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一想了一晚没睡好,第二天大早醒来依旧心慌,总算开口问道。

  “你们家有什么警局的朋友吗?”

  问秋牛奶刚碰到唇边,闻言一愣:“怎么了?”

  “就是最近有个新闻,我有点在意。”

  “我们家没有。”问秋蹙眉思索了片刻,“但我记得你家那边应该有。”

  方时一瞪大眼:“我家?”

  “我记得周氏以前同市警局联合过一个产品。”

  方时一盘里的粥没喝多少,问秋夹了块饺子往人嘴里伸。

  “虽然结束很久了但应该还有这方面的人脉。”

  这倒是意想不到。

  方时一早餐没吃完就给周姨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那方是周姨的助理,对方今天中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暂时抽不出时间来。

  方时一本来也只想调个信息,就跟助理约了下午一点往公司那去。

  “什么新闻?”问秋坐在沙发边,手上还在剥着鸡蛋。

  方时一没有隐瞒:“昨晚在店里看到煤气中毒那个。”

  问秋把剥干净的蛋给人递去:“怎么突然在意这个?”

  “就……”方时一接过,“一时半会儿说不太清。”

  “我能跟你去吗?”

  方时一两口咬了一半蛋黄,侧头望向问秋。

  男生手里捧了杯快满的豆浆,拿得很稳,盯着人片刻,凑前来舔掉方时一嘴边的蛋渣。

  最后还是捎上了粘人精。

  助理派了公司的车来接人。

  问秋上车后没有说话,靠在方时一身上捣鼓了一路的手机。

  方时一瞥到发件人备注上的D字,仅是发来的童言童语的内容都知道对面那位是问冬。

  问秋单手打字有些困难,左手却硬是要牵着人不放。

  下车前方时一随口问了一句:“小冬请了家教?”

  “嗯。”问秋应了一声合上手机,“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就请了。”

  方时一想起先前的事笑了一声:“不是你说的这个成绩别当你弟弟了吗?”

  “我那是随口……”问秋忽得一顿,蹙眉道,“你怎么知道我说过?”

  方时一这才想起那是一周目的事情。

  司机从车上下来,想绕到后侧为二人开门。

  前门“砰”地一声被人关上,盯着问秋的眼睛,方时一指尖蜷缩了一瞬,决定敷衍过去。

  倾过身子同人接了个吻,在车门被打开的那瞬迅速分开,故作冷静道:“下车了。”

  问秋果然没再继续问下,同人蹭了蹭鼻子,拉上口罩下了车。

  这个时间点一楼大厅来往的员工只有八九个,问秋的身形本就引人注目,更别说还硬要同方时一牵着手。

  早早在一楼等着的助理几乎是一眼看到。

  周姨已经在会议室开会,知道方时一要来事先交代过人。

  助理将二人领到了办公室,端上两杯奶茶道:“我现在去那边联系一下,可能需要您等一段时间。”

  竟然是真的能多少问到,方时一已经松了口气。

  “麻烦你了。”

  助理表示都是她该做的,出门时还不忘说上一句:“周总有吩咐不论是谁进来都会敲门,请小姐放心。”

  办公室门被关上,问秋还被最后一句话搞得云里雾里,方时一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问秋莫名跟着笑道:“什么意思啊?”

  眼睛瞥到角落里被特地关掉的摄像机,问秋愣了两秒才堪堪反应过来。

  搂着笑得乱颤的方时一生怕人撞到桌角。

  言语间也没止住笑意:“你笑点能再低一点吗?”

  二人自然是不会在办公室干些出格的事情,唯一的不慎,就是方时一在给问秋讲冷笑话时自己笑得不行,失手撞倒了桌上的奶茶。

  问秋眼疾手快把玻璃杯扶起,但奶茶已经洒了满桌。

  好在桌上没放什么,只是方时一半边的衣服被濡湿了大片。

  抽了张纸巾拭擦黏糊的手,站在一旁看着问秋收拾残局。

  问秋转头见人还在无奈笑道:“你能去厕所洗一下吗?我等等给你送衣服过去。”

  这公司跟问秋的家一样,方时一点头应了声好,隔着层纸巾开门,到处搜寻厕所。

  周姨没同范尘佑一样把厕所设在办公室里,方时一走了半天,才在下一层看到了厕所的标识。

  也许是因为在开会,两层楼的员工桌前都没坐有人。

  自动出水的洗手池出水的间隔有点久,方时一等了三四次才洗干净手上的粘腻,只是身上仍旧漫着浓厚的奶味。

  抽出纸巾擦干手,站在镜前给问秋发了条短信,发送刚点出去,身后忽得一声轻唤。

  方时一吓得一抖,转过身来看清来人,松口气道:“我以为这儿没人呢,你怎么在这?”

  “交接一些业务。”

  范尘佑抿了抿嘴,盯着人片刻才迟缓道,“你怎么在这?”

  方时一手上的纸巾都被浸湿,蹙眉道:“我……”

  话音一顿,余光瞥到了那一排的小便池。

  “我……”方时一倒吸口气,“我……的妈呀,这里,竟然是男厕……”

  “我,我就想来洗个手。”方时一说着还僵硬地摊开手中的纸巾,“这附近也没人我就……”

  脚步一点点往外挪着。

  “你的衣服。”

  范尘佑突道。

  方时一又僵在原地。

  “脏了。”

  范尘佑没提方时一走错的事,垂下眼帘复抬起,踌躇了片刻才道:“我在这放有一件,你需要吗?”

