧：“用过药，没什么问题。”
自家老大坚持不肯被特殊对待，吕蒙只能遗憾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老大，听说吃老母鸡有助度过易感——”
“滚！”
吕蒙：“……”
老母鸡这么好的东西，老大为什么不喜欢呢？
刚要打开门，又被叫住。
迟尧：“他人呢？”
吕蒙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谁。
让极影团长伪装进入飞龙，这事要是传出去绝对会让整个飞龙的兵都睡不着。
不过，现在只有他知道。
“在检修舱，我过来时听到手下报告的。”吕蒙回答。
迟尧罢罢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检修舱一般是战时用于给机甲、战机、炮坦等大型军备维修的地方，工具配备齐全。
迟尧在大得跟迷宫似的检修舱里找了片刻就已经失去耐心。
“小红，帮我找到他。”
小红：【正在搜索——已定位目标！】
迟尧看到视线中地图标出来的红点，径直找了过去。
他到时，景晞正穿着一身连体工作服坐在操作台前，脸上戴着防护眼镜，似乎在焊接什么东西。
“我都这样了，你也忍心丢下我不管？”
身后突然传来“自己”的声音，景晞转头，就看到某人抱手冷脸，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后，跟个背后灵似的。
“醒了？”景晞放下手边的工具，随手按了一个按键，一条机械臂降下来充当凳子。
迟尧坐下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不高兴”三个字。
“我出来时和路口的守卫说过，让他们等你醒了之后告诉你。”景晞抬手试他额头的温度，耐着性子解释。
迟尧对他的靠近无动于衷。
“万一我发作了怎么办？”
景晞仔细感觉到手下的温度，没什么表情道：“除了情绪起伏较大，我不会随便攻击别人，更不会乱咬人，没什么可担心的。”
迟尧：“……”
看他收回手，迟尧顺势握住，冷笑：“但我不是你，你就对我这么放心？”
你想咬，早就咬了。
景晞没接这话茬，拿起个元件给他看。
“快完成了。”
迟尧扫了一眼：“什么东西？”
“超智能体的防御形态。”景晞偏头看他，“我试着加了信息素过滤系统，以防万一。”
迟尧眼神一闪。
这种过滤系统在大型机甲中并不罕见，但想把功能整合到一块比指甲盖还小的芯片上，难度可想而知。
“为我赶工的？”迟尧问。
景晞摇头：“不单纯是为了你。”
说完后，余光见迟尧脸色沉下来，他话锋一转：“是为了我们。”
迟尧轻哼，唤醒小红和小蓝飘过去。
“顺便给这两个小哑巴装个语音。”
景晞：“……”
时间紧迫，他没和迟尧聊太多，将三块辅助芯片嵌入三个超智能体后，就离开了检修舱。
去往指挥舱的路上，迟尧忍不住问：“那个检修室是你的？”
看景晞干活时，对每个工具的摆放都很熟悉，好像他自己的工作间。
景晞点头：“我伪造了一份自己的授权书，不然进不去。”
迟尧：“……”
脑子里闪过景晞工作时的样子，他又忍不住问：“你以前经常待在那里？”
景晞看了他一眼：“除了训练，抓你外，就是待在那里的时间最多。”
迟尧：“……”
两人到达指挥舱时，吕蒙已经带着前锋部队出发了。
金泽看到自家老大进来，疾步迎过去。
“老大，我们正打算出发，您还有其他指示吗？”
迟尧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又说：“新兵里有一个叫楚肖的，枪法不错，是个好苗子。”
楚肖？
新兵进入飞龙的时间很短，还没有在各个部门轮转结束，金泽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但能被老大提到的人少之又少，能被夸的更少。
金泽点头应下：“我会给他安排合适的位置。”
景晞看着金泽离开的背影，低声问：“你很看好那小子？”
“还嫩着。”迟尧轻笑，“不过确实有天分，过两年调到暗杀部队，培养好了再调到极影给我用。”
景晞：“……”
景晞：“极影不属于军方。”
迟尧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
景晞看他走上指挥席，皱眉。
迟尧还隐瞒了什么？
指挥席前方巨大的空地上错落交叠着几十面虚拟屏，显示着各处战场的情况。
迟尧从没这么正经地搞过这些，没一会儿就耗空了耐心。
“你这是多想不开才会做将军，好他妈无聊。”
景晞看着虚拟屏上的数据，听到迟尧的小声念叨，随口回：“你也来，我就不无聊了。”
