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我也是重生

  蒋南城浑身一震。

  漆黑的眼眸仍带着笑意, 深情地注视着林默。

  直到一丝血迹从他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流下,染红了白色的衬衫。

  在一刹那,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林默看见蒋南城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对方身体摇摇欲坠,向前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条件反射地抱住蒋南城, 搭在男人后背的手摸到了粘稠温热的液体。他哆嗦着把手伸到面前,猩红的颜色,闻起来有浓重的血腥味。

  一直缠绕林默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他整个人猛地一怔,安静的世界像镜子一样被打破, 听到有人在旁边狂喊:

  “有人中枪了!”

  “快救人!”

  林默垂眸看着枕在自己颈间一动不动的蒋南城,喉结不断吞咽。他推了推蒋南城, 想问他怎么了, 但声带像是被利器割断,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气音。

  就在这时,救护车上的人抬着担架跑来, 邢磊和几个警察合力把蒋南城抬了上去。

  直到身体被带动着向前,林默才惊觉, 蒋南城一直抓着他的手。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见蒋南城动了动嘴唇,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而后松开手,一点一点垂了下去。

  “不能耽误了, 赶紧送医院!”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 彻底把林默的神志拉了回来。他上前一步重新握住蒋南城的手, 飞快地说:“我陪你去医院。放心, 一定会没事的。”

  上了救护车,医护人员给蒋南城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但鲜血还是不断从后背的伤口涌出来,染红了身下的担架。

  林默紧紧握住蒋南城的手,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在对方喊了一句「宝贝」之后,瞬间决堤。

  “对不起……”

  林默无比自责,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蒋南城就不会来,也就不会受伤。

  蒋南城闭了闭眼,看着林默趴在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已,心碎的感觉远远超过了身上的疼痛。

  “别哭了宝贝。”他抬手摸上林默的头,“我没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听好。”

  林默抬起头,拿手背抹掉眼泪,蒋南城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勾着嘴角:“难怪叫你小兔,果真像兔子一样可爱。”

  林默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蒋南城深深地注视着林默,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柔情,他握住林默的手放在嘴边,一下又一下地亲吻。

  每动一下都会牵动他的伤口,但他根本舍不得停下来。

  林默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他把头别到一边,拼命忍了回去,转头问蒋南城:“你别说话也别动了,有什么话等到医院再说。”

  蒋南城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睛也有些发红,漆黑的瞳仁蒙上一层阴翳,嘴唇肉眼可见地没了血色。他摇摇头,身体不断下沉,声音也沉重:“有些话我必须现在说。”

  林默死死咬着嘴唇,和他对视几秒,拗不过对方,忍着心痛说:“你说吧,我听着。”

  蒋南城把林默的手覆在心脏的位置,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宝贝,你靠近一点,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默把耳朵贴近他的唇边,感受蒋南城微弱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泪水再一次溢了出来,滴在了蒋南城的下巴上。

  蒋南城闭上眼睛,喉头不断滚动,轻声说:“宝贝,其实我也是重生。”

  林默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猛地低头看向蒋南城。蒋南城苍白的脸色挤出一丝笑,把林默的手往胸口的位置按了按:“你没有听错,宝贝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

  林默张着嘴,喉头却哽住。蒋南城知道他重生和蒋南城也是重生,这两件事给他的震撼太大,让他如被定住,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借着这个时间,蒋南城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地用视线描摹林默的脸,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心也越来越沉,他想抓住最后的时间,在生命的流沙彻底流逝之前,把心里的话都告诉林默。

  “林默,宝贝,老婆……”蒋南城这么叫着,苍白的嘴唇已无半点血色,“上辈子我做错了事,辜负了你,我很后悔,幸好老天爷又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照顾你。但我做的还是不够好,所以现在他要把我的机会收回去了。”

  连续说话让蒋南城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定定地看着林默:“假如我死了,你也不要伤心,我就是个人渣,是混蛋,不值得你掉眼泪。你以后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可以,有空的时候帮我照看一下蒋元,可以吗?”

  眼泪彻底模糊了林默的眼睛,像断线的珍珠似的不断滚落,蒋南城想把他擦掉,手伸到半空又颓然地垂了下来。

  林默这才发现蒋南城不对劲,带着哭腔问坐在旁边的医生:“还有多久能到医院?”

