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要住在你这里比较好。”

  初夏说了声对不起,就赶紧冲了出去,他实在太着急了,以至于忘记了拿走随身携带的背包,还是沈哲紧跟着他后面送出去的。

  谢臣蔚从沈哲手里接过了初夏的小包,但是却没有给沈哲好脸色,他对初夏同样也是不屑一顾,只丢下冷冷的一句:“上车。”

  初夏听话的上车了,他坐在副驾,看着谢臣蔚浓重的黑眼圈,还有他疲惫的神色都让初夏觉得很心疼。他甚至想,要是自己会开车就好了,就可以让谢臣蔚好好休息一下了。

  整个车厢里充满了让人窒息的低气压,虽然初夏不知道谢臣蔚为什么不高兴,但他就是知道他不高兴。初夏鼓起勇气问他公司的事,他也不愿意回答,初夏更不敢问他母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车开到了家,初夏觉得二十分钟的车程像是两个小时一样难熬。

  回家之后,初夏帮谢臣蔚倒了水,他不喝,初夏又问他要不要喝牛奶,他可以去帮他煮,他还告诉谢臣蔚他听说晚上喝热牛奶,不容易失眠。

  但是「失眠」两个字好像触碰到了谢臣蔚的雷点,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初夏,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我今天晚上如果不回来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和那个兽医在一起睡?”

  初夏好像被他的问题吓到一样,反问道:“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谢臣蔚又不依不饶地说道:“他亲口说的啊。你们今天一天都在一起吧?和同龄人在一起有很多共同话题,很开心吧?”

  初夏看着谢臣蔚红得快要流血的眼睛,心疼多过了恐惧,心想他现在发疯就不要和他计较了,他肯定心情非常差才这样。于是初夏也不看他,低头小声说道:“我困了,先去洗澡了。”

  没想到谢臣蔚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紧紧地禁锢住了他,他苦笑道:“初夏,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把每个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很有成就感吧?”

  初夏挣脱不开谢臣蔚的束缚,这样的谢臣蔚不由地让他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联想起某些让他不舒服的回忆,让他害怕。

  谢臣蔚的力气很大,把初夏抓得很痛,他小声喊痛,但是谢臣蔚置若罔闻。他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谢臣蔚,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真的不懂吗?你在酒吧做了那么久,我听说谢明远给你花了很多钱?所以,那天晚上真的是你的第一次吗?”谢臣蔚咄咄逼人地看着他,终于还是问出了隐藏心底好久的疑问。

  谢臣蔚当时甚至想,如果初夏真的是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人,也许自己就能够心安理得地和他一别两宽,各自过没有交集的人生,也许对彼此都更好。

  初夏觉得,眼前这个眼睛发红,像个野兽一样喘着粗气,说着让自己很难堪话的谢臣蔚,和那个在电话里很温柔很认真地规划他的未来的谢臣蔚,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初夏虽然又气又急,他还是完全说不出可能会让谢臣蔚难堪或伤心的话。

  初夏又一次觉得人类的情感和语言实在太复杂了,当他看到谢臣蔚愣住了,接着慢慢放手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还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一次又不争气地哭了。

  初夏觉得实在太丢脸了,解开禁锢后他飞也似地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谢臣蔚也回了自己的房间,这几天身心俱疲,他本来是希望能回到初夏身边寻找安慰好好休息一下的,没想到今晚却遇到这样事情,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他感到今夜肯定又要无眠了。

  事实上,更让他觉得有些可怕的是初夏竟能对他的情绪影响到如此大的地步,然而初夏现在的表现,却让他非常失望。

  谢臣蔚甚至觉得自己一再以工作忙为由,推迟和甘小姐的见面是一种非常自作多情的行为。也许他的母亲说得没有错,大多数人都走的路也许才是一条好走的路。

  不一会儿,谢臣蔚就听到了一阵来自隔壁房间窸窸窣窣的声音,谢臣蔚忍不住起身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走到次卧,发现初夏与其说是在收拾行李,不如说是正在收拾房间。满眼通红的初夏,好像是在尽力地还原这个房间的原貌,好让自己没有一点生活在这里的痕迹遗留下来。

