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莫惊蛰不愿意相信。
而且，他抱了这一路，到处求医一天一夜，苏离的身体却依旧还有着微弱的温度。
从来没有变冷，更没有僵硬。
莫惊蛰相信，苏离只是睡着了。
他一定还会醒过来。
莫惊蛰就这样，在一天一夜之后，又抱着苏离在床边呆坐了一夜。
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来，就连下巴都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就在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时，不知道是不是祈祷太久出现的幻觉，他竟然觉得怀里的小狐狸似乎动了 一下。
他迅速低头去看，可看到的，却还是一动不动依旧闭着眼睛的小狐狸。
真的只是错觉吗......莫惊蛰麻木地将手轻轻扣在了苏离的脑袋上，习惯性地抚了抚。
“晤……”
下一刻，他就听到，小狐狸嘴里吐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莫惊蛰眼中终于重新燃起希望来，激动地看向怀里的小狐狸，“小离，小离！”
这一次，他绝对不是错觉！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晤......我......”苏离很是艰难地撑开了眼皮，还有些茫然，说话也有些费力，“我这是......怎么了？”
“小离，你真的醒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
苏离费力地抬了抬眼，“老攻？”
随着意识渐渐清醒，之前的记忆终于迅速回笼，苏离看到没有受到一丁点儿上的莫惊蛰，整颗心都踏实了下来，“你没事太好了！那只狼妖呢，应该重伤到他了吧？
说起这件事，就是莫惊蛰无法接受的痛，刚刚因为苏离醒过来而惊喜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声音里饱含痛苦，“小离，你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吓死我了。”
苏离刚醒，还有些茫然，“什么啊？我怎么了？”
他不就是昏了一会儿吗？
应该，是会儿吧？
莫惊蛰直接问道，“你把什么东西送进我身体里了？”
苏离心头一慌，下意识地否认，“哪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惊蛰自嘲一笑，“不知道？不知道我身体会在关键时刻拥有一种奇异力量，不但抵抗了狼妖的攻击，还反过来重伤了狼妖？不知道，我会在出门后，看到你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小离，你知不知道，这样看到你，比让我干脆死在狼妖手下还痛苦？”
视线触碰到莫惊蛰那双痛苦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煎熬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苏离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不说是吗？”
莫惊蛰苦笑一声，“那好。不管你送了什么进了我的身体，我都可以用解剖刀再把它挖出来。”
解剖刀，那是他最熟悉的东西了，不是吗。
“不要！”
苏离慌了，他能感觉到莫惊蛰不是说着玩玩的，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我说，我什么都说！”
苏离有些焦急的抬头看着他，“是我的狐丹。那次，狼妖上门寻仇，我就知道他一定还会再来，你是他的目标，而我不是。就算我有心保护你，也总有失利的可能，所以，我一急之下，便想了个办法，那就是把我的狐丹送入你身体，最大可能保护你......”“把它拿回去，拿回去好不好？”
莫惊蛰简直心疼到无以复加，小狐狸怎么会这么傻！
苏离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不行！狼妖虽然受伤，但以后一定还会再来，没了狐丹＿＿”“我可以没了狐丹，没了命，但我不能没了你！”
莫惊蛰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仿佛那片赤红都快要跳跃了起来，他抱着苏离的手到现在还因为后怕和恐慌，在时不时发颤。
说完，莫惊蛰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情绪失控了，低头看向似乎被他惊到了的苏离，又暗自缓下声音来，“小离，拿回去吧，好不好？不要再在我心口挖窟窿了，疼。”
苏离心头一颤，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好。”
大不了，他以后真的一分一秒都不不离开，不给狼妖可乘之机就好了。
苏离心念一动，便感受到了莫惊蛰体内的那颗狐丹，狐丹仿佛也感受到了来自主人的呼唤，就那么在莫惊蛰的视线下，一点点从他胸膛漂浮了出来。
莫惊蛰有些惊讶，他居然毫无感觉！
不痛不痒，甚至要不是他睁眼看着，根本不会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事。
怪不得苏离能一声不响就把狐丹送进他的身体。
苏离微微张开了嘴，那颗狐丹忽然加快了速度，飞去了他口中，接着便消失不见。
下一瞬，狐丹的力量迅速让苏离枯木逢春一般迎来生机，精神状态瞬间好了起来！
就连身上的毛发，也瞬间干透，变得清爽又雪亮！
莫惊蛰终于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将他抱紧了，情到浓处一样不可自抑地凑到他耳边连声轻哄，“乖，小离，快变成人形给我看看！”
苏离：“。”
这个句子我熟，给我看看=给我干干。
苏离心里吐槽，身体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就变成了一个精致又天生魅惑的少年。
可那双毛绒绒的尖耳朵，和那去掉隐匿的九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却还在。
他已经会用皮毛变化成衣服，可因为脑子里刚因为莫惊蛰的话想到了羞羞的事，神念一动，居然一不小心变了一身白色半透的纱衣！
“呃，失误，失误！”
苏离有些羞耻地将九条尾巴纷纷翻到身前来，仿佛一张大毛被子捂在了身上。
莫惊蛰忍笑忍得嘴角都压不住，一把将苏离抱了起来，在他嘴上快速吻了一下，就急急上了床，“没有失误，这样正好，我很喜欢！”
三个月后。
“成了！”
莫惊蛰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喜，他双目放光的看着透明玻璃球里面那疯狂炸裂的雷光，激动的一把将苏离抱进了怀里！