  眸中有些许无措。

  方时一摆摆手:“谢谢,但我……”

  背后一阵热气,手臂被人扣住,方时一还没回过神来就撞进温热的胸膛。

  “你怎么跑这来了?”

  方时一抬起头来,问秋没有戴口罩,浅色的瞳子在厕所的灯光下却无端有种攻击性。

  对方手上没拿衣服,但男厕所对方时一目前来说也不知道该怎么换。

  “衣服我放在了办公室,回去换。”

  方时一恍然道:“办公室没有厕所。”

  “我出去就行。”问秋扣紧方时一的手牵着人就要离开。

  范尘佑站在一旁静得像一桩木像,始终没说一句话。

  方时一脚上退了几步,还不忘跟范尘佑摆摆手:“我先走了真不好意思,谢谢你的衣服。”

  厕所里传出清脆的水滴声。

  范尘佑望着人半晌,嘴角才艰难地扯出个笑,男生温和地对他点了点头:“嗯。”

  方时一被问秋牵着往外走,快要出门时刚想张口说话,问秋突然俯下身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啵”地一声响,吓得方时一快要跳起来。

  匆匆拽着人往外走去,走远了点才低声骂道:“还有人!”

  问秋没有说话,进了办公室却一把将人抱到了办公桌上。

  方时一惊得瞪大了眼,脸凑得极近,夹杂的鼻息让他怎么也感觉到对方状态不对。

  手指捏住了桌边,方时一小心翼翼道:“你怎么了?”

  问秋盯了人许久,又泄气地将头抵在方时一肩上,闷声道:“衣服在沙发上,你先换吧。”

  方时一简直莫名其妙,替人顺了顺毛,在办公室把衣服换好后,问秋倒是脸红嘴紧,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助理的办事效率也算极快。

  两个小时调出了方时一需要的资料,只是不好意思道:“这份资料是找了专门的人提供的,对方可能不太愿意……给其他人看,方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去楼下的会议室。”

  方时一自然没什么意见,跟着助理来到无人的会议室,接过文件关上了门。

  文件袋是密封的,摸上去不算很厚,表面还有警局的公章。

  会议室的窗帘敞开着,猛烈的阳光正好照到了茶几前的沙发上。

  方时一走到背光的地方坐下,解开袋子抽出文件,光是第一页上的死者照片,都让他心下一撼。

  果然是那天在人民公园里看到的打电话的那个男人。

  整整五页的内容,除却第一页对男人姓名性别身高体重的介绍,第二页一翻开,就是没有马赛克的尸体照片。

  方时一匆忙盖下文件深吸口气,仅仅是一眼都让他胃中反复翻腾。

  幸好已经是快要晚饭时间,午饭早早消化干净,不然他可能真就当场吐出也说不定。

  他盯着眼前的茶几试图将脑中的画面洗去。

  思绪又开始往别去飘去。

  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自己来到二周目后变换了身份,一周目有他在的空缺就大都被填补干净。

  比如池小闾有了新的好朋友,问冬请的家教也换成了一个新人,那一周目时期方母的女儿,又该轮到谁来当呢?

  他摩挲着手中的文件。

  而且这份资料的内容,关于死者的信息是否有些太具体了点。

  “咔。”

  一声门响。

  方时一回过头去,看清来人那一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方渺站在门口,一双明眸弯弯地笑:“方小姐。”

  “听说您想要我父亲的资料,这几份足够吗?”

  方时一在心中爆了句粗口。

  见人走进房间坐到了对面,他才硬撑着干涩道:“你……你父亲的死,我很遗憾。”

  方渺还给方时一倒了杯茶,给人推至面前,亲切道:“没什么遗憾的。”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问今晚打算吃些什么:“他从小就爱打我,这种人死了也算是回报社会。”

  方时一紧张得掌心都在出汗。

  桌上的茶水升起袅袅热气,女生弯弯了眼角:“倒是我比较想知道,方小姐怎么突然想了解我父亲的消息?”

  方时一强装镇定地翻开了后面三页的资料。

  二周目的方氏两夫妻离了婚,由父亲带着女儿生活。

  “我,我最近在做一个社会调查,如果打扰到你的生活,我很抱歉。”

  方渺耸耸肩:“为您办事是我的荣幸。”

  方时一觉得自己今天过来真是的狼入虎口,紧攥着资料的那一块角已经湿了大半,强撑着对人笑了笑快速地站起身来。

  桌上的茶一口没喝,就道:“非常感谢你的资料,我晚上还有约,可能得先走一步。”

  方时一匆忙转身离开,步伐逐渐加快,手刚握上门把的那一刻,身后的女生忽得抬高音量道:“听说方小姐。”

  方时一脚步一顿。

  “最近搬去和男朋友住在了一起?”

  方时一回过头去。

  方渺仍是那副亲和的表情:“作为员工,我对您目前的状态表示祝福。”

  女生葱样的手指握上壶柄,将茶倒进杯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毕竟您以前一个人住在西郊那种地方,确实是……”

  “太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