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了许久，并没有听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在迟尧把注意力放在付久兵身上时，景晞却一直在留意仇天霖。
可这个人就像他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严谨的学者，看起来严厉，但其实挺温柔，不会随便发脾气，很有耐心。
“怎么，你认识这个beta？”迟尧问。
在电梯里时，迟尧就发现景晞的表情不对。
景晞没有否认：“就是他诊断我得了臆想症。”
迟尧一怔，皱眉。
“他就是你一直以来的主治医生？”
景晞点头：“我家也有私人医生，但爷爷可能更相信他。”
迟尧打开景晞的终端，查找仇天霖的个人档案。
有少将的权限在，几乎能查看所有人的资料。
“中央医学科学院院士？”迟尧嗤笑，“这种大佬跑来给这种野鸡研究院做顾问？”
景晞想了想：“你给爷爷拨个视讯，问问他仇医生的情况。”
说完，又特地补充了一句：“就说想去复查。”
迟尧翻出景嵘的通讯号，忍不住问：“你从小在他这里看病？没给别人看过？”
景晞摇头：“没必要让别的医生证明我没病。”
精神有问题的人大多都认为自己没病。
迟尧突然想到这句话，但放在景晞身上并不合适。
可能“有病”比“没病”更能让家人安心吧？
与其让家人整天为他担忧，不如给自己设定一种病症，病情轻重完全由他自己说的算。
景晞就是这种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找出对自己有利的点，化被动为主动。
过了片刻，视讯接通。
这个点，帝都星刚好是早晨，景嵘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嵘哥。”迟尧笑着打招呼。
景嵘一口清茶差点呛到。
“你这身什么打扮？”
迟尧低头看看自己。
回酒店前换了亮片外套，活脱脱一夜店小王子。
迟尧没解释，反问：“好看吗？”
景嵘僵着脸看了半天，勉强憋出三个字：“还行吧。”
“等我回家给您和琦姐也带一套。”迟尧笑笑。
景嵘脸色瞬间黑了。
“……好。”
这次的症状怎么持续这么久？
迟尧给景晞使了个眼色，切入正题：“我可能过几天要回去一趟，您帮我问问仇医生什么时候有空，顺便去复查。”
竟然主动要求复查？
景嵘一惊，紧张道：“身、身体不舒服？有没有按时吃药？”
迟尧暗暗扫过景晞，见他点头，开口说：“吃了，但是最近有些奇怪，我可能病得不清。”
景嵘见他神色低落，急忙道：“发生什么事了？”
迟尧皱眉，一本正经说：“最近看我那死对头，怎么看怎么眉清目秀，还总想跟他发生点什么。”
景嵘：“…………”
景晞：“……”
你小子！
耳边听到骨节咯咯咯地响声，迟尧摇头轻叹，继续胡说八道。
“我现在人也不想找了，就想嫁到极影养老——嘶！”
说到一半，大腿一痛。
迟尧抽了口气，把某只拧他的手拉开，顺手握住。
画面里，景嵘表情都空白了。
“你等等。”他慌忙起身，冲出去就叫老伴的名字，“阿琦，晞晞出事了！”
迟尧：“……”
他转头看向景晞：“你家谁当家？”
景晞扫了眼相握的手，没有挣开：“奶奶。”
两分钟后，白琦坐在景嵘边上，温柔的眉眼此刻有些严肃。
“晞晞，你真的喜欢那个迟尧？”白琦耐心问，“是不是因为他名字里有个尧字？”
迟尧摇头：“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活好——嘶！”
没说完，脚背上踩上了一只脚，两只脚趾头钳住了他的小脚趾。
这什么路子？！
白琦和景嵘对视了片刻，担忧地问：“那你现在是想看医生摆脱这种情感困扰？”
迟尧点头：“我想确认自己是真喜欢他，还是因为有得了什么病。”
白琦看向景嵘：“那你给他预约吧。”
景嵘眉头紧锁：“前几天为组建医学团队的事和天霖联系过，他还要一个多月才回帝都星。”
迟尧眼神一沉，趁机问：“他不是在帝都星上班吗？出去旅行了？”
景嵘摇头：“他的工作内容很庞杂，经常满世界跑，一年也就能逮到他一两回。”
迟尧暗暗和景晞对了个眼神，不动声色地问：“那您知道他目前在什么星球？我自己找过去也行。”
“他没具体说，我也不好多问。”景嵘叹了口气，“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找别人看。”
迟尧头点到一半，就听白琦说：“我倒觉得这事问题不大。”
听到这话的三人同时看过去。
看到自家孙子诧异的表情，白琦轻笑：“喜欢同性不是病，如果你能感觉到幸福，那就是真的喜欢，不需要看医生。”
迟尧：“……”
这是得多宠景晞，才连他喜欢同性都支持？
景晞这小子没被宠坏，简直是个奇迹。
景晞：“……”
景嵘：“……”
见孙子的表情都凝滞了，景嵘偷偷扯了扯老伴的衣服，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能鼓励他追求同性呢？”