“真哒！？”虽然在实验室里，但因为只有两人，苏离已经习惯了经常化为人形陪着莫惊蛰。
“真的，”莫惊蛰将人抱的紧紧的，那份喜悦与激动，仿佛都能透过两个胸腔无声传递给苏离，“复刻了最接近妖力的力量，我们就成了二对一，以后，无论狼妖怎么努力修炼，也几乎不可能再伤害到我们了！”
相反，莫惊蛰眸色一厉，上次狼妖差点害死苏离的事可每一分每一秒都深深记得！
那狼妖不来也就算了，再敢露面，别说对方寻什么仇，莫惊蛰还打算反让对方有去无回！
“太好了！”
苏离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
“但是，”莫惊蛰脸色凝重了几分，“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不然，这种力量的问世，很有可能搅弄起一场整个人类史上都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
这也是他只打算等狼妖露面，才会暗中使用力量的原因。
苏离点了点头，“我懂。除了对付狼妖，我们绝不轻易使用这些力量。”
他也不想惹事生非，他只想跟自家老攻，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辈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一世，苏离纵然与莫惊蛰相携一生，可到底是人妖殊途，莫惊蛰终究无法抵抗住岁月的无情，一点一点老去了。
而狼妖墨齐的结局，却让两人双双瞠目结舌。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那次狼妖重伤逃走，无法维持人形，昏倒在了一个街角。
苏离当时还以为，狼妖养好伤，必定伺机反击。
可后来都过去了那么久，莫惊蛰连妖力都复刻了，也一直没见狼妖出现。
两人不放心，怕狼妖憋招，这忍不住往回一查，居然才知道，几个月前，墨齐逃走那晚，就被一个狗肉店的老板把化回原形，昏倒街头的他当狼狗逮走了！
堂堂狼妖，居然稀里糊涂的，就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
此时的莫惊蛰已经白发苍苍，他看着依旧是少年模样的苏离，缓缓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他们都说，我是老牛吃嫩草。”
因为苏离的秘密，他们后来离开了研究所，辗转换了很多地方居住。
他年轻的时候还好，周围邻居虽然好奇两个男人在一起，却也接受良好。
可后来，随着他年纪上来，越来越多的人，背后议论他是老牛吃嫩草。
“他们胡说八道，你别听他们的！”
苏离的眼眶通红，眼看着莫惊蛰越来越有气无力，那种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清晰，这种分离的滋味，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
明知道下一个世界还会相见，可还是止不住伤心。
“我，我死了，你会寻找我的转世吗？”
在莫惊蛰看来，他死了，但小狐狸却还有漫长的岁月要走。
他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自己来世还能再见小狐狸。
“会，会的！”
苏离重重点了点头，他已经决定了，如果自家老攻不在了，他一个人也不想在这个世界度过孤零零的漫长岁月。
干脆跟系统说，灵魂脱离本世界好了。
说不定下一个世界，还能快一点再次遇见自家老攻。
莫惊蛰有些欣慰地露出一个笑容，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再摸一摸苏离的脸颊，却在即将碰触到的最后一刻，再也没有办法向前，整条胳膊忽然无力地垂了下去。
苏离一惊，下意识地去看他，便看到莫惊蛰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真个身体都无力的松弛了下来。
“莫，莫惊蛰！？”苏离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兜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一颗连着一颗砸落了下来。
他慌忙伸手去把莫惊蛰垂下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两只手捂紧了，“你等我，等我啊，我们还会再见的！”
“系统，立即脱离本世界！”
“眭——”苏离还没睁开眼，就听到耳畔响起直击鼓膜的唢呐声，更远处，仿佛还有锣鼓齐鸣。
“蛇王纳祭，闲人避让！”
苏离睁眼时，另一侧耳朵又响起捏着嗓子高喊一样的中年声音。
苏离忍不住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居然坐在一口大缸里正被人抬着正在往一条山道上走！
暮色微暗中，一行人的队伍并不长，却是前面唢呐开路，身后锣鼓随行，仿佛古代的送亲队伍一般。可苏离不傻，送亲可没有把人放大缸里的！
现在这是什么诡异场面？
他又迅速朝着自己身上看去，刚才确定不是送亲的结论却又......不那么确定了。
因为他还真的穿了一身男款红嫁衣！
难不成，是对方住山沟里，家里穷，雇不起花轿，所以用缸抬？
“你醒啦？”
旁边的中年人一看他睁开眼，笑呵呵地凑近了他旁边，“可别再闹了，是你爹娘亲手把你弄昏了送过来的，你就算再闹，那家也回不去了。还不如自愿献祭给蛇王，说不定你要是哄住了他，还能保住命呢！”
苏离一呆，啥，啥玩意儿丨？
蛇王？献祭！？
擦，不是吧？
难道这是个玄幻世界？
聊斋，神话，修真？
上个世界好好的现代他却成了妖精，他已经觉得够玄幻了，没想到这次更离谱，他居然要被献祭？
“你啊，想开点儿吧，也别太怪你爹娘，”那中年人看到苏离一脸呆愣似乎无法接受的模样，忍不住又絮絮叨叨劝道，“你爹娘也是实在没办法，家里穷，又七八个孩子，不好养活。你打小就是身体最弱的，何况村长说了，谁家自愿献出一个孩子，就能换二十吊钱，你爹娘估计是日子过得太紧巴，实在没办法了。”
“而且啊，这蛇王，虽说会亲口享用献祭品，但是我听说他喜欢美貌少年。你身体不好，但容貌是我们村里一绝，说不定把他哄开心了，就不吃你了。”
中年男人见苏离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终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孩子，你是为了我们整个村子的安危，真要是倒霉，丢了命，我们都会记住你的，我亲手给你刻往生碑，下辈子啊，千万投胎到个好人家，千万不要再投生到你那对爹娘怀里，最好也别投胎到咱这蛇王山地界的小破落村子了，唉！”
唉，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