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日出我看你
蒋南城神色不停变换, 扯开林默的手：“我没顾明昭那么眼瞎，会爱上你这种人。”
林默笑了笑：“那就好。”
他向蒋南城伸手：“戒指给我。”
蒋南城的表情有些扭曲，盯着林默看了几秒, 忽然大步走到客厅窗户前，开窗将戒指扔了下去。
银色圆环在月色下画出一道抛物线, 随即隐没在了黑暗中。
蒋南城露出一个古怪又瘆人的笑：“想要的话自己下去捡吧。”
林默看了他几秒：“你真是有病。”
多说无益，他直接转身下楼, 用手机打着光在草坪上来来回回找，始终没有发现那枚戒指。
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值夜的保安路过：“林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林默笑了笑：“没事。”
保安走后，林默直起身, 面对草坪发呆，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再一抬眼, 就见蒋南城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 居高临下俯视他。
对视片刻，林默收回目光，朝小区门口走去。
保安又问：“林先生这么晚还出去？”
林默：“出去买点东西。”
去哪都比回去面对蒋南城强。
手机没电, 林默也不知道现在几点，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
临近午夜, 有人的一天已经结束, 而有人的一天才刚刚开始。这片区域算是港城的核心区，几条街外有不少夜店酒吧。林默走在路上, 不时有跑车呼啸着从他身边经过，有人对他吹口哨, 甚至还有人邀请他上车。
林默从大路拐上了小路, 又从小路拐到了更加幽静的小道。他走得有点热, 脱了外套, 看到前面有个亮灯的24小时便利店便进去买瓶水，结账的时候才想起手机没电，而他还没带现金。
“不好意思我不买了。”林默对店员道，正准备把水放回货架，就听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没事，我来付。”
他心中一动，转头看到了一身便服的刑磊。
邢磊挑了下眉：“不认识我了？”
“不是不是。”林默收敛吃惊的表情，“就是觉得太巧了。”
邢磊付了钱，拧开瓶盖后把水递给林默。
林默道了声谢，和他一起走出便利店，看到刑磊那辆路虎停在路边。
邢磊主动解释：“晚上睡不着，开车出来转转。”
结果出门没多久他就看到林默，慢慢开车跟在后面，直到林默进了这家便利店。
“你呢？这么晚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邢磊不动声色打量林默。
林默低头看，他的衬衫和裤子皱巴巴的，皮鞋也因为找戒指而沾了土，看起来的确有点狼狈。
他喝了口水：“我也睡不着，出来走走。”
“那还真是巧。”邢磊道。
一阵沉默。
“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水。”林默说，又自嘲地笑了笑，“本来就欠你一顿饭，现在又多了一瓶水。”
“不必客气，你住哪儿我送你。”
“不用。我住得近，也就几条街。”
邢磊不由分说朝车子走去：“林默，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尽量不要在晚上出门，也不要去人少偏僻的地方。”
林默一愣，下意识跟上：“是啊，但是……”
邢磊拉开副驾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待林默坐进去后又替他系好安全带：“没有但是。”
“什么意思？”等刑磊上车后，林默追问，“港城的治安不是一直很好的吗，而且这里又是市中心。”
邢磊看他一眼：“危险无处不在，小心驶得万年船。”
林默总觉得邢磊话里有话，转念一想可能是对方的职业病。
刑磊点到为止，问：“住哪儿？”
林默一噎。他刚才就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想回去，一想到要面对蒋南城他就头疼。
但不回去，他还能去哪儿？
身无分文手机没电，连身份证都没带，去酒店开房都做不到。
邢磊似乎真有洞察人心的本事，边发动车子边说：“要是你不困，就陪我一起转转。”
林默：“好啊。”
每当失眠，邢磊都会开车穿过港城的大街小巷。林默没有想去的地方，邢磊便带他走自己常走的路线，其实也是他一路打拼过的地方。
“我警校毕业就被分到这个派出所。”邢磊放慢车速，指着派出所旁边的一个门脸道，“那家店以前是个早点铺子，夫妇俩经营，卖的包子皮薄馅大，豆浆也是现磨的。可惜前年的时候老板娘去世，老板就把店盘出去回乡下了。”
“还有这个饭店，之前是个网吧，我在这里蹲点抓过一个逃犯，两天两夜没睡。那是我从警生涯抓的第一个人。”
林默安静倾听，发现邢磊是挺细腻的一个人。他猜到刑磊是一路靠自己拼搏才有今天的地位，问：“会觉得累吗？”
邢磊没有回答，等红灯时看了林默一眼，反问：“你会觉得累吗？”
