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郁将车窗打开, 夜风灌入,浓郁的石楠花味道渐渐散去。

  顾淮南平躺在降下去的副驾驶座位,人已经睡着, 身上盖了薄郁给他搭的毛毯, 两条腿缩着, 皮肤表面布满了青紫的指印。

  薄郁借着车顶的小灯,拿出手套箱里的化淤药膏, 给顾淮南一点一点抹上去,顾淮南睡梦中想躲,他又握住他足踝, 不让他动。

  顾淮南睡得沉,也没多挣扎, 任由薄郁给他擦药,乖得像只慵懒的猫咪,莫名勾人。

  薄郁不由心念一动, 在他腿肚轻轻吻了下,然后又吻一下。

  顾淮南睡得香,也耐不住他三番四次打扰,一脚踹他肩头,有些生气道:“都那么多次了, 你还来!”

  薄郁抬头:“不做。”

  顾淮南没力气瞪他, 倒回去继续睡自己的,想休息, 他太困了。

  薄郁精力旺盛, 抓着他, 就跟饿狼一样咬着他不撒嘴, 非要一次性吃个饱, 他真的招架不住。

  顾淮南睡得迷迷糊糊的想,回头还是加紧锻炼,不然自己这把老骨头,非得让薄郁给折腾散架不可。

  薄郁见他真的累得不行,没有再打扰他,静静坐在旁边,目视远方,手不由自主地握住顾淮南的手。

  十指相扣。

  ·

  一整夜睡在车座上,实在有些没太睡好,何况两人还剧烈运动过,顾淮南醒来,觉得四肢都快瘫了。

  他揉了下酸痛的后颈,坐起身看了看外面,蓝天白云,万里晴空,是个好天气。

  顾淮南刚要起身,毛毯滑下,他想起自己还光着,赶紧看车周有没有人,然后飞快套上短袖和裤子。

  他穿好后,又发现布料有液体干涸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怎么来的,脸颊腾地通红。

  很快,顾淮南又把火撒在罪魁祸首身上,拿脚踹了下旁边的薄郁。

  薄郁正睡着,突然被踢了一脚,皱了皱眉,睁开眼。

  视野里的顾淮南正低头戴眼镜,那张白皙冷淡的脸颊染着漂亮的艳红,像飞满了红霞。

  察觉他在看他,顾淮南转过头冷冷瞪他一眼,反而让薄郁心痒。

  他那样子实在太像一只猫。

  顾淮南瞪完薄郁,抽了张湿巾纸擦衣摆干涸的水痕,正擦着,脸颊倏然掠过什么温软的东西。

  未等他生气,薄郁掐住他下颚掰过去亲吻,浅尝辄止渐渐变成热烈深吻,分开时,顾淮南不停地呼吸。

  顾淮南突然反应过来,这小子又占自己便宜,说好的没有允许不亲,他倒好,嘴巴答应快,身体一次也不照办,该亲亲,该做做。

  纯粹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饿了么?”薄郁问。

  顾淮南不太想理他。

  薄郁轻轻笑了下,没有再追问,调整座椅起身,启动引擎,准备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顾淮南专注擦衣摆那几滴痕迹,没注意薄郁往哪里开车,等他忙活完,抬头看窗外,他们已经在山顶停车场,周围人倒是不多。

  两人下车,对面是家度假星级酒店,装修风格很特别,伫立在悬崖峭壁,危险又带着一丝刺激。

  顾淮南疑惑,“来这儿做什么?”

  薄郁牵起他的手,“约会。”

  顾淮南赧然地红了耳根,倏然想到什么,又想抽回手,“这里有人。”

  薄郁抓紧,不松开,“没关系,我们是情侣,随别人怎么看。”

  顾淮南一次没挣脱手,就知道很难再脱身,干脆任由薄郁牵着,反正这里的人也不认识他——

  “南哥?”

  背后不远处传来声音。

  顾淮南回头一看,另一辆车前站着个高挑青年,长相有几分面熟。

  薄郁比顾淮南先一步做出反应,牵着他继续进酒店,顾淮南顺势转回来,“那个好像是……”

  不等他说完,薄郁搂住他肩膀,带着他进了酒店前台。

  不远处。

  展一衡眼神不悦地盯着酒店。

  同行朋友问:“展哥,你认识刚才那两个人?”

