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谁咬的?

  手术预计时间是4个小时。

  时间过半, 蓝正廷明显坐不住了,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

  林默本来就紧张,被他影响得更加紧张, 几乎每隔几秒就要抬头看一眼红灯有没有变绿。

  蒋南城买了两杯热巧克力,一杯放在林默旁边的椅子上, 另一杯递给蓝正廷:“放心,肯定会没事。你这么一直紧绷着也不好, 不如下楼抽根烟,我帮你看着。”

  蓝正廷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最后还是摇摇头:“不了。”

  他怕林言中途出来,虽然知道林言打了麻药没有知觉, 但他还是想做对方从手术室出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

  蒋南城没再说什么,拍了拍蓝正廷的肩膀, 坐回林默身边。

  林默垂着头, 蒋南城把热巧克力递给他的时候,触到他的指尖。

  冰凉。

  蒋南城皱了下眉,脱下大衣披在林默身上。

  林默怔愣地看着蒋南城, 张了张嘴唇又慢慢闭上了。大衣带着男人体温,像一个温暖的保护罩将他牢牢包裹。

  虽然不想承认, 但对上蒋南城视线的那一刻, 他不安的心奇迹般地得到安抚。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突然打开的手术室大门, 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林言家属吗?”护士语速飞快,“病人出血量比较大, 自采血不够, 需要输血。”

  林默和蓝正廷几乎同时说:“输我的!”

  说完才想起来, 两人都不符合条件。

  蒋南城毫不犹豫上前:“我是O型血, 前段时间刚刚体检过,一切正常。”

  护士看着几人:“你们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们血库有备血,已经给病人用上了,但我们医院用血的规矩是病人用多少,家属有条件的话就要补多少。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可以献,多少都行。”蓝正廷松了口气,又猛然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问,“为什么会出血量大?”

  “脑动脉瘤破裂。”护士如实告知,顿了几秒才道,“不过已经成功切除,目前看没有生命危险。”

  在护士停顿的那几秒里,林默的心脏也跟着停跳,直到听说林言没有生命危险,他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一小时后,林言被推出了手术室,直接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如果没有异常第二天就能出来。

  主刀医生面带笑容:“手术很成功,比预想的还要成功,只要好好护理,以后恢复正常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林默的心才彻底放下。

  术后两个小时才能进ICU探视,而且每次只能进一个人,林默知道蓝正廷更急切地想陪在林言身边,把机会让给了他。

  等蓝正廷进去,林默隔着玻璃看了一会,悄悄离开,找到了刚才手术中途出来的那个护士,问:“不是说要献血吗?我可以。”

  护士笑道:“不用了,你们已经有其他家属献过了。”

  林默一愣。

  不可能啊,他和蓝正廷从林言出手术室就守在病房外,他让蓝正廷进去照顾林言就是为了抢在对方之前来把用的血补上。

  “是谁?我是说献血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嗯……”护士余光一扫,忽然指了一个方向,“就是他。”

  林默顺着看去,捕捉到了蒋南城的视线。

  以及对方眼中的笑意。

  蒋南城坐在靠墙的一排椅子上,旁边放了个接热水的一次性纸杯。

  林默慢慢走过去。

  他站在蒋南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蒋南城仰头回望着他,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英俊的眉眼却笑意更盛。

  林默却笑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手术过程中蒋南城也毫不犹豫要给林言献血。蒋南城和林言非亲非故,而且知道林言厌恶他。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知道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哥去献血?”

  蒋南城挑了下眉:“我乐于助人。”

  他边说边忍不住去拉林默垂在身侧的手,发现林默的手比他的还要凉时皱了下眉,将指尖拢在手心轻轻搓热。

  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导到心脏,密密麻麻,林默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蒋南城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林默。见他垂着头,纤瘦的身体微微颤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站起来,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在林默身上,不顾医院人来人往的目光,轻轻抱住他,说:“你哥没事了,不高兴吗?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嗯?”

  看着蒋南城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林默的嘴唇不断张合,几乎是带着哭腔质问:“蒋南城,你是不是很能啊?”

  蒋南城痞痞地笑了下:“是挺能的,宝贝你怎么知道?”

  听着他不着调的话,林默气得就想踹他,膝盖刚抬起来就被蒋南城眼疾手快按了下去。

  两人动作幅度有点大,虽然被大衣遮挡一部分,但还是引得旁人注目。

  蒋南城乘机把林默紧紧抱住,林默想挣脱的时候碰到了他的臂弯,蒋南城立刻夸张地嘶了一声。

  林默不敢动了,没好气地问:“你怎么了?”

  蒋南城趁机卖惨:“你打到我扎针的位置了,那针头特别粗。还有昨天被你咬的地方,又留了个牙印。”

  他握住林默的肩膀,戏谑地看着他:“宝贝,你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两个牙印了。”

  林默推开他:“谁咬的,写我名字了吗?不要乱碰瓷。”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和语气都变得严肃:“这次谢谢你,我以后会找机会还给你的。”

  蒋南城笑着问:“你打算怎么还?”