“同性怎么了？”白琦不以为然，“总比老是天南地北的找人好，我看那迟尧长得俊俏，跟我们家晞晞挺般配的。”
景嵘一想，反应过来：“有道理啊。”
白琦脸色略显忧愁：“就是不知道得坐多久的牢，不过晞晞还年轻，等得起。”
迟尧：“……”
谁要坐牢？
景嵘若有所思道：“那倒不是问题，实在不行，再找个好看的，咱们家条件这么好，还怕找不到合适的？”
迟尧：“……”
想都别想。
景晞在一旁都听魔幻了。
话题为什么会歪成这样？
明明只是想打探仇天霖的行程动向，却莫名其妙在爷爷奶奶面前出柜了，他们还欣然接受了？
挂掉视讯前，白琦叮嘱道：“下次回家带他来认认门，低调点，别被抓了。”
迟尧：“……”
窗口黑掉后，他木着脸看向景晞：“我打这个视讯是干什么来着？”
景晞冷脸：“你有脸问我？”
迟尧不解：“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啊。”
他动了动脚：“把你的脚趾松开，麻了。”
景晞冷哼，起身去厨房做宵夜。
迟尧索性横靠在沙发里，继续听小红发回来的音频，直到一点声音都没有为止。
“标本数据库还没入侵成功？”
小红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那边加强了防护，要不被发现的入侵有些困难。】
迟尧切出小红的运作后台，查看它入侵数据库的所有日志。
“试试这种方式。”
说着，他切出虚拟键盘，手指飞快跳动。
哗啦！
厨房里传出一声破碎的声音，继而又是一声爆破声。
迟尧敲下最后一个回车，光着脚慢条斯理地往厨房走，摇头轻叹：“事实证明，不用力气是不可能的。”
他们本想继续扩大调查，却收到了裴振岳发来的行动指令。
“卫星监测系统检测到白鲸座333号有大批变异野兽出没，已经破坏了一个城镇，你立刻派兵过去！”
虚拟屏另一边，裴振岳面色严肃。
迟尧微微皱眉，翻了一下终端，又和坐在对面的景晞对了个眼神：“我没收到过任何情报。”
驻地军团负责整个星系的安全，任何一个星球出现问题都会由当地的驻军上报给军团，再由军团指挥官做下一步决策，如果情况危急，还得再向上汇报给军方总部。
可现在流程全乱了。
驻地的星球出了问题，军团指挥官竟然不知道。
景晞沉着脸，不难得出问题的答案。
这些原本在李博手下的驻军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变异野兽的存在在所难免，一般有人居住的星球都会严格控制野兽的数量和规模，可现在野兽已经破击了一个城镇，这已经超过了一般事件的范畴。
“你上任时间短，出点问题在所难免。”裴振岳严肃道，“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这样理解你，流言蜚语我可以帮你压下来，但能不能让他们闭嘴得靠实力说话！”
迟尧嗤笑：“流言蜚语，我怕过？”
裴振岳眉心一跳，多看了他一眼。
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景晞给他的感觉，好像是两个人格在反复横跳。
跟他传闻中的臆想症有关？
“不管你怕不怕，现在立刻出兵过去，还有——”裴振岳皱眉，“离极影那个小子远点。”
迟尧：“……”
迟尧：“他又怎么了？”
裴振岳一脸惆怅：“你太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乱，那种花花公子哥手段多得很，你玩不过他的，远离人渣保名节！”
迟尧给气笑了：“他不知道多可爱，你懂个屁。”
说完，不等裴振岳开口就把通讯给挂了。
一转头，就看到景晞幽幽地看着他。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迟尧问。
景晞没接话茬：“下午出发回0520。”
两人基本没有行李，说走就走。
坐上租来的那辆公共悬浮车，迟尧随意地扫了眼内视镜，却看到放置在后座的监控终端闪着指示灯。
“那东西怎么回事？”
景晞扣上安全带，顺势够过来查看。
“可能是备用电源。”
刚说完，监控终端的显示屏亮了，出现了一行字。
【孙砸，现在立刻把锁和终端送回思慕，不然就曝光你们的照片！】
景晞：“……”
他视线从终端上扫过，发现在指示灯边上有个极其细小的针孔摄像头。
在这行红字再次闪过时，景晞三两下就把摄像头给拆了。
“小黑，定位。”
思慕甜品店监控室，思琪收到亲哥秘密发过来的照片。
“卧槽！”思琪低骂了一声，从椅子弹起来，“原来是你们！”
他抖着手指，嘴巴扁了又扁，还是哭了。
“我他妈请你们吃了那么贵的一顿，还抢我！哇啊啊啊啊——”
-
回到0520，刚下飞船，景晞眼前闪过一个小小的黑影，下一刻身上多了一个挂件。
“老大！”铁熊抱着他的手荡秋千，“你上次布置的作业我早就做完了！”
景晞抬手，把他抱过来。
