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说完, 江已心中残余的不爽已经全部消散了,并且也不是那么在乎温时青是否会开口跟他道歉。

  反正他已经原谅他了。

  于是江已开车门下车,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手扶着车门, 看向坐在车里的男人。

  男人抬眸看着他, 挂在唇角的笑容已经销声匿迹了。

  此时的他, 在江已眼里倒格外像一只淋了雨的大狗狗。

  罪过罪过,用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温时青。

  况且,这实在有些南辕北辙。

  但不知道怎么的,江已却又觉得这样很好, 很可爱, 他喜欢极了。

  于是, 他开口道:“温叔叔,你不用自责,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说着,他竟然有些手痒痒, 想摸摸大狗狗的脑袋。

  手感一定不错。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法, 江已没打算付诸行动,他往后退一步,准备替温时青关上门。

  但下一秒, 车门被抵住,温时青屈着腰,从车里出来。

  江已愣了一下, 还未反应过来,男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跟前, 下一秒他就被拥入怀里。

  下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 他晃动了一下脑袋, 迷迷糊糊地:“怎么了?”

  温时青抱着他,轻叹了一声,手掌轻揉他的脑袋:“对不起,昨晚是我说话重了。”

  江已傻兮兮地一笑:“没事啊,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说他这人好哄吧,生闷气比谁都能生,说他不好哄吧,只要和他说话超过五分钟,他的气都能烟消云散。

  温时青顿了顿,眼睑低垂:“下午等我。”

  江已眨了眨眼睛:“你要来接我吗?”

  温时青一笑:“当然,不行吗?”

  江已:“行!我等你。”

  等江已活蹦乱跳地跑进了学校,杨助理才下车,给温时青递了一支烟。

  温时青抬手欲接过,手在半空却又顿住,摆摆手:“不抽了。”

  杨助理傻了一下,后又反应过来。

  怕是因为小江先生不喜欢。

  于是他也有眼色地将烟放进了兜里。

  “先生,小江先生还挺依赖您的。”杨助理微微一笑,看着江已跑远的身影:“照小江先生的性子,如果不信任您,怕是不会和您闹脾气。”

  温时青莞尔:“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多闹会脾气,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

  杨助理笑着接话道:“小江先生是个人精,什么都知道,或许比起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先生在他心里无可比拟,所以也舍不得多生一会儿气吧。”

  温时青挑眉,看了一眼杨助理。

  杨助理回以一笑。

  温时青失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和小江待久了,人也变得和他一样傻不丁的。”

  杨助理也不知道这是褒义还是贬义,只能笑着道:“这不是小江先生可爱吗,傻人有傻福,多沾沾傻气。”

  温时青瞥了他一眼,神色不明。

  杨助理头皮一紧,觉着自己好像又说错了什么话。

  在车外没有多待,外面的温度实在不是人待的。

  本来杨助理以为这事儿也算是稀里糊涂的翻篇了,谁知道坐上车后,温时青闭眸前一刻突然开口:“小江不喜欢别人说他傻。”

  杨助理:“……”

  是他冒犯了。

  小江先生可能只喜欢温时青说他傻。

  他这个别人属实是不配的。

  江已心情好到爆炸,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路小跑进了教学楼,

  这个时间点,大多都在教室里,鲜少有人在外。

  江已到楼上时,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走廊的霍齐,他吓了一跳。

  霍齐转过头看向他,原本冷冰冰的脸登时一笑:“你来了。”

  江已紧了紧自己的手指,他淡定地嗯了一声。

  正准备往教室里走,就听霍齐开口:“送你的人是谁?”

  江已第一个反应是,霍齐监视他。

  他猛地抬头看向霍齐。

  霍齐似乎很喜欢他的反应,觉得好玩极了,不过他并没有故弄玄虚,而是肩膀一耸,十分的无辜:“刚刚在楼上看见你俩抱着。”

  江已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霍齐趴在走廊边的砌墙上,是在看他?

  所以这人站在这上面,从开头就再看他?

  视力这么牛逼?

  江已上下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裤兜鼓起一部分。

  霍齐不动声色地抬手遮住那团鼓起的东西。

  这一警觉的动作,让江已不寒而栗。

  他怀疑霍齐带着望远镜。

  上个学还带望远镜?真他妈诡异。

  江已挪开目光,浅笑:“这事儿就不劳霍同学关心了,咱们关系好像也没有好到能互相过问对方的私生活。”

  霍齐脸上的笑容一僵:“当然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江已礼貌地点头,就快步进了教室。

  张问见他一来,顿时叽叽喳喳地开始汇报自己听到的小八卦。

  据说女生宿舍的水管好像被冻爆了,还有哪个班的男女生分手了……

  他不愧是百事通,啥都知道。

  江已听得耳蜗都在泛泛的疼。

  最后,张问才说了劲爆的消息:“宋安知要转班知道吗?”

  江已顿了一下,有些惊讶:“为什么?”

  张问挠头:“听说是因为隔壁班的唐岁岁,好像是说宋安知喜欢他,唐岁岁明天不是要继续回来上学吗?宋安知转过去估计是为了方便照顾他。”

  江已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他没想到剧情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宋安知在剧情里从头到尾都是和他在一个班,为此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没想到现在宋安知居然要转班。

  张问见他一副便秘了的表情,顿时燃起了八卦之心,大声嚷嚷道:“不是吧江已,你该不会还喜欢宋安知吧?你吃醋了?”