林默一愣。
邢磊缓缓道：“蒋南城可以说是港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你作为他的另一半，住的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豪宅别墅，出入的是各种奢华的酒会宴会。那你觉得累吗？”
林默陷入沉默。
他何止觉得累。只要能离开蒋南城，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邢磊也不再多说，在无人的街巷跑了一圈，快回到出发地点的时候，一看副驾——
林默竟然睡着了。
邢磊第一反应是这人警惕心怎么这么低，随即勾起嘴角。
这不正是林默信任他的表现？
邢磊屏住呼吸，小心地放低副驾驶座位，又从后座拿了外套给林默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看着林默，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或许在警局见到林默的第一面，他就被对方吸引了，明知道对方已婚的身份，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沦陷。
邢磊觉得有点烦闷，下意识想抽烟，又忍住了。
他深深注视林默，眼中是从未示人的温柔。片刻后他发动车子，路虎冲破夜幕驶了出去。
林默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光怪陆离的梦境最后，是蒋南城逼问他为什么要拿那枚戒指。
醒来后腰背酸痛，他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睡在车上，身上盖着一件夹克。
再一想昨晚遇见邢磊的事。
他竟然在邢磊的车里睡了一晚上？
林默瞬间清醒，四下寻找，看到了站在车头的邢磊。
他开门下车，邢磊听到动静回头，淡淡地问：“醒了？”
“嗯。”林默说，这才发现两人正站在盘山道的一处观景台上，“这是哪儿？”
“百凤山。”邢磊指了一个方向，“你醒得正是时候，刚好能看日出。”
林默顺着看去，一轮红日即将破云而出，整个港城都笼罩在绯色的光芒中。他被这场景震撼，不由屏住呼吸。
邢磊心中一动，微微侧头。霞光照耀林默的面庞，让他整个人显得明艳夺人，熠熠生辉。
两人静静地分享这难得的静谧时刻，直到太阳完全升起，邢磊才道：“回去吧。”
上车后，林默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昨天我在你车里睡着了。”
“没事。”
林默还想问邢磊是不是一夜没睡，最后还是选择闭上嘴，等车开到市区的时候才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想了想，他又竖起两根手指：“两顿，必须两顿。”
邢磊失笑：“最近案子多，等过段时间我联系你。”
林默好奇：“你有我联系方式？”
他怎么不记得告诉过邢磊电话号码。
“有。”邢磊看了他一眼，“毕竟警察叔叔无所不能。”
林默：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邢磊笑了笑：“我号码你记一下，有事也可以打给我。”
“我手机没电了。”林默道，“你说吧，我先记在脑子里。”
邢磊报了个号码，林默默念两遍就记下了，倒是让邢磊有点吃惊。
快到小区时，林默请邢磊在隔一条街的地方停车，他再步行回去。
临下车前，邢磊再次嘱咐林默要走大路，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邢磊三番五次这么说，林默也不免警觉起来：“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大案吗？”
邢磊也不好解释其中缘由。他上次和林默去电子城，发现有辆车一直跟在他车的后面。直觉告诉他车里的人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着林默。
但也不排除是他想多了，思考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林默，免得对方担惊受怕。
林默目送邢磊离开，慢慢走在人行道上，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猛一转身，只有行色匆匆的行人和车辆。
他暗道可能是听了邢磊的话，杯弓蛇影。现在是白天，再说他又没和人结仇，怎么会有人没事干跟着他。
他在道路尽头转弯，拐到小区门口的那条林荫路，没走几步突然脚步一顿。
一辆熟悉的宾利从小区里驶了出来。
林默第一反应是感叹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没让刑磊直接送到门口。第二反应是拔腿往回跑。
可还是晚了，车已经开到了他身旁。
车窗降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