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尊重他,谈何爱他

  这话好比一把钝刀, 锉磨着蒋南城的心。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一声鸣笛。

  车还没停稳蓝轩就跳下来,快步走到林默身边扯开蒋南城的手:“你想干什么?”

  蒋南城脸色更难看了, 盯着蓝轩搭在林默肩膀上的手,彷佛要用目光将那只手烧穿个洞。蓝轩心里得意, 故意用力将林默拉近。

  林默奇怪地看了蓝轩一眼,拍掉他的手, 对蒋南城道:“我还有事先走了,钱的事我会让助理联系你。”

  蓝轩摘掉墨镜,忍住冲蒋南城比中指的冲动,挑衅地挑了挑眉。

  上车后, 蓝轩忍不住问:“他怎么在这儿?他是不是跟踪骚扰你?我跟你说,你不许跟他来往。他要是敢再靠近你你就报警!”

  林默盯着他看了半天不说话, 看得蓝轩忍不住摸脸:“干嘛,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林默摇头,“只是有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碎嘴。”

  蓝轩气得牙痒:“你还好意思说, 消失那么久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我——”

  他突然哽住, 林默刚离开的那段时间, 他几乎想放下一切亲自出去找人,甚至还想着在网上发动粉丝寻人。后来蓝正廷联合俱乐部的经理关了他整整两个月, 所有社交账号都被没收,甚至让他父母回国只为把他骂醒。

  “对不起。”林默的道歉打断了蓝轩的回忆,“以后不会了。”

  蓝轩哼了一声, 以掩饰内心的酸楚。他明白蓝正廷刚才在机场的那一番话意味着什么。蓝正廷和林言结了婚, 他和林默也是法律意义上的亲属关系。他的确是没机会了。

  爱恋无法开花结果, 但这不妨碍他守在林默身边,帮他赶走扰人的苍蝇。

  比如蒋南城。

  蓝轩踩下油门,跑车在畅通的高速路上飞驰。他的声音略显怅然:“虽然……但我会好好看着你,让你不要再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蓝轩。”林默头疼地打断,“咱们可不可以不聊这个。你车上有什么音乐吗,放首歌听听。”

  回到公司,林默答应了蓝轩共进晚餐的请求对方才肯走。他目送蓝轩离开,一转身看到了兰英。

  兰英刚到,买了两杯咖啡正准备上楼。

  和顾蒋这样的大集团不同,林氏的规模要小得多,业务也比较集中,主营家居软装,以前一直租的写字楼。但林言接手之后,公司业务拓展,业绩连年翻番,在去年把租的写字楼买了下来,用父母的名字命名为京辰大厦。

  兰英望着跑车离开的方向,目光颇有深意。

  林默怕她误会,解释道:“那是蓝总的侄子,我们一起去送机,他顺路送我回来。”

  兰英不置可否,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林默:“美式,你的口味。”

  林默一愣:“您怎么知道……”

  兰英看了他一眼:“你原来在公司实习的时候天天喝。”

  “是吗?”林默声音低下去,表情有些不自然,“谢谢。”

  两人并肩进公司,员工对突然空降的林默都很好奇,有胆子大的还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兰英一个眼神扫过又集体噤声。

  进办公室前,林默道:“对了阿英姐,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他把蒋南城给林言找医生的事告诉了兰英:“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看他花了多少钱,到时候从我卡里转过去。”

  兰英突然蹙眉:“小林总,这事我恐怕做不到。”

  “为什么?”

  兰英声音变得严厉,隐隐含着怒气:“这是你的私事,本来也轮不到我多说什么。但蒋南城的位子之所以坐得那么稳,靠的不就是你当初拿走的那笔钱?不过是帮林总找个医生,在我看他就是把整个蒋氏拱手相让,你和林总也可以心安理得收下。”

  林默一愣。兰英一向冷静客观,甚少这么刻薄地评价一个人,他知道兰英的怒气有一半是冲他来的。

  兰英索性把话说开:“小林总,虽然你是林总的弟弟,但你并没有管理经验。公司内部虽然没人敢说什么,但大家都在观望,等着你犯错。所以我劝你最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男人的事少想。”

  林默被她说得满面通红,有种上学时早恋被教导主任逮住,简直无地自容:“我知道了阿英姐。过去的事是我的错,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

  兰英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过激,深吸一口气,换回干练的面孔:“下午跟谢嵩的会面取消了,今天一天都是巡店。你准备一下,我们半小时后出发。”

  “取消了?”林默也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不是早就约好了吗?为什么取消?”