  医生朝车窗外看了眼:“这个时间不堵车,十分钟之内肯定到。手术室已经联系好了,到了立刻做手术……”



  医生本来还想叫林默放心,但看蒋南城中枪的位置靠近心脏,还流了那么多血,情况不容乐观。

  林默顾不了医生还在旁边,擦了把眼泪,揪住蒋南城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给我闭嘴。这件事咱俩没完,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上辈子欺负我不够,这辈子还骗我。骗就骗吧,哪有像你这样半途而废,说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走的。我告诉你没门!”

  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眼泪滴在蒋南城的脸上。蒋南城舔了舔嘴唇,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林默缓了缓情绪,继续说:“你别想一死了之,就算你死了,我也有办法找到你,我天天缠着你,让你一辈子,不对,应该是生生世世不得安宁。蒋南城,你要是敢死,就给我等着!”

  “宝贝……”蒋南城笑了笑,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撑起身体,在林默怔愣地目光中扣住他的后脑,亲了上去。

  ……

  蒋南城被推进了手术室。

  明明已经闭上眼睛没了意识,手还紧紧地抓住林默不放。

  林默狠下心把他手指掰开,在手术室的门关上后,仿佛被抽断筋骨,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还是稍后赶来的邢磊把他扶了起来。

  邢磊虽然不喜欢蒋南城,但因为手下的失误导致蒋南城中枪,难免自责。

  林默摆摆手,他现在不想谈这个问题。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想,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蒋南城一定要活着。

  漫长的等待中,手术室的门数次被打开,护士小跑着出来,拿着一袋又一袋血浆又跑着进去,林默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晚,都没机会问蒋南城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问。

  终于,手术室的门在一次开启后,麻醉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装着子弹的托盘:“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万幸是没有伤到内脏,但病人在手术过程中大出血……”

  听到这里,林默眼前一黑,几乎无法站立,麻醉师才赶紧把剩下的话说完:“但病人自己意志顽强,现在生命体征一切平稳,两位不要担心。”

  又过了半小时,蒋南城终于被推出手术室,罩着氧气罩,身上也插满管子,眼睛紧闭,英俊的面孔上血色全无。

  他紧接着又被推进了加护病房,林默穿上无菌衣跟进去,守了两个小时不见蒋南城醒,有些心急,问医生:“他怎么还不醒?”

  医生道:“麻药还没过,没那么快醒。”

  林默只得按下焦急,耐心等待。

  安森等在加护病房外,接了个电话之后面色变得沉重,没多久。蒋南城助理小刘、律师周奇以及蒋氏集团几个高层都赶了过来。

  意识到情况不妙,林默心里咯噔一下。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蹭着蒋南城的鬓角,又凑过去亲了亲,声音哽咽地说:“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沉睡中的男人并没有反应。

  林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走出病房。几人立刻围了上去。

  林默问:“这么回事?”

  蒋氏的人都知道林默和蒋南城的关系,此刻林默就代表蒋南城。公关部主管立刻说:“蒋总中枪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还有人说蒋总已经……媒体围在医院和公司门口等声明。”

  说到这里,公关部主管停下来,看向助理小刘。小刘接过话头,继续说:“林先生,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公司几个董事听说蒋总中枪昏迷,要连夜召开董事会,根据公司章程罢免他,选出新一任的董事长……”

  设计部主管叹了口气:“明天上午还有码头上盖项目的第二轮竞标,如果蒋总醒不过来……”

  其他人纷纷看他,设计部主管意识到说错话,赶紧闭嘴。

  周奇清了清嗓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林先生,蒋总早已提前立好遗嘱……”

  听到遗嘱两个字,林默狠狠瞪了周奇一眼,冷冷地说:“蒋南城还没死,他也不会死。”

  周奇自知失言,连忙悻悻地说:“我的意思是蒋总之前找我,说如果他……那就把名下的股票一半给您,一半留给他的侄子蒋元。同时蒋总也签了一份文件,如果有一天他无法行使股东权益,那就由林先生您全权代表。”

  周奇说着,把文件递给林默:“林先生,只要您签个字,那么蒋总名下60%的蒋氏集团股权就会暂由您来行使,也就是说您可以代表蒋总出席董事会。您的股权超过半数,所以您有权任命任何一个人成为蒋氏新一任董事长。”

  “包括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