“5加3等于几？”
铁熊自信道：“8！”
景晞点头，有点欣慰。
就听迟尧笑盈盈道：“那3加5呢？”
铁熊皱眉，伸出双手开始数：“一一得一，一二得二……3加五等于7？”
景晞：“……”
迟尧笑得很大声，把手里的小玻璃瓶扔给他。
“这个交给你了。”
铁熊伸手抱住，疑惑地看看，眼睛一亮。
“是鱼！”
锥形的玻璃瓶里，一条金色的小鱼正挺着圆肚皮瘫着。
铁熊拿着瓶子晃晃：“死鱼？”
“活的。”景晞摁住他的手，再摇下去可能真的要死了。
铁熊眼睛亮晶晶的：“老大，你特意买给我的？”
景晞怕他眼里的期待落空，面无表情地点头：“你要好好——”
话没说完，就看铁熊咽了咽口水，吧唧嘴道：“不知道好不好吃。”
景晞：“……”
让孩子养孩子，还是太草率了吧？
迟尧的房子里，铁熊乖乖蹲在草莓地旁的小水池，看小金鱼飘来飘去。
“懒鱼，你不会游泳算什么鱼？”
小金鱼拍了拍鱼鳍，表示自己是鱼，然后又不动了。
屋子里，景晞和迟尧叫了各自的下属过来开会。
两人现在身体互换，开会也很麻烦，索性就放在一起。
景晞：“接下来没我的指令，你们就安心呆在这边。”
他看向春琴：“那批玩家里还有出问题的吗？”
春琴摇头：“目前没有，准备给他们服药后，分批送回去。”
景晞皱眉，看向迟尧。
服什么药？
迟尧没法解释，直接看向春琴：“什么药？”
春琴：“可以消除短暂性记忆的药，对身体没什么危害，如果不消除，他们永远都回不去。”
景晞颔首。
兽化人的存在一旦在普通民众中扩散，后果会怎么样谁都预料不到。
“这批玩家没什么问题，倒是那批幽灵出了点事。”方凉说，“有两个突然高度兽化，已经单独控制起来，等着你来处理。”
上次在空中游乐园抓过来的幽灵一直关押着没有处理。
景晞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李少将也要处理了。”吕蒙暗暗瞄了一眼景晞，看向迟尧，“他最近天天鬼叫，眼看着要疯了。”
迟尧转着中指上的戒指，不紧不慢道：“不着急，关着，就这么送回去太便宜他了。”
吕蒙：“……”
好狠。
江枫身在驻军基地，透过全息影像扫了眼那一片的星盗，低声问迟尧：“333号至今没有回话，我们要怎么派兵？”
迟尧眼神瞥向景晞，看到他做的手势，开口说：“留一半在驻军基地，其他人即刻出发前往3号军用空间站集合。”
江枫：“是，那我——”
“你坐阵驻军基地。”迟尧感觉有些热，解开一颗纽扣扇扇，“那边最近恐怕还会有事发生。”
景晞余光扫过迟尧，若有所思。
这句话，不是他的意思。
开完会，迟尧拉着景晞坐下。
“闭上眼睛。”
景晞皱眉：“你又想干什么？”
迟尧用他的话堵他：“不管我要对自己做什么，你又不亏。”
景晞：“……”
景晞闭上眼。
迟尧拉过他的手打开自己的终端，切出一个秘密的小群，这里是他另一批部下。
【110南部医学研究基地，去20个人地毯式搜查，尤其关注思慕甜品店，有情况发送到临时邮箱。】
他在后面附上临时邮箱的地址，还有一些注意事项。
下面跳出一堆ID为数字的回复。
景晞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任何动静。
“迟尧？”
迟尧刚关掉终端，就看到他睁开眼看过来。
“怎么，我没亲你很失落？”
景晞眼神一闪，瞥开视线没说话。
迟尧手撑在他的身侧凑近，调笑道：“你不会真想我亲你吧？喜欢自己亲自己，这爱好好变态哦。”
景晞皱眉，起身准备走人。
还没欺负够，怎么可能让他走。
迟尧拉住他的手，笑笑：“你要是这么期待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亲——”
景晞深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了。
迟尧说得正起劲，突然被扑倒在地毯上。
衣襟被用力扯了过去，眼前是“自己”放大的脸。
看到景晞的眼神扫过他的嘴唇，迟尧一阵恶寒，抬手挡住他：“喂，有事好好说，别动手！”
景晞撩起眼皮，用他的话堵他：“越看自己越觉得眉清目秀呢。”
迟尧秒怂：“好好好，我不逗你了，算我输。”
景晞松开他的衣襟，直起身。
迟尧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衣襟突然被使劲地扯过去，唇上一热。
迟尧微微睁大眼，难以置信。
景晞这小子竟然把他往自己嘴上摁！
亲完还不算，景晞闭着眼，发泄似的在他脸上咬了好几口。
“操！”
“住手！”
片刻后，迟尧顶着一脸的牙印从屋子里走出来。
铁熊拿着狗尾巴草逗鱼，抬眸看到他走过去，忍了忍没忍住问：“你是不是被老大吃了？”
迟尧：“……”
他摸摸脸上的牙印，笑得凶狠：“只有我吃他的份。”
铁熊认真想了想，摇摇头。
“不可能，老大是大王，没人吃得了他。”
迟尧悠悠走远：“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