  “他秘书说他临时有其他安排,让我们再约时间。”

  林默不由皱起眉。这个谢嵩是连锁酒店的老板,刚在港城新区建了两栋酒店式公寓,这次他约对方见面就是为了谈公寓的软装,希望对方能交给林氏来做。

  合约林言在住院前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就剩定金比例和付款方式等细节还没有敲定。

  “那麻烦你再跟对方约时间。”林默道。

  离开前,兰英突然道:“小林总,我为我刚才的态度道歉。我明白你不想和蒋南城有牵扯,其实这样也好。如果你坚持,我会联系对方。”

  林默愣了下,旋即笑起来:“谢谢。”

  一天巡店结束,又和蓝轩吃了晚饭,林默才回到家,打开晚间财经新闻。

  这是兰英给他布置的任务,哪怕不听也要开着当背景音。

  等他洗完澡出来,才发现蒋元给他发起视频通话的邀请,未接通后就发了一条语音。

  林默一边擦头一边点开,就听蒋元道:“你在干嘛,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背景音里还有两声狗叫。

  林默脸上不自觉挂起了笑,把视频回拨过去。

  接通后,屏幕上出现了蒋元放大的脸。

  蒋元小脸红扑扑的,听起来心情很好:“我刚才带着山山在院子里跑了两圈。”

  “山山过来。”蒋元唤了两声,屏幕里挤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年多没见,山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奶狗了,坐下的时候甚至和蒋元差不多高。

  蒋元好奇地盯着林默身后:“你在哪儿?”

  “在家。”林默拿着手机在客厅转了一圈。

  “看着不大嘛。”蒋元扁扁嘴,小声嘀咕,“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家?”

  林默耐着性子:“这个问题咱们不是讨论过了吗?”

  “真的不回来了吗?”蒋元情绪低落,声音也低了下去,“可是我好想你。你原来住的房子还一直给你留着呢,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小叔都不让我碰,连你买的绘本都被他收起来了,也不给我看。”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林默眼眶有点酸,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蒋元眼睛一亮,又兴奋起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最爱你了!”

  果然是个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默笑起来:“前提是你小叔同意,他同意我才能带你出来。”

  “好耶!”蒋元直拍手,“等小叔回来我就问他!”

  同一时间,击剑俱乐部。

  「啪」一声。

  剑尖挑中纪宏青的头盔。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摘下头盔:“我认输,认输。你今天也太猛了。”

  对面的蒋南城也摘下头盔,甩着汗湿的头发,面无表情地朝休息区走,立刻有俱乐部的人递来毛巾和饮料。

  蒋南城抬眼,见到递东西的人的长相时,突然一愣,随即带着怒意看向纪宏青。

  纪宏青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对那长相和林默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孩挥挥手。男孩抿着嘴唇,不甘心地离开了。

  不等蒋南城开喷,他讪讪赔罪:“城哥别误会,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吗?”

  “所以你就找了这么个人?”蒋南城瞪他,猛灌了一口水,来不及吞咽的液体顺着下巴流进衣领里。

  他表情阴沉,丝毫没有半分赢了比试的痛快。

  纪宏青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瘫,忍不住道:“你别怪我多嘴,你和嫂子离婚,他走了你满世界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人现在也回港城,多好的机会啊,你又不去追。大好时光偏偏在这儿虐我。”

  蒋南城又灌了一口水,没应声。他倒是想追,但一想到林默早上那种要拿钱跟他划清界限的态度就觉得心梗。

  纪宏青太了解蒋南城了,为了让自己早日解脱,积极出主意:“你想不想听我的意见?”