  谢臣蔚没说一句话,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他,但是感觉好像自己的心内空了一块。

  初夏很快收拾好了房间,他还是背着来这里时背着的那个黑色的小包,一看就没有带走一件谢臣蔚最近给他添置的衣物。

  一直到后来,初夏走到了谢臣蔚的面前,拿出了那把谢臣蔚之前留给他的防盗门钥匙,谢臣蔚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初夏一直低着头,眼尾还是挂着暧昧又潮湿的红,眼睫毛上好像还有没有干的泪珠,他说道:“谢总,我想了下,我还是不要住在你这里比较好。”

  直到谢臣蔚忽然伸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初夏才抬起红肿的眼睛疑惑地看了谢臣蔚一眼。

  谢臣蔚愣了片刻,然后说道:“真的想好了吗?我这里可不是想来就来的,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初夏深呼吸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不会后悔的。”

  谢臣蔚见他的回答如此迅速又如此笃定,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你话不要说得这么死,你现在情绪很激动,我可以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初夏说道:“谢总,这些日子真的谢谢你帮助我这么多,谢谢你收留我,让我这段日子好像做梦一样。但是这里不是属于我的生活,梦也总是要醒的。”

  谢臣蔚:“……”

  初夏想让谢臣蔚放手,谢臣蔚的手却把他的胳膊握得更紧了。

  初夏又喊痛,谢臣蔚才后知后觉地放开了,但是在初夏白皙的胳膊上又流下了红色的印记。

  好半天,不会挽留人的谢臣蔚才说出一句:“要走也明天早上再走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初夏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觉得很好笑一样,说道:“谢总,你不要忘了我曾经是在酒吧工作的,我经常下班很晚的,那个时候也没有人接我啊。”

  初夏的话只是想提醒他并不是谢臣蔚臆想中的那种温室的花朵,但是却无意识地提醒了谢臣蔚的一个痛点。

  眼前的这个男孩儿可能只是看起来单纯无害,其实他已经习惯了酒醉金迷的夜生活,也惯于利用自己的美貌,周旋在各个男人之间。

  目送初夏离开后,谢臣蔚的失眠变得非常严重,虽然最近公司那个基石投资人的问题暂时得到解决,但是母亲依然还在ICU病房这件事,让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焦灼。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谢臣蔚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往相比,更害怕孤独了。他会在某些时刻,抱怨为什么这套房子有些过于空荡荡,会忍不住想念那个看电视时抱着明黄色抱枕,喜欢蜷缩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

  俗话说久病成医,谢臣蔚在预感自己今晚又有可能失眠时,他临睡前加大了今天服用的抗抑郁药物用量。

  然而依然毫无睡意,他没有看哲学与物理书籍,而是拿出了手机,开始翻看初夏与他的聊天记录。

  谢臣蔚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也太少了吧,从救助站那天添加微信之后,初夏给他列了一张物资清单开始,一直到初夏最近向他询问为什么没有回家结束。

  最多十来分钟就翻完了,谢臣蔚感觉有点意犹未尽。不过谢臣蔚觉得也许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这样也好,毕竟他的生活重新回归了正轨,毕竟循规蹈矩的生活他总能适应的。

  忽然,谢臣蔚想起了什么,让他像是魔怔了一样立刻拿起手机,打开了那个叫「夏木」博主的微博,他想到如果初夏觉得如果最近有很快乐的经历,一定会留下记录的。虽然看这个对他来说肯定很折磨,但也好让自己死心。

  这个星期的不知名博主只有三条简单的文字记录,并没有配图。

  “早上终于鼓起勇气打了电话,才知道原来不仅是公司出了问题,妈妈还生病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把陪朋友看房的时间推到了下午,上午才有时间去了那个乡下许愿很灵的寺庙,见到了慧真大师。”

  “我今天许了愿,希望朱女士一定要早点恢复健康啊,他每天早晚都会打电话给她,每个周末不管多忙都会去看她,妈妈对他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真是的,是不是太久没有走山路了,竟然在下坡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胳膊好疼啊!”

  谢臣蔚看到初夏受伤了,立刻联想到刚才抓着初夏的胳膊时,他老是喊疼,自己当时还觉得根本没使力,他就是不想让自己碰他,还觉得初夏很矫情。

  就在谢臣蔚拿着手机,看着这个他已经会背的电话号码,犹豫要不要打的时候。

  这个电话号码却好像有心电感应一般,忽然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那边响起了初夏惊慌失措的声音,他用颤抖的声音求助道:“谢臣蔚,我好怕啊。我好像被人跟踪了,有辆车子跟着我好几条街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