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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红春自然是不肯给钱的, 她回屋把闺女叫起来,让女儿绊住吴桂英,自个趁机溜出门了。
路上, 肖红春想到闺女, 又觉得吴敏不争气,像她这把年纪都能当临时工, 她闺女一个年轻姑娘, 手脚怎么那么慢呢?
吴敏被原本没醒的, 被肖红春弄醒后睡不着了,就起来了。
她这手有冻疮, 早上发面揉面这事都是吴桂英自己做的, 吴桂英准备做点饺子皮, 等会去买肉回来剁成馅,中午包饺子吃。
乔月大伯一家中午要过来吃饭的,饺子当主食, 米饭也蒸着,到时候炒几个菜,看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想到这要包饺子, 这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挺多的。
昨天弄晚了,沈夏就在这边休息的。
吴桂英叫吴敏去把沈夏喊起来, 等会包饺子还有得忙呢。她又看了一眼吴敏有冻疮的手, 叹了口气。
吴桂英擀好饺子皮, 沈夏拿着菜刀在那割肉馅。
吴敏坐在门口,看外头的人来来往往。
看得无聊了, 站起来问沈夏, “表姐, 你屋里有故事书吗?”
想看看书打发时间。
沈夏看了她一眼 , 转头问吴桂英,“妈,有手套吗,让表妹戴着手套,把菜洗一洗。”像做点白菜猪肉馅,还有韭菜鸡蛋馅,酸菜猪肉馅的味道也不错……
这白菜得洗洗,等会她切。
吴敏看着自己的手。
这样能做菜吗?
她望着沈夏。
沈夏额头青筋一跳,“我二哥要结婚,家里事多,你在这边要是没什么事,先回去吧。”店也没开业,不用吴敏帮忙。
吴敏想了想说,“我可以帮忙的。”
她妈在这边,她要是回去,那家里的活就都归她干了,她不太想回去。
沈夏手里的活没停,低头看着案板剁肉,出声问道:“那你说说,你能帮上什么忙?”
吴敏想啊想,“我可以叠被子,扫地。”
说着就要去拿扫帚。
“你给我停!”沈夏服了她了,没看她们在准备吃的吗,现在扫地,是嫌地上的灰尘飞不起来吗。
正说着。
外头沈河带着沈爷爷沈奶奶过来了,这两位老人之前在三叔家住着,是沈河刚刚过去把人请过来的。
长辈见面,爷爷奶奶更是长辈,自然要见的。
沈奶奶一脸憔悴,嘴角耷拉着,跟以前比,露出几分苦相。
沈爷爷倒是没怎么变,身上衣服比以前新了。
沈奶奶早就知道吴桂英在这边租了一个二层楼,楼下开铺子,楼上住人,地方宽敞得很。可惜啊,这吴桂英跟她儿子离了婚,她想搬过来住,都没名目。
虽然沈大国在这边住着,可大国在这边当帮工,她问过大国,吴桂英每月给他发一点钱。
沈奶奶还想着让两人复婚呢,自然叮嘱沈大国好好给吴桂英,听吴桂英的话,争取把这婚复了,到时候吴桂英手里的东西不都是沈大国的吗。
沈奶奶现在就指着两人把婚复了,到时候等大儿子这边稳定了,她再跟老头子搬到这边来住。
这地方挺大的,周围也热闹。
“桂英啊,怎么就你跟夏夏啊,大国呢?”沈奶奶没看到大儿子。
吴桂英抬头说道:“他回乡里去了。”这婚礼改了地方,得一家一家的通知。
沈奶奶脸一垮,很快就硬扯起一抹笑,“他怎么回去了,你家沈河不是说他媳妇家里人今天中午过来吃饭吗?”沈大国可是一家之主,怎么能不在呢。
吴桂英道:“这结婚不得请人吗,这老家的人他得一家一家通知,不然,您跟夏夏爷爷去?”