  展一衡收回目光,说:“嗯,那个戴眼镜的人,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热情说:“那咱们今晚住这家酒店吧,正好我认识这家酒店的经理。你等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展一衡点头,神色却很阴沉。

  他有几年不见顾淮南,不是不愿意来见他,而是展家四分五裂,濒临破产,落魄的他怎么好意思见喜欢的人,更无法忍受对方怜悯的目光。

  过去几年,他有打听过顾淮南近况,知道他从公司辞职后杳无音讯,他也试图找过,可惜无功而返。

  加之后来,展家被国际一家知名企业收购,他忙于工作,无暇再腾出时间专门找他。

  ·

  薄郁似乎预约过,他们没有在前台办理入住,管家直接为他们领路,到下一层的房间。

  是双层的豪华套房,临崖而建,楼下花园带有泳池。

  管家介绍完后,就不再打扰两人,坐电梯上楼,而他刚上楼,撞见在前台询问房间余量的客人。

  对方问道:“刚才那两位,今晚也在这里住么?”

  管家点头,“是的。”

  “那我们今晚也订这里,他们房间附近还有空房么,我们跟那位顾先生是朋友,想住一起。”

  “稍等,我查查房间。”

  ……

  顾淮南在房间坐了会儿,有些不自在地喝水,他怕薄郁问刚才的事。

  起初顾淮南没认出来展一衡,等到房间才想起来,现在回忆以前,薄郁次次针对展一衡,恐怕醋没少吃。

  “顾淮南。”

  正在做消毒处理的薄郁抬头,“去洗澡换身衣服,我让管家去取新衣服,我们换一身。”

  “哦,好。”

  顾淮南匆匆进浴室。

  他人一走,薄郁脸色冷了下来,很快他接到管家电话,“BOOS,前台有两位先生说想跟你们住同层。”

  薄郁冷声道:“告诉他们没有空房,我不想在这里被他们打扰。”

  “好的,我明白了。”

  挂断通话,薄郁继续做消毒工作,顾淮南皮肤娇气,不能马虎,否则会浑身起疹子。

  等薄郁处理完成,他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响,“顾淮南,我去车上拿一下东西,很快回来。”

  “好,你去吧。”

  顾淮南这边慢吞吞洗澡,薄郁则走出房间上楼。

  他根本不用费心找展一衡,他们正在酒店外的不远处,远远的,展一衡瞧见薄郁,那张脸凝重起来。

  朋友疑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一副见仇人的表情。”

  展一衡没回话。

  因为薄郁这时已经走近他面前,温和有礼地露出微笑,“好久不见,方便找地方聊聊么?”

  展一衡对上薄郁的视线,“好。”

  ·

  酒店茶室雅间。

  服务员给两人倒好茶,端着托盘离开这里,展一衡朋友则在雅间外的露台等他。

  展一衡先发制人,问:“你跟南哥什么关系,你骗他什么了?”

  薄郁神情自若地抿了抿清茶,“展先生,请你以后不要这么亲昵地称呼我的男朋友。”

  展一衡端起茶杯,重重在桌面一放,发出嗙地一道震响,“薄郁,我问你骗他什么了?南哥他不可能喜欢你的,你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是么。”

  薄郁丝毫不怒,“但很可惜,这不妨碍他现在是我的人。”

  展一衡脸色难看,“他被你骗了,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喜欢的是你的面具,是假的。”

  薄郁看他无能狂怒,唇角笑意更深,说:“他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喜欢他就足够了。”

  “如果是为他,我愿意戴上面具,永远活成他想要的样子。”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展一衡冷声道。

  薄郁轻手放下茶杯,说:“我是疯子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喜欢顾淮南,喜欢他十年,现在他选择了我,你输了。”

  展一衡尤不服气,“只是暂时的,他被你蛊惑,迟早会发现你的真面目,你们长久不了。”

  “我会告诉他的,一定会。”

  薄郁没有立刻驳他的话,反而微眯着眼睛,以一种难以言述的冰冷目光回视,不紧不慢道:“背后收购展氏集团的企业,是我。”

  “你敢再接近他半步,这辈子你都翻不了身。”

  展一衡瞳孔一缩。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薄郁,无法相信是他做的。

  薄郁自然不会跟他多说,起身离开茶室,等他走远,展一衡如梦初醒般追出去质问。

  但展一衡还没开口,两人撞上在电梯间出现的顾淮南。

  顾淮南目光扫过他们两人,略尴尬地跟展一衡打招呼,“好巧。”

  展一衡把话咽回去。

  薄郁微微皱眉,“你来找我?”