  声音极大,原本在收拾书包的宋安知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江已。

  眼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

  江已被这一吼,整个人都要尴尬得原地爆炸了,他黑着脸,冷声道:“闭上你的狗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张问见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才理亏地闭上嘴巴,默默地坐回了原地。

  徐然积极地帮宋安知收拾书包,一边乐呵呵道:“你倒是去照顾你的心上人了,我的心上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追到手。”

  宋安知垂眸,神色并无高兴,他接过徐然的书:“你不是喜欢江已吗?怎么不去追?”

  徐然挠头,目光看向坐在前排的少年。

  他收回目光,信誓旦旦胸有成竹:“最近在制定计划,肯定会把他拿下。”

  徐然道:“前段时间他不是很讨厌我吗?我寻思着少在他跟前晃悠,说不定他就对我的记忆淡了,到时候重新追,难度低一些。”

  宋安知将书抱在怀里,看向徐然,冷静道:“他不会喜欢你的,你放弃吧。”

  徐然一顿,神色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

  宋安知低下头,整理桌面:“就是那个意思,江已不会喜欢你。”

  徐然被下了面子,有气不发,他冷笑了一声:“不会喜欢我?难道还会喜欢你?”

  被戳到痛处的宋安知抬起头,眼眸黝黑,“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自己什么德性心里没点数?”

  徐然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宋安知,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他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捏着拳头二话不说就往宋安知脸上砸。

  “你在高傲什么?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他飞身扑过去:“你别以为老子看不出你的意思?你敢说你他妈不喜欢江已?”

  徐然抓住宋安知的衣领:“傻逼东西,给你脸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他抬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宋安知,如雨点一样。

  桌上的书全被推到了地上,桌子凳子被绊得一塌糊涂。

  宋安知挨了两拳,终于也忍不住捏着拳头砸向徐然,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教室里的同学尖叫了一声,散开来,有人过去拉,顿时也被打到,连滚带爬地跑去找老师。

  “我是喜欢江已怎么了?我不像你喜欢不敢说,装矜持,狗玩意儿!”徐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TUI在宋安知脸上。

  此时的宋安知被打倒在地上,他到底是没有徐然经验丰富,鼻青脸肿的,好几次要站起来,就被徐然给踢倒在地。

  至于他俩的话,落在各位同学耳里简直犹如惊天八卦。

  作为话题中心人物,江已已经开始诅咒这两傻逼去死了。

  什么玩意儿,打架就打架还把他扯进去垫背。

  真特么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于是,江已十分“荣幸”地被老师请到了办公室里喝茶。

  徐然和宋安知看见江已来时,眼神纷纷闪躲。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没有了往常的威风。

  别说,江已现在只想拍掌,鼓励他俩自相残杀,打个半残最好。

  作为一个秃顶的班主任,他摸了摸自己仅剩的几根头发,看了面前的三个学生,欲言又止。

  最后将矛头对准江已:“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怎么让徐然和宋安知两个同学因为你打架?”

  江已内心疯狂刷屏,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他狠狠地瞪了两个罪魁祸首,动了动嘴巴,想叫屈。

  徐然突然开口道歉认错:“老师,这事儿和江已没关系,是我一时冲动,没忍住。”

  宋安知也低头,躲避着江已的目光,那个脊背一向挺得很直的少年,这次弯了腰,向老师鞠躬,最后看向江已:“今天这事儿是我的错,和江同学没有关系。”

  说着,他朝江已微微弯腰。

  见他们都这么说,班主任也顿时没话说了,摆摆手让他们私下调解。

  大概这个办公室里,只有江已看见宋安知垂在两侧的手紧握着,手背的青筋凸起。

  江已在想,他或许是不服气,但是江已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服气什么?

  大概只有宋安知自己才知道。

  宋安知在不服气什么呢?

  他在课间的时候,迎着路人怪异的目光,一个人来了洗手间。

  他关上门,躲在厕所里,有些迟钝地掏出镜子。

  那块小小的镜子是宋念的,被他不小心装进书包里带出来的。

  没想到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镜子里的他脸上都是伤,眼睛很肿,额头上有撞到桌角的淤青,实在是过于狼狈。

  这让他看起来十分像一个可怜的乞丐,又像路边舔雨水的野狗,路过的人或许都会抬脚将他踢开。

  他只短短地看了一眼,便将小镜子握在掌心里,随后低下头,狠狠地将头砸在墙上,吓得隔壁间的哥们水流声一顿。

  这些他都无暇顾及,他只是不断地回想,回想刚才江已看他的目光里是否带着怜悯,是否带着厌恶,是否感到高兴。

  是的,江已应该恨极了他,看见他这模样应该是极其高兴的。

  这是令宋安知唯一感到有所慰藉的地方。

  但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徐然刚刚的话,不停地回响,揭露他可悲又可恨的人生。

  宋安知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眼神空洞虚无。

  徐然说得没错,江已不会喜欢他。

  他是个懦夫,他不敢承认自己喜欢江已。

  有什么滴在衣服上,宋安知抬手,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了一片水。

  他将脸埋进手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大片,怎么也抓不着,难受极了。

  他在忏悔,在悔恨,在想念打球时给他送水的少年。

  如果……如果江已还喜欢他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认错人就好了。

  如果,从头到尾他对江已好一点就好了。

  宋安知坐在地上,脸藏在手心里,肩膀颤抖,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