这离了婚,眼前两位自然不是公婆了。
语气都不用像以前那么客气了。
沈奶奶跟沈爷爷老胳膊老腿了,哪里还走得动。
沈河路上跟沈爷爷沈奶奶说过乔月的情况了。
沈奶奶心里还犯嘀咕呢,这乔月没爹没妈的,是不是命不好啊。
这老一辈,总是封建迷信。
沈奶奶看到沈夏了,过去问孙女,“你对象什么时候过来啊?”听大国说,这婚事定下来了。
“不知道,他在上班呢。”沈夏同把手上的菜刀放下,这肉馅剁好了,放到大汤碗里,不忘跟沈奶奶说,“他是外地的,过来一趟不容易。”
沈奶奶一听外地就不想问了。
这姑娘家远嫁,那一辈子不定能回来几次呢。
嘀咕着,“就看中这人了?”
该找本地的。
沈奶奶跟沈夏聊天的时候,沈爷爷手一背,又出门了。
沈河在后面说道:“爷爷,最迟十一点半回来。”
沈爷爷摆摆手,“知道了。”
他就是去转转,要是有下象棋的,他就看看。
沈奶奶看了一圈,眼睛落到吴敏身上,“这位是?”
吴桂英道,“我娘家侄女。”
沈奶奶就没再问了,这屋是吴桂英租的,她让她娘家侄女过来,沈奶奶也没立场说什么。
到底不是儿子的产业。
乔月跟他大伯一家是一点钟来的。
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粗粗一看,有两罐奶粉,还有包装精美的糖,还有盒装的糕点,还有一些水果。
东西不少。
乔月伯母笑着说道:“路程太远,就没带什么东西,这些是供销社买的。”
沈奶奶眼睛一亮,本来还说老胳膊老腿的,这接东西的速度倒是快,沈夏刚过去准备接东西,沈奶奶就一把把东西全提到手上了。
笑得一脸褶子:“你们真是太客气了。”东西拿到后,放到自己坐的椅子边上,挨得紧紧的。
一楼原本是店铺,这会把桌椅都堆到墙角,好让客人坐。
“这位是?”乔家人看到了吴敏,之前都没介绍过。
吴桂英道,“我娘家侄女。”
那就好。
乔月大伯还担心沈河这边兄弟姐妹太多,以后乔月嫁过来不好应付。
中午的菜很丰盛,方桌摆不下。
吴桂英铺的圆桌面,摆了十一张椅子,这么多人全部坐下了。
沈夏吃的是饺子。
这大冬天,吃吃饺子喝喝汤,最舒服不过了。
吃完还有红糖茶,跟一些点心。
吴敏吃得特别饱,看到红糖茶,喝了一大杯,之后看到买来的桂花糕点也忍不住吃了一半,撑得厉害。
沈夏帮着吴桂英收碗。
撤了圆桌,他们还在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聊着天,沈河陪乔伯母说一些生活上的事,乔月跟乔伯母说一些文工团的事,还说了元旦她独舞的事,她可是得了一等奖呢。
乔伯母夸了她。
吴桂英洗碗,让沈夏去陪客人聊天。
沈夏无奈道:“妈,还是我洗你去陪客人吧。”她是小辈,她怎么跟长辈聊呢,让乔家人看了,说让长辈子洗碗,小辈在那边玩?
唉。
吴桂英一想也是,后来把碗堆到水泥砌的水池,擦擦手,“晚上洗。”带着沈夏一块过去了。
今天夏夏一天都没闲过。
吴桂英心疼孩子,不想沈夏太累。
想到这,吴桂英又看了一眼吴敏,不是她挑理,吴敏这孩子确实不太懂事。
吴桂英也不是嫌吴敏在她这白吃白喝,就是这两天忙,顾不过来,心烦意乱的,再看到这一个什么都不干的,这火气蹭蹭的就往上冒,要这是自家孩子,早就教训了。
在外头做客,就算手有伤干不了活,那也得表示有那干活的心啊,总不能跟没事人似的,傻坐傻站着吧。
吴桂英回来后,乔伯母就跟她聊了起来。
乔伯母是军医,在那边见多识厂的,挑了些有趣的事当作笑话说了出来,没一会,这边的气氛变热络了起来。
这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旅游的事上。
吴桂英就说起了上次去京市的事,去了景点,还有照片呢!
