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已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 后来困迷糊了,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强撑着眼皮子,似乎说了好几遍“温时青, 我好喜欢你。”

  温时青给他拉了拉被子, 捏了捏他的脸, 笑道:“我知道。”

  这晚,江已什么梦也没有做,他睡得无比的安静,这是他这么多天来, 睡得最舒服的梦。

  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在睡前追问温时青的问题。

  ——“我们认识吗?”

  温时青否认了, 但江已不相信。

  江已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 但显然的,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温时青向他打开心扉。

  温时青留院观察了一周,便可以逐渐锻炼行走了。

  江已在旁边当他的拐杖,时不时陪他出去散步。

  或许在旁人看来, 是温时青离不开江已, 但其实是江已离不开温时青。

  被绑架的后遗症逐渐展露,江已有些抗拒和旁人说话,只有在温时青面前才会稍显镇定, 稍稍去人多的地方,他就会显得有些暴躁,有些不耐烦, 甚至会有些害怕瑟缩。

  温时青想安排心理医生,但都被江已一一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没病, 他也不想去向陌生人再次揭露自己有多么的不幸。

  这对江已来说, 犹如是撕开一层伤疤。

  温时青见他抗拒明显,也就不再提。

  只是偶尔借着出去散步的理由,才能领着他一起出门透透气。

  江已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他没办法做到。

  在他看来,这世界上只有温时青才不会伤害他。

  他也只相信温时青。

  他很刻意地不去想海上的那些天,但每次看见手腕上难以消除的青紫痕迹,就让他内心作呕。

  还有阿姨被拔掉的舌头,空荡荡的口腔,浓重的海腥味,以及那些汹涌的海水……

  很多很多,但凡江已想起,他就像是被一只手拽进黑暗的洞穴里,坠进不归的河流,被席卷。

  所以,江已发誓,他绝对不要再想起那些事了!

  实在是太过于扰人。

  这样安静地度过了几天,杨助理来了一趟,欲言又止地看向江已,随后低头附耳在温时青耳边说了什么。

  待杨助理走了,温时青才转头揉了揉江已的脖子,声音和煦如风:“小杨说,下午有警察想来找你做个笔录。”

  见警察,江已倒是没什么意见。

  他点了点头。

  温时青:“霍齐现在被收押,你看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或者见见他?如果有……”

  江已迅速打断:“没有,我没有什么话要说。”

  温时青顿了顿:“那就不见。”

  江已捣鼓似地点头。

  下午警察就来找江已单独做笔录了。

  无关人员全部离开。

  江已显得有些局促,但他尽量表现得不露怯。

  没有温时青在身边,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他尽管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手指无意识地垂在身侧,攥紧了衣角,细微地动作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警察在来之前,就知道江已的状况。

  对于受害人,他们表现出和蔼的模样,减少江已的压力。

  不过好在,江已虽然紧张,但他条理清晰,说话虽然一顿一顿的,但表达准确。

  这场笔录十分的顺利。

  等送走了警察,温时青走了进来。

  他刚进病房,就被江已扑了个满怀。

  他扶住少年的腰,带着安抚性的拍了拍江已的背,声音缓和:“没事了,乖。”

  江已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不说话,虚脱似的全靠温时青撑着他的身体不掉在地上。

  他闭上眼睛,费劲地摇摇头。

  温时青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才惊觉他额头上是细细密密地冷汗。

  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让江已参加这场可以说,让他耗尽所有力气的笔录。

  就算警察要做,他也完全可以全力推掉,不让江已接触到。

  温时青手指有些抖,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他拉上窗帘,微带颤音,手指抓着江已,一手替他捋了捋细碎的刘海:“睡一觉吧。”

  江已抓着他的手指,好像终于会喘上气了。

  他闭上眼睛,把自己缩成一团,唯一不变的就是死死地抓住温时青的手指。

  那是他的安全感来源。

  他没有睁开眼睛看温时青,但实在有些累了。

  见一些人,就已经耗光了他身上的力气。

  他现在好想睡一觉。

  好好地睡上一觉。

  江已知道温时青现在可能在自责,可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他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黑黑的山洞,远在山那边的星火,江已浑身都在发冷,他找不到山洞的出口。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掉进了冰河里,被冻住了,他拼命地呼吸,拼命地砸冰。

  最后冰面升起一个火炉,江已总算是从噩梦里逃脱。

  火炉太暖和了,他后来睡得就格外的舒坦。

  不吵不闹,呼吸浅平了,温时青将额头抵住少年的额头,看着他终于退烧了,才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江已其实没睡多久,他醒过来倒是平复了不少,没有睡前的无力。

  他原本是想多睡一会儿的,但外面实在太吵了,让他无法在继续睡下去。

  他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便是男人尖尖的下巴,下颚线清晰,轮廓分明。

  温时青刮了胡茬,看起来年轻了几岁。

  江已打哈欠的功夫,温时青也睁开了眼睛。

  江已正纳闷外面怎么了,脑袋突然被一扣,就被压在了温时青的胸口上。

  他一懵,温时青拉了拉他的被子,淡淡道:“继续睡。”

  江已从被子里钻一个头,他发丝凌乱,头发能组成一个鸡窝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杨助理的警告。

  他有些担心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讷讷道:“温叔叔,这该不会是你哪个仇家找上门了吧?”

  温时青气不顺地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我仇家也就只有你,你个小冤家!”

  江已无辜:“什么啊,我明明是叔叔的小宝贝儿好吗?”

  他有力气和温时青打趣了。

  平时候没有其他人,江已在温时青面前最自在。

  温时青捏了捏他的鼻子:“是是是,你说得对。”

  江已一笑。

  外面的吵闹声不断,江已倒是莫名地分辨出来了女声,听起来有些耳熟。

  有点像唐岁岁母亲的声音。

  虽然他并不想分辨出来,但唐夫人的声线很特别。

  江已纳闷,唐夫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难道是知道唐岁岁和这起绑架案有关,所以赶来求情?

  江已不由得对唐家的厌恶更上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