迟尧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嗤笑：“别整天想着让我坐牢，我要是进了牢里，倒霉的不知道是谁。”
他们现在连为什么会灵魂互穿，要穿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坐牢这事可能也得AA制。
见他误会，景晞没解释。
想要把一切扭回正确的路上，面前的阻碍太多了。
主舰悬停在大气层外，各中小型战舰从停机舱出发，有条不紊地飞向目标地点。
不到一小时，金泽连线主舰。
“老大，这里的难民比预期的更多，初步判断多出10%，驻军就没几个人，根本排不上用场！”
迟尧：“先就近隔一个安全区域安置他们，守卫军24小时巡守。”
金泽：“是！”
很快，吕蒙那边也连线过来。
画面里，他站在一片钢筋混凝土的废墟里，脸色不太好看。
“主力军是虎群和象群，攻击力很强，行动速度快，我们的人根本得不到接应！打得真他妈吃力！”
这才一个小时。
景晞眉头紧蹙。
如果是荒星开拓战，无需考虑有人的情况，采取简单粗暴的轰炸就能解决大多数变异野兽。
可这里是有人区，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一般需要了解当地情况的驻军配合转移难民，军团引开兽群，双方合作，才能最快阻止灾难。
可333号当地的驻军基地形同虚设，各地驻军起不了作用，军团就必须揽下所有的工作。
单救援和转移难民这事上，就要消耗一半兵力。
迟尧接收到景晞的暗示，开口说：“以救援为主。”
吕蒙薅了一把寸头：“这样打起来太被动了！我们会被耗死。”
保人的情况下要同时对付兽群，火力肯定会受到限制。
庞大的兽群得不到控制，还会不断扩散。
他们只能不断被迫追着兽群跑。
景晞正要给迟尧暗示，就听他说：“先拖着，过两天情况会好转。”
画面里，吕蒙收到下属汇报的情况，急匆匆地应下后就挂断了。
迟尧转头就给333号的驻军基地发了视讯过去。
可等了很久，那边却没有人接听。
“来个人。”迟尧面无表情道。
一个清秀的alpha上校疾步赶过来。
“报告！我是3302934号颜恺。”
“你知道333号的驻军基地在哪？”迟尧问。
颜恺：“知道！”
“带我去。”
迟尧起身，眼前突然一晃，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长官！”
景晞离得近，赶在颜恺前扶住他，低声道：“撑不住的话，你授权给我。”
迟尧罢罢手，拉住他的手走下台阶。
“你牵着我走。”
景晞反手握紧他的手：“好。”
能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还配合他演戏，迟尧的表现让他很意外。
如果放在以前，以迟尧的性格，就算没乱子也会闹出些乱子来，更别说指挥飞龙作战。
颜恺余光瞥过他们牵住的手，战战兢兢地跟着走，心里疯狂大喊。
——江哥救命！我是不是要被杀人灭口了？！
到停机舱，颜恺习惯性地走向老大专用的飞船，却被叫住。
迟尧随便指了一艘备用的战机。
“用这个。”
路上异常沉默。
景晞几次看向迟尧，却见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可能是在数小狼？
他悄悄伸出手，小拇指正要勾住对方的小拇指，下一刻整只手都被握住。
手心里并不潮湿，应该不是在忍耐，只是单纯发呆？
景晞脑子里各种想法跑马灯似的闪过。
正想着，修长的手指卡进了他的指间，收紧。
景晞心口一跳，手指动了动，也跟着收紧。
十指相扣，谁都没说话。
载着自己老大，颜恺用上了毕生最好的架势技术，30分钟的路程硬生生10分钟就给冲到了。
停在驻军基地外，颜恺冲着自家老大汇报，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老大，到了！”
迟尧/景晞：“……”
迟尧松开景晞的手，离开座位往外走。
“做得很好，下次不准再开了。”
颜恺：“……”
他是不是做错了？
驻军基地外戒备森严，迟尧三人走过去，直接被AI拦在了门外。
颜恺上前一步亮出身份。
“驻地军团指挥官也敢拦？！”
可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颜恺抿了抿唇，想着可能是他职位太低，没人愿意搭理他，有些难受。
“对不起，老大，我的脸没江哥的好用。”
“嗯。”迟尧抬抬下巴，让他退回来，“回去后跟你江哥好好学学。”
这么说着，他随手拔出腰间的配枪，一子弹崩了门禁系统的控制主板，门自己打开了。
“小红，拿下AI。”
小红：【正在劫持——已劫持——】
颜恺看傻眼了。
竟然硬闯！
老大太爷们儿了！