照片是后来沈夏寄回来的。
一大半都是吴桂英的,另一小半是合影,跟其他三人的独照合照。
吴桂英还起身去把相册拿过来了。
厚厚的一本相册,是特意为了装照片买的。
相册寄到乔伯母手里,吴桂英坐到旁边,眉飞色舞的说着当时拍照的事。
“那会风大,你看这丝巾都飞起来了。”吴桂英一边笑一边回想,开头照相的时候没丝巾,后来去了趟商场,买着了,后来照相她都是围着丝巾的,还把丝巾扬起来了!
迎风拍照,特别好看。
沈夏听得嘴角抽抽。
不管过多少年,大人们拍照就那几个动作,扬丝巾,扯树枝……
吴敏好奇,凑过去看,然后发现了了出现在照片里的沈成才,“姑姑,这个是谁啊?”她是认得沈成才的。
“这是成才,夏夏二叔家的老二。”吴桂英笑着说的。
当时成才去那边有事呢。
“姑姑,你怎么带他去不带我去啊?”吴敏有些委屈,低头又抬头。说起来,那沈成才还不姓吴呢。
沈夏道:“成才是有公事过去的,正好碰上了。”
又看向乔月,“二嫂,我记得你说文化馆有个画展,规模挺大的,二哥,要不你带乔伯父他们去看看。”
沈河看向乔月,“去吗?”
乔月猛点头,“我本来说要去的,这几天一直没空,这都快二点了,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吴敏对画展没什么概念,可是大家都去,她就想去了。
于是跟着站了起来。
沈夏问沈爷爷沈奶奶,“你们一起去吗?”
沈爷爷要去。
沈奶奶不去,她不懂什么画展,她在琢磨一件事,“夏夏,你二叔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上回孙秋枝跟他们撕破脸后,就不让她进门了。
去了就拿扫帚赶出来。
大军也是心狠,帮媳妇不帮老娘。
沈奶奶想从沈夏这边打听一下二儿子一家的情况。
这还真是问错人了。
沈夏也是刚回来呢,再说了,就算她在这边住着,只在没回老家,也不知道二叔家的情况啊。
“奶奶,这事我就不知道了。”沈夏说。
“成才不是知道吗,你问问他。”沈奶奶说,“这天冷了,还是回老家烤火舒服些。”在老三家的楼房住着,洗菜特别冷,手拿回来就冷,还是老家好。
吴桂英送完乔伯父一家出门,回来就听到沈奶奶在问沈夏,关于沈成才的事。
她出道,“成才最近没上我家。”
来得少。
沈奶奶见问不什么,就没问了。
吴桂英去洗碗去了,沈夏准备出去转转,沈奶奶对她说:“你爷爷年纪大了,医生说要补这补那的,这奶粉我就带走了。”
说着就去找奶粉,结果一看,椅子边上的放的东西全不见了。
搁哪去了?
