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与恨
林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然炸开。
蒋南城另一只脚也趁机站了进来, 手在背后一勾，轻巧地将门带上。
林默回过神，暗自咬牙, 怎么能因为一个称呼就分了神。他退后，和蒋南城拉开距离, 抱臂冷冷地道：“你出去。”
蒋南城往前走了小半步，直勾勾地看着他：“老婆……”
林默被他叫得头皮都麻了,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谁、允、许、你、这、么、叫、我？”
蒋南城的雷达又竖了起来，察觉到林默已经处在愤怒的边缘，识相地闭上了嘴。
林默又气又羞，当中还掺杂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把蒋南城往外推：“走走走，我不想看到你。”
蒋南城嘴上讨个便宜也就差不多了, 也不敢真的赖在林默家不走, 退到门口自觉主动开门：“那我走了……”
“砰！”
林默的胸口不住起伏，缓了缓，第一反应就是后悔给蒋南城拿了把伞。
就该让那个王八蛋淋着雨跑回去, 或者干脆困在他门口站一个晚上！
他叫谁老婆？
谁准许他这么叫？？
他有什么资格……
等林默关上客厅灯准备上楼的时候，才想起蒋元的事还没跟蒋南城说, 犹豫再三, 只得硬着头皮又去开门。
蒋南城果然还没走。林默看都没看他，仿佛对着空气说：“蒋元说晚上在季立恒家睡, 不回来了。”
蒋南城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就听「砰」一声, 门带起一阵风, 在他面前再度关上。
林默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的, 就像他不知道蒋南城是什么时候走的。
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已是雨过天晴，天光大亮。
难得天气不错，又是周末，林默准备出门跑步，路过玄关时，发现鞋柜上不知何时放了个礼物盒。
手掌大小的盒子，包裹在红色圣诞风格的包装纸中，还用绿丝带系了个蝴蝶结。
林默盯着那盒子看了几秒，拆开包装。打开后，里面是一块手表，以及一张便笺。
【宝贝，圣诞快乐。】
他认出字迹，和之前在B市写给他的那两张便笺一样，是蒋南城留的。
林默有些疑惑，细细回想，想不起蒋南城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这表盒放在玄关柜子上。
他很快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注意力都被盒子里的手表吸引。不是厚重的机械表，款式简洁大方，但整块宝石表盘彰显了不菲的品味和价格。
鬼使神差地，林默把表拿了出来，戴在手腕上试了试，表链长短也正合适。
片刻后，他把手表摘下来放回盒子里，准备找个时间还给蒋南城。他换上跑鞋，打开院门走出去，蒋南城的车已经不见了。
大概是去季立恒家接蒋元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刻被林默压了下去。
蒋南城去哪儿关他什么事。
雨后空气潮湿，带着泥土的清新，深吸一口渗入肺腑，叫人神清气爽。
林默从旁边公园跑回来，保安叫住他：“林先生，刚才有人找你，我认识是你朋友就放他进去了。”
林默道了声谢，心却沉了下来。门口保安认识的他的朋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放慢脚步，等走到自家别墅那一排的时候，果然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车。
看清车和旁边站着的人后，林默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邢磊余光捕捉到林默的身影，站直身体，笑着朝他看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因为跑动，林默脸颊泛红，鼻头冒着细密的汗珠，运动装扮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像个青春活力的大学生。
邢磊有些移不开眼，挑眉问：“去跑步了？”
林默「嗯」了声，走到院门前，正要开门时，视线扫到门边立着的一束满天星，还有旁边包装精致的礼盒。
他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邢磊：“你买的？”
邢磊面色一凝，警惕起来，对林默说：“别碰。”
林默弯腰正要去拿那花，闻言缩回手：“怎么了？”
邢磊上前查看：“这东西在我到之前就在了，你不知道是谁送的？”
满天星里还插着一张卡片，邢磊抽出来看，只留了一句【小兔，圣诞快乐】，没有其他留言，也没有署名。
林默盯着蓝白相间的花球，陷入沉思。会叫他小兔，又知道他喜欢满天星的，除了顾明昭不可能有别人。
看来顾明昭真的来过。
林默突然感到后背发凉，仿佛有双眼睛正在某处盯着他。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邢磊看他表情就猜到怎么回事：“是不是顾明昭？”
林默不禁感叹对方的敏锐，叹了口气：“应该是他。”