  蒋南城抬了抬眼皮:“说。”

  “我先问一句,你是不是真的爱他,非他不可?”

  蒋南城瞥了纪宏青一眼,忽然想起林默刚离开港城的那段时间,他让纪宏青帮忙找人,对方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他那时虽然已经意识到爱上林默,但羞于承认,总觉得爱上一个自己曾经厌恶的人是件很丢人的事,还劈头盖脸把纪宏青数落了一顿。

  林默离开的一年多时间里,不计其数的男男女女往他身上扑,他一概提不起兴趣。还有像纪宏青这样了解内情的,就专找和林默长得像的男孩,他顶多看一眼,看完心里更烦躁。

  像林默,但都不是林默。

  没有林默身上的味道,笑起来也不像,更没有让他产生肌肤相亲的欲望。

  蒋南城承认他是栽了。

  这么久过去,他也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是,我是爱他!非他不可!”蒋南城狠狠地道,“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一个。”纪宏青憋着笑:“是不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追回来?”

  蒋南城斜了他一眼,纪宏青连忙道:“好好,我就是确认一下。既然有决心就不难办。”

  蒋南城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说不说。”

  “你看你,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一点。”纪宏青竖起一根手指,“城哥,你得改改你的脾气。”

  眼看蒋南城要发飙,他赶紧道:“刚说一句你就这个表情,就算我嫂子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啊。”

  蒋南城表情变了变,压下心头的烦躁:“详细说说。”

  “那我可就直说了。”纪宏青清清嗓子,难得有机会教蒋南城做人,他心里乐得不行,“你这说好听点叫脾气不好,说白了就是不尊重人。你看我谈了那么多次恋爱,哪一次不是和平分手,分手以后哪个前任不是五星好评。那是因为我知道,任何人际关系,包括恋爱、婚姻关系的前提都是相互尊重。”

  “你首先要认识到对方和你是平等的,不是你的所有物,更不是你的附属品。他是个人,有独立的人格,更何况是嫂子那么温柔的人。你要先尊重他,然后才能谈爱他。否则整天被你呼来喝去,动不动就甩脸子,搁谁能受得了?”

  纪宏青不愧是搞教育的,说起来头头是道。蒋南城听着听着不由自主点头,还虚心请教:“然后呢?”

  “第二点,”纪宏青又竖起一根手指,“既然你是追人,那姿态就要放得低一点。既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回来,那就是低到土里也没关系。简而言之就是他不论对你做什么你都得照单全收,打你左脸你不仅不能生气,还得把右脸伸过去,完了还得问他手有没有打疼。”

  蒋南城脸色一变,下意识就带入场景,想象着林默打了他一巴掌,他把另外半边脸又伸了过去,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或许等林默打完了,他还能趁机把手拉到嘴边亲一口。

  “还有吗?就这两点?”

  听到蒋南城这么问,纪宏青暗自吃惊,他原本以为对方就是一时脑热或者心有不甘,没想到都到这程度了还能忍。

  纪宏青认真起来:“第三点就是投其所好,建立信任。据我所知嫂子回他家公司上班了吧,他没经验,公司的人不一定服气,竞争对手会不会也乘机挖客户?这些都是你的机会啊,该怎么保驾护航不用我教你吧。”

  蒋南城若有所思,表情也松动了。纪宏青趁机喝了口水,边拧瓶盖边说:“还没完,还有最后一点。”

  “哦?”蒋南城一挑眉,“是什么?”

  “很简单,就俩字。”纪宏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砸钱!”

  他掰着手指:“送花送车送珠宝,送房送表送游艇,这些对你不都是小意思。你要是愿意,公司股票也可以送啊。”

  蒋南城脸色未变,眸光沉沉地看着远处,看不出情绪。

  纪宏青微微耸了耸肩,留时间让蒋南城自己去想。他拿起手机点了两下,突然脸色大变:“顾汶东死了?”

  同一时间,林默也在新闻里看到了这个新闻。

  “顾氏公关部刚刚发表声明,顾氏董事长顾汶东先生已于今天晚上8时去世,享年86岁……”

  作者有话说:

  一更。

  以后不出意外都是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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