一进去，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第一批AI巡卫还没冲过来就已经被小红拿下，飞到墙角排排站，开始自闭。
迟尧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往中间那幢办公大楼走。
刚绕过一片大花园，就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四支守卫军。
“什么人敢闯驻军基地？！”
身体的不适，枯燥的工作已经让迟尧烦躁到极点。
他听着身后的动静，微微偏头，两步过去擒住第一个守卫军的手腕用力往墙上撞，肘击太阳穴。
“啊——！”
守卫军瘫软在地，瞬间失去攻击能力。
就在他出手的同时，其他几个守卫军将枪口对准了迟尧。
景晞抽出配枪，赶在他们反应前击落他们手里的枪。
迟尧提起地上烂泥似的守卫军，枪口抵住他的下巴，凌厉的眼神扫向其他人。
“都别动。”
从另几个方向过来的守卫军们举着枪，却没敢再往前一步。
迟尧带着他继续往办公楼走。
守卫军们密密麻麻地跟在身后，一点办法都没有。
“负责人在哪一层？”迟尧冷声问。
守卫军：“五、五楼。”
不等自家老大提示，颜恺自动开路，引他们进电梯杀上五楼。
五楼是个打通的大平层，装修奢华。
迟尧扫了一眼，嗤笑：“你这将军当的，还没一个小驻军滋润。”
景晞脸色也不好看。
没能控制兽群扩散，还能勉强说是能力不够，可在他们报上身份的情况下依然被驻军基地拒之门外，在战时，这已经算叛国了。
谁给的他们底气？
到办公室门口，这里装的是浮雕的木门，旁边装着一个感应器。
迟尧把手里的驻军扔给颜恺，两枪崩了门锁和感应器，一脚踹了进去。
巨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瘦高的alpha军官，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眼袋和黑眼圈很重，皮肤干枯，看起来像被掏空了。
“你们什么人！”alpha拍桌子起身。
迟尧根本懒得跟他说一个字，举枪，子弹擦过他的脸打在金碧辉煌的背景板上。
“现在起，你被停职了。”
alpha狼狈躲闪，不敢置信后涌起滔天怒火：“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开枪？！”
他正要掏枪，可手腕上突然传来剧痛。
“啊——！”
“开枪算什么？”迟尧嗤笑，扔掉空了的弹夹，利落上膛，“我就是杀了你，又能怎样？”
alpha手腕被打穿，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头。
这个人真的是景晞？！
哪怕面对穷凶极恶的星盗，作为军官也不能随便杀人，更何况他还是驻军负责人。
迟尧几步过去，无视他反抗的手，一脚踢在他的胸口。
alpha狠狠撞墙。
迟尧举枪，连发数枪，每一颗子弹都擦着他的脖子打过去。
“啊——！”
alpha吓得全身颤抖，脖子两边留下一道道血痕。
伤口不深，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恐惧。
颜恺在旁边看得双眼发亮。
枪法太绝了！
不愧是他们飞龙的老大！
景晞却有些担忧。
迟尧又开始出汗了，而且空气中隐隐能闻到一丝很清淡的酒味。
“垃圾也配坐在这个位置？”
迟尧走近，枪口顶到alpha的嘴里往上提。
alpha吓得双腿发软，却又不得不站起。
“呜呜——！”
看着他涕泪横流，迟尧眼神冰冷，叩着扳机的手指收紧。
最后一刻，手突然一热。
景晞一枪托砸在alpha颈动脉上，直接把人砸晕。
他回身搭住迟尧的肩膀，凑到耳边低声道：“你先休息，这里交给我。”
迟尧眼神扫过他的脖子，用了老大力才移开视线。
驻军负责人被控制，景晞打开这里的AI控制系统，发布一则视讯。
“即刻起由飞龙接管333号驻军基地，若有违抗军令不从，以叛国罪论处。”
“请在十分钟内上报各个区域的驻军人数和分布情况，各区域应急物资和避难场所现状——”
关掉系统，景晞看向坐在沙发里的迟尧，对方托着额头，看不清表情。
正要走过去，心口猛地一跳，传来绵绵密密地疼。
景晞扶住桌面才堪堪站稳。
那边，迟尧不断深呼吸。
数小狼已经没用了，但是数景晞的照片还管用。
一边数还能一边回忆照片里景晞的表情。
他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
易感期想标记alpha的alpha大概也只有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