邢磊的表情变得严肃，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异常，于是问林默：“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默有些犯难，花可以扔了，但这一盒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该怎么办。思索片刻，他说：“我会把东西寄给他。”
邢磊没说什么。林默把满天星连同卡片一起扔进了垃圾箱，抱着盒子开门，邢磊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看，说：“我建议你在门口装个摄像头。”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林默应了声好，没把盒子拿进房子，而是放在门廊的矮柜上，对邢磊说：“进来吧。对了，你一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今天不用上班吗？”
邢磊跳过第一个问题，说：“警察叔叔也要休息。”
“那是自然了。”林默笑起来，无论何时，面对邢磊都让他感到轻松，“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他汗湿的运动服紧贴在后背，勾勒出蝴蝶骨的线条。邢磊的眼神变得幽深，没有回答，而是说：“你要不要先换衣服？这样容易感冒。”
“哦对，你先坐，我上楼换件衣服，马上下来。”
林默很快换好衣服，浅色卫衣，搭配暖棕色九分裤。
邢磊听到动静，侧头朝楼梯看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对纤细莹润的脚踝。
林默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到邢磊面前，笑盈盈地问：“咱们去哪儿？”
邢磊在来之前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圣诞节，他一向不关注节日，觉得麻烦，只是今天恰好周末他又休息，就忍不住来找林默。
他知道林默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压力很大，于是说：“你要是还有精力，那咱们就去爬山。”
港城多山，但大多是低矮的丘陵。城中头一天晚上下了大雨，但百凤山这一片雨量不大，台阶山道没有想象中湿滑，爬起来并不费劲。
不到两小时就到了山顶。
站在观景台前，视线没有任何遮挡，有种一览众山小的畅快。
林默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笑了起来。
邢磊问：“怎么了？”
林默看向他：“我想起上一次来这里，好像也是跟你一起。”
邢磊立刻记起是哪一次：“我记得，是你离开港城不久前。”
那天他半夜在路上「偶遇」林默，开车带他上山，看了日出。
“是啊。”林默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安静片刻，邢磊突然问：“你后悔吗？”
“嗯？”
“后悔回来吗？”
林默愣了下，转头看了邢磊一眼，见邢磊望着远方，并没有看他，又把头转了回去。
心里突然五味杂陈。
目光所及之处高楼林立，钢筋水泥堆砌起的城市，困于群山环抱之中。
他当初一心想逃走，最后还是不得不回来，两辈子，从身到心都被困在这座城市里。
林默动了动嘴唇，低声说：“谈不上后悔吧。”
这座城市承载了他的记忆，他的人生，他的爱与恨。不管怎样，自己选的路，再难也会走下去。
邢磊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转移话题说：“中午想吃什么？”
林默歪着头想了想：“这附近是不是有农庄？”
邢磊笑道：“是有，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来过之后就用手机查了，农庄不仅能吃饭，还能采摘。”
“那走吧。”邢磊正要走，被林默叫住。
“再等等。”
等旁边两个情侣模样的人离开，观景台上没有其他人，林默突然把手举到嘴边，扩成喇叭的形状，冲着远处大喊起来。
“啊——”
清亮的声音在空气中绽开，乘着风，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
林默喊了好几声，胸腔内压抑的情绪释放得差不多才停下，黑亮的眼睛里飞扬着神采。
邢磊在旁注视着他。
这一刻，他只想好好保护林默，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哪怕不能拥有也无所谓了。
两人去了农庄，吃完饭后又摘了些应季的果蔬，直到傍晚才打道回府。
林默累了一天，回程路上，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邢磊压着车速，在路上接连被超车，甚至连电动三轮车都比他快。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开了近三个小时。
但无论他开的有多慢，总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路虎稳稳地停在林家别墅门口。
林默睡得很沉，睫毛都没动一下，一点要醒的迹象也没有。邢磊看了他一会，像往常一样下车准备抽根烟，等林默自己醒。
他下了车，刚摸出烟盒，就看到了从暗处走出来的蒋南城。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最近事情多，每天两更有点难，能保证日更+隔日加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