  顾淮南点头,“想让你帮我取东西,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薄郁眉心舒展开,过去牵住顾淮南,顾淮南被展一衡注视,有些不自在,想抽回手,没成功。

  薄郁说:“我们去取。”

  顾淮南点了下头,跟展一衡挥别,看两人牵着手步入电梯间,展一衡迅速上前,喊住顾淮南。

  顾淮南回头,“小展,还有事?”

  展一衡睇了眼薄郁,神色认真道:“南哥,薄郁是骗你的,他根本不像表面那么纯良,是个疯子。”

  见顾淮南表情哑然地看自己,展一衡走近些,迎着薄郁黑沉沉的目光,说:“他对你图谋不轨,不怀好意,你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展一衡越说越多,他真的担心顾淮南被假象欺骗,薄郁这小子为人手段阴狠,心眼也多,顾淮南根本玩不过他,只会被欺负。

  他说这么多,担心之余也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哪怕顾淮南不选择他,他也不想看见他选择别人。

  “我知道的。”

  顾淮南忽然说了句。

  展一衡一愣,忧虑神色顿在脸上,表情僵硬,许久都是空白的。

  顾淮南摸了摸鼻尖,“小展,我跟他生活那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是自愿的。”

  展一愣脸色一瞬间变了。

  顾淮南不忍心地转开脸,他不能告诉展一衡自己不是「顾淮南」,他只能这样拒绝他。

  展一衡一直喜欢的那个「顾淮南」,现在已经不在了,他不是展一衡要追逐等待的那个人。

  薄郁睇了眼电梯外的展一衡,对方失恋痛苦的表情表露无遗。

  他捂住顾淮南的眼睛,直接拿开顾淮南摁住开门键的手,按下关门,很快电梯门合拢。

  随着电梯不断上升,顾淮南拿下他的手,轻叹一口气,说:“我不是他喜欢的人。”

  薄郁搂住他肩膀,“我知道。”

  顾淮南说:“他不知道。”

  倏然,薄郁捧住他的脸看向自己,“顾淮南,你该担心的是我。”

  顾淮南:“??”

  薄郁吻了下他的嘴唇,“不要想他,我会生气。”

  顾淮南红着脸把他手从衣摆下抓开,“乱碰什么,你找抽呢。”

  薄郁关心问:“疼么?”

  顾淮南脸更红,把他推开。

  这时电梯门正好打开,他快步走出电梯,直奔房间。

  薄郁不徐不疾地跟在他背后,进去后关上门。

  ……

  夜晚。

  管家推着餐车来房间给他们送晚餐,薄郁特地叮嘱了菜单内容,送来的都是顾淮南爱吃的东西。

  薄郁没告诉顾淮南这家酒店是他投资的,并不是在防他,而是顾淮南一定会联想他曾经监控他的事。

  顾淮南今天不太舒服,晚餐后不久,他爬上床休息。

  他们在酒店呆了接近两三天,顾淮南疑惑薄郁不工作,薄郁却说想跟他单独相处几天,不想被打扰。

  顾淮南能度假,自然很开心。

  最近气温高,天热炎热,虽然他们在山里,依然感受到了温度。

  顾淮南在便利店买了条泳裤,开始热衷学游泳,还让薄郁教他,兴致勃勃地学习。

  学了两天,顾淮南逐渐上手,能够游出几米远就飘了,提出要跟薄郁比比游泳的速度。

  薄郁欣然接受。

  两人下水一齐出发,顾淮南游到半截就累得停下,还呛了两口水,还是薄郁抱着他钻出水面。

  顾淮南抹去眼前的水珠,说:“这次不算,明天再游。”

  说完要走,却发觉锢在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

  顾淮南喊道:“薄郁?”

  薄郁目光深沉地凝视他,轻轻撩开他湿润的额发,“顾叔叔,我教你几天,收取一点学费,可以吧?”

  五年后再遇,薄郁叫他的每一声「顾叔叔」,背后都没好事,尤其是最近,这个称呼,已经预兆着他身上要发生什么事情。

  顾淮南警觉,立马开始挣扎,“你先等等,我们上岸再说!你别动!”