沈奶奶没找着。
沈夏从楼上把奶粉提下来,给了沈奶奶,还有红糖也分了一罐给她。
沈奶奶伸手就接了,东西一到手,提着就走了。
吴桂英洗完碗出来,沈奶奶眼角瞧见了,走得很快了,还特意转弯,拐不见了。
吴桂英瞧了一眼,收回目光。
要是这一点东西能让两老的不折腾,让孩子们省得点,那就给。
“吴敏呢?”吴桂英看了一圈,没见着她。
又低嘀,“是走了吧。”
沈夏道,“说不定是跟二哥他们一起去画展了。”刚才她没注意。
吴桂英头疼道:“你这表妹,上个月还不这样的。”怎么性子越来越古板了。
沈夏才懒得管呢。
她道,“妈,我去外头转转。”主要是去看看商场,跟供销社的货柜,先看看什么好卖。至于吹风机,她其实是不想在这边卖,这边亲戚多,只在一个没瞒住,知道吹风机是她卖的,到时候不是让她白送,就是让降价,或许也有好的,但是沈夏不想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这钱不想赚。
沈夏下午把商场都转了一圈,供销社也去了好几家,买了些礼盒,准备乔伯母他们送的时候,送给他们。
这衣服还是红色跟深色更好卖一些,白色衣服不禁脏。
至于家电,黑白电视机卖得更多,彩电很难买,要票还要排队。
论市场前景,彩电绝对是排在吹风机前头的。
彩电啊。
沈夏在天黑之前回了家。
还没进家门,就听吴桂英在骂吴敏,“你多什么手啊,人家那画,你看就多,还把画扯坏了!有你那么看画展的吗?”
吴敏在那哭。
沈河在旁边,脸色特别难看。
吴敏是跟他们一块去的画展,只是没想到吴敏看画会弄那么大的事,把画弄坏了之后,闷不吭声的,还是有人看到了,把吴敏给抓了出来。
吴敏就喊沈河。
就在那说,“我不知道……”
当着乔家人的面,沈河别提多丢人了。
画弄坏了,要赔钱的。
要么就找人修复。
沈河那么冷静的一个人,都被吴敏哭得心烦了。
“妈,”他跟吴桂英说,“让她走。”
“她走了画怎么办?”吴桂英气啊。
不得赔钱啊。
让吴敏家自己掏钱。
画展上的画,不是赔钱那么简单的。
沈河道:“那你跟舅舅说吧。”他就没指望舅舅他们赔钱,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古画修复师,把画复原。
大学里应该有会这门手艺的教授。
吴敏听到说要赔钱,眼泪掉更更凶了,“姑姑,我没钱,我妈要是知道了,会骂死我的。你别跟我妈说好不好?”
沈夏道,“妈,我回筒子楼那边住。”
这边的事听得心烦。
现在天黑了,没回去的大巴了,吴敏今天晚上看来又在住一天了。
沈河转头回单位宿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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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夏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吴敏。
吴桂英说吴敏回老家去了。
东西都带走了。
沈河去了安市的大学,这边就两个大学,还没有文物修复的专业,后来又跟战友、同事打听,找着几个能修复的,可是带过去一看那画的损伤程度,直摇头。
后来沈河又听说京市那边的大学可能有厉害的师傅。
因为画的事。
沈河结婚心情都被影响了。
乔月倒是劝他宽心。
乔家人帮着把事情平了。
这事平了跟事情解决是两回事,沈河肯定要帮着把这画弄好的,不然这心里过意不去。自这事之后,他对吴敏有了看法,这人做事慢没什么,但是得会承担责任,这事一出,人就跑了,跟没事人似的,这是人的品性有问题。
肖红春是知道这事的,她是这样说的,“我家敏敏年纪小,不懂事,就是孩子心性,这犯错了,认个错不就完了吗。”
她还加了一句,“我家吴敏说她道过歉了。”
吴桂英气得把肖红春赶出去了。
肖红春憋着气,单位放假后就立刻回了老家,跟吴家人狠狠告了吴桂英一状。
这大姑子赚了钱了,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了。
挑三挑四的,一点小事,小题大作,故意赶她家吴敏回来。
连帮忙找个条件好点的男同志都不肯。
像沈河结婚,还不许吴敏过去,有这么当亲戚了吗。
说到沈河结婚的事,肖红春是真气。
沈河的同事都公安局的,是城里人,正式单位,而且,还是在公安局食堂办的,那么多的年轻小伙,竟然不让她家吴敏过去瞧一眼。
这是存心的吧 。
肖红春当天在上班,抽不开身,是沈舅舅过去参加的。
为着这些事,沈舅舅一家是跟吴桂英赌上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