  林默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等你哪天快死了我就能还了。”

  说完他就把大衣脱下来塞给蒋南城,转身往林言的病房走去。

  在他身后,蒋南城的笑一点点敛起,直到林默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捡起刚才接热水用的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箱,快步追了上去。

  林言第二天就醒了,当天下午转到了普通病房。蓝正廷请了最专业的护理师。在医生宣布可以适当吃点流食之后,林默就张罗着给他煮粥。

  食材原料倒是不难买,超市都有,但酒店条件毕竟有限,蒋南城不知怎么找了一家华国餐厅,把后厨借给林默用了半天。

  林默把煮好的粥放进保温盒里带到医院,虽然林言只吃了一点,但他还是高兴坏了,剩下的分给蓝正廷和两个护理师,又多盛一碗,端到外面给蒋南城。

  蒋南城正在打电话,看到林默手里的碗后不自觉笑起来,但讲电话的语气依然严肃:“码头上盖的项目从半年前我就让你盯着,你当时怎么跟我保证的,是不是说万无一失?行了不要解释了,现在还有哪几家要竞标?”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蒋南城目光一凝,不动声色看了林默一眼:“赶紧去准备,一小时后我要听汇报。”

  “等等。”刚要挂电话,蒋南城又想起什么,“美华的评估报告我看了,没什么价值,先不考虑了。”

  林默本来打算把碗放下就走,听了蒋南城的话没忍住问:“你公司有事?”

  “都是些小事。”蒋南城挂了电话立刻换上另一副面孔,尝了一口粥,笑容满面地道,“味道真好。”

  “那你慢慢吃吧。”

  见林默要走,蒋南城拉住了他的手腕:“你别一天到晚总杵在病房,也给你哥和蓝正廷留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像是为了印证蒋南城的话,林默看到刚才还在病房的两个护理师走了过来,冲他打了个招呼就坐电梯下楼了。

  蒋南城顺势把林默拉着在他旁边坐下,一脸你看我没说错吧的得意表情:“先别进去了,陪我把粥喝了。”

  “是不是蓝正廷跟你抱怨?”林默板起脸,“他是不是嫌我电灯泡?”

  蒋南城边喝粥边看他,黑亮的眼睛里聚起笑意:“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他真这么说?”

  见林默真的有点生气,蒋南城赶紧安慰:“那倒没有。他要是敢,我替你揍他。”

  “你?揍蓝正廷?”林默上下打量蒋南城,「啧啧」两声摇头,“我不信。”

  蒋南城放下勺子,把衬衫袖子往上卷,站了起来。

  林默不解:“你要干嘛?”

  “我要去维护我作为男人的尊严。”蒋南城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现在就找蓝正廷打一架。”

  “神经病吧你。”林默忍不住笑起来,“你要是真冲进去跟蓝正廷打架,我哥估计能立马从病床上爬起来,小心他们两个人一起揍你。”

  林言手术的成功让林默心情彻底放松,本来没多好笑的事他愣是笑得停不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蒋南城在看他。

  “你看我干嘛?”林默不自在地别过脸,见蒋南城碗里的粥还剩一半,没好气地问,“你还吃不吃?不吃我端走了。”

  “哎,我吃。”

  或许是担心吃完林默就会走,蒋南城吃的很慢,每吃一口就对林默笑一下,把林默笑得心里发毛:“你吃饭就吃饭,老看我干什么?”

  蒋南城嘴上说着「没什么」,实际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在林默的追问下才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

  他故意卖关子,等着林默发问。林默果然上钩:“什么成语?”

  蒋南城凑近他耳边,带着调笑的语气:“秀、色、可、餐。”

  低沉的声线极富磁性,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听得林默头皮都有些发麻,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蒋南城!”

  眼看林默气得脸红,蒋南城赶紧认错:“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保证不说话,好好吃饭。”

  剩下的时间里,蒋南城果然不说话了,只是不时抬头打量林默。

  林默心情不错,懒得理他。他是面对窗户坐的,夕阳的余晖斜照进来,将他整个人笼上一层浪漫又温柔的金桔色。

  看到这一幕,蒋南城忽然觉得内心异常安定。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不记得肖想了多少次。

  林默收回目光,见蒋南城拿着勺子一动不动,问:“不吃了吗?”

  蒋南城回过神。

  气氛难得融洽,他忍不住将心里话讲了出来:“我常常会想,如果我们没有离婚,我每天下班从公司回家,一边吃宵夜一边跟你聊天,会不会就是像现在这样。

  林默愣了下,忽然间有些恍惚。

  他眨了下眼,身处的地点就从医院变成了蒋公馆安静的餐厅里。他和蒋南城相对而坐,在低垂的暖灯下,温声细语交谈着一天发生的事。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噪杂的人声一下子涌进来,幻像被打得粉碎。

  林默腾一下站了起来。

  他垂眼看着蒋南城,冷冷地道:“真可惜,因为我们已经离婚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