  薄郁轻抚他湿漉漉的脸颊,眸色很深沉,“我不想等。”

  语毕,吻落下。

  平静泳池掀起海浪般的波动。

  一层又一层地拍打在白皙细腻的皮肤表面,粗壮有力的手掌捏住胳膊,嫩肉如奶油一样挤出指缝。

  顾淮南抓住下水楼梯,整个人才不至于划进水里,脚掌时不时踩到薄郁,薄郁个头长得很高,整个人是踩在水底的,无压力。

  薄郁亲咬着顾淮南的耳垂,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顾淮南耳垂已经红得快要滴血,却还要面临被舌尖不断舔吻的极致调情,面红耳赤到整片皮肤都变成粉色,让人爱不释手。

  有人也真的爱不释手。

  一遍又一遍地触碰、亲吻这细腻的皮肤,像在属于自己的东西上作画般打着自己的印记。

  ……

  顾淮南裹着自带的浴袍,被薄郁抱上二楼,他完全没眼去看那片泳池,被米青氵夜弄得脏兮兮的不说,还得去跟酒店方沟通换水。

  顾淮南越想越觉得丢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等他钻地洞,人倒是先睡着了,等他被饿醒,一楼泳池已经换过池水,茶几上也摆着他爱吃的菜。

  薄郁见他醒了过来,想来抱他,顾淮南拒绝了,自己起身过去。

  结果他刚跨出去了半步,腿一软,当场双膝跪地。

  顾淮南:“……”

  薄郁单膝跪下,将他打横抱起来到沙发放下,顾淮南一坐下,腰椎跟过电一样疼得他差点弹起来。

  薄郁拿枕头给他垫了下,顾淮南扶正眼镜,没有理他,顾自端起碗筷,吃今天的晚饭。

  第二天早晨。

  顾淮南就不干了,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薄郁哪是陪他来约会,这特么分明是关起门来操。

  他得赶紧跑。

  顾淮南收拾东西要走,薄郁拦他,“山路被塌方泥土堵路,明天才通路,今天走不了。”

  顾淮南:“……”

  顾淮南沉思了一晌,直接咸鱼躺平,开始摆烂,“随便你造吧,记得动作轻点,我老骨头顶不住了。”

  薄郁:“……”

  顾淮南等了会儿,薄郁没行动,他扭头看他,后者在他身边躺下,将他抱进怀里。

  顾淮南问:“不做?”

  薄郁答,“嗯,不做。”

  顾淮南质疑,“你也不行了?”

  薄郁:“……”

  察觉他的眼神,顾淮南改口,“你怎么突然不做,良心发现了?”

  薄郁轻笑,“你不想做,可以拒绝我,我不会强迫你。”

  顾淮南心说,我信你个鬼,你小子哪次不是先动手,还恶劣的搞东搞西,还逼着他在床上叫他……

  顾淮南想到那两个字都烫耳朵。

  顾淮南说:“好,下次你再敢强迫我,就禁欲一个月。”

  薄郁握住他的手亲了亲,“好。”

  顾淮南不怎么信,但也没办法,谁让他对薄郁没法狠下心,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在床上也一样。

  谁知下次薄郁自己反而先禁欲。

  两人下山回家,薄郁忙于工作,一整个月在国外,顾淮南留在国内照顾派大星,派大星突然感冒,正在住院治疗,离不开主人。

  等派大星病好过后,顾淮南把他送到顾舟家暂时养着,而他自己飞去国外见薄郁,想给他一个惊喜。

  顾淮南问过陈述薄郁的行程,知道他们在哪家酒店住。

  薄郁忙完回到酒店休息,推门进入卧室,却见自己床上躺着一个穿睡袍的青年,正睡得很沉。

  薄郁解开领口的动作倏然一顿,目光冰冷锐利,慢慢走近,借壁灯看清对方的脸庞,他眸光一柔。

  俯身靠近,在对方脸颊亲吻。

  顾淮南睁开眼,对上薄郁的脸,目光交汇,昏黄壁灯下,暧昧氛围在不断滋生,他脸颊微红,突然伸手勾住他薄郁脖颈,主动亲吻上去。

  薄郁自然是热情地回应他。

  一夜好风景。

  薄郁紧紧地搂住怀里的人,绵长温馨的热吻结束,他挨着顾淮南说:“顾淮南,我爱你,很爱。”

  顾淮南被亲得喘不过气,缓了缓,脸贴在他胸膛,低声说道:“我……也一样。”

  最后两个字细如蚊声。

  薄郁不在意,因为他听到了。

  顾淮南这句回应性的告白,他等了太多年。

  伸下去握住顾淮南的手,两只手十指相扣,紧紧分不开。

  他会跟顾淮南在一起很久,很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这个人乃至他的灵魂,都是属于他的。

  顾淮南是他重生以来的光。

  他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给了他包容与爱,是他的珍宝。

  他会一直爱他,永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