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万钧迟迟不动,谭舟拔出长剑指向青玄,唇角微扬低声道:“还有何话说?”
青玄不语始终垂着眸,不愿自己的脸暴露在火光下,胸膛已被利刃刺穿,蛊虫化作血水自脚下成流。
他被镇妖法器所伤,即便伤口愈合疤痕也无法消除,这般狰狞丑陋的模样,连自己都不愿多瞧。
但奇怪的是,虽身受重伤可脑中不在混沌,平静的心湖徒留一人身影。
见青玄不答,谭舟笑意更浓,忽然弯下腰小声道:“你这模样可真丑,怕是连安若都瞧不上了。”
闻此言,青玄缓缓抬眸,哑声道:“你认识安若?”
谭舟戏谑的笑着,嗓音压得更低:“当然认识,连妖界的军团部署,我都一清二楚。”
青玄眸间一震,此为机密谭舟怎会知晓?
转念一想,怒声问道:“你二人还有联络?安若是你的眼线?”
他还有何不懂?
谭舟便是当年带安若私奔的道士,而如今安若明面被抛弃,暗地里却成了妖界的奸细。
思及此处,青玄怒意翻涌,他对安若不薄总是顾念旧情,即便犯了大错也留了一命。
可如今一看,他是把豺狼养在身边,才让这二人狼狈为奸。
谭舟歪头一笑,以为青玄真对安若有情,又说道:“他肚子是空的,他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你应庆幸没碰过他,不然我定会除了那孽种,把蛇蛋掏出来一脚踩碎。”
谁知此话一出,青玄竟如释重负,他冷笑道:“把你的狗牵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他以自身难保,如何杀安若?气不过而已。
谭舟望着青玄神情愈发冰冷,他成婚为假安若动心为真。
那些岁月他二人甜蜜居多,安若也愿为了他回妖界做奸细,但这一切都随着日久改变了。
他能拿到妖界的部署图,是因自己答应了安若,此生不再纠缠。
“你究竟好在哪里?”
谭舟低声问着,紧蹙剑柄的手指微微颤抖,若非萧万钧动手更有趣,他定要亲手斩杀青玄。
一个安若一个云临,皆痴迷这妖孽!好在如今毁了脸,还有谁能看上他?
闻这古怪问题,青玄不愿理会,刚刚的愤怒早已消散,因思念云临眼眶泛红。
他知自己死期将至,也没把握安容能带人救援,他后悔给了云临心脏,师尊定会伤心。
如今只盼云临冷静,切不可孤身营救,他心有所爱血脉也将延续,此生便算值得。
天边忽降暴雨,已到行刑之时,谭舟厉声道:“掌门!您该动手了!”
萧万钧浑身一僵,长剑险些落地,因云临还未赶来已焦急到了顶点。
忽见秦姝走来,她手中牵着绳子,身后跟着浑身是血的拓跋羽。
他的颈项被束缚,秦姝走得快也得咬牙跟上,否则颈链的尖刺便会刺破喉咙。
谭舟见此景,小声说道:“掌门还不动手?是要看他先死吗?”
这肮脏密事已被发现,门内上下皆震怒,但拓跋羽亲口承认,是自己勾引的萧万钧。
因拓跋羽不算纯血妖族,众长老无法判罪,只得逼迫萧万钧处决青玄,以此划清他和妖族的界限。
“不要杀他!求你们杀了我吧!”
忽闻一声哽咽,拓跋羽泪流不止,忽然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他不能眼见青玄送命,也不能让萧万钧动手,否则他二人无再颜面对云临,死亦难辞其罪。
“求你们了!杀了我吧!拿我的命换他的!”
拓跋羽磕的很用力,没几下额头便渗出了血,可他不会别的只能苦苦哀求。
“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想换青玄?”
“不是想死吗?在这跪何人?你个狐媚子,真是不知廉耻!”
“身有妖血其罪当诛!若非掌门以命相护!老朽第一个送你上路!”
冷言讥讽不断,惹的拓跋羽腹中剧痛,暴雨倾盆而下,却无法洗净他染血的衣衫。
忽觉一阵暖意,颈项的束缚瞬间崩裂,还未回神便陷入宽阔的怀抱中。
“莫跪他们,你是我的人,不应如此。”
耳畔柔声细语,但拓跋羽哭的更凶,他颤声道:“是我害了你们,是我的错。”
若非为救姐姐,云临也不会冒险来此,更不会发生这些事。
萧万钧替他擦泪,心疼的将他抱起,柔声说着:“不怪你,我带你们走。”
既然等不到云临,他决心拼死一战,非但要护拓跋羽,还要将青玄救出去。
话音刚落,抬眸看向众人,萧万钧冷道:“尔等不分青红皂白,终日喊打喊杀,哪里还像修道之人?”
“妖界与人界百年安稳!本座何须划清界限?莫非人族生来高贵?妖族卑贱?”
“碧霄怀了妖胎又如何?他心甘情愿!旁人家事与你们何干?”
闻这番话,众长老依旧冥顽不灵,一人忽然喊道:“谭长老!杀了那妖孽!”
话音刚落,未等萧万钧出手,谭舟手持长剑,猛然刺入青玄的心头。
刚欲搅碎心脏,虎口骤然一麻,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放了我徒弟!”一声冷语打破喧嚣,刹时静默无声。
云临破空而来白衣不染尘埃,稳稳落地之际素手轻抬,长剑指向众人怒火滔天。
“是碧霄!他竟还敢来!”
“来了也好!一家三口一起上路!”
闻众人不善之言,云临视若无睹,望向遍体鳞伤的青玄,心内发疼。
青玄闻声抬眸,漏出一张狰狞面孔,云临眸间一震,险些落泪。
强行镇定,用口型说着:‘我来了......'
他来晚了,青玄竟被折磨成了这般,观心头血流如注,云临只觉不安。
青玄眸间含泪,只是不断摇头,张了张口却一句也说不出。
云临含泪一笑努力挺直背脊,不顾周遭的冷语与刀剑,缓步走上刑台。
他是云临也是碧霄,青玄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责任,是应生死相护至亲至爱的人。
望着颈项的锁链,云临眸间一冷,看向谭舟怒道:“你们把他当狗!”
这东西可以压制青玄的修为,怪不得他会束手就擒。
谭舟没接话,只戒备的望着云临,不知他做了什么,周身的灵气强的可怕。
“别看......师尊别看......”
忽闻一声哽咽,青玄瞬间垂眸,生怕自己这幅样子吓到云临。
火光摇曳间,点亮云临的双眼,长睫挂着水珠,唇角笑意温柔。
他捧起青玄的脸,轻声说着:“你最好看,我怎么都看不够。”
“青玄......我心悦你......”
话音刚落,忽然吻住青玄,云临阖眼落泪,瘦弱的肩胛不断颤抖。
周遭传来一阵吸气,众人神情鄙夷。
他们非妖族,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只觉同为男子又为师徒,违背阴阳扰乱纲常。
云临缓缓睁眼,轻柔的吻上青玄的伤口,鲜血沾染银发润湿面颊,额间朱砂愈发妖冶。
血痕狰狞可怕,但这张脸入他眼,与往日并无不同。
青玄眸间含泪,却咬牙不肯落下,师尊终于原谅了他,怎奈为时已晚。
深深的望向云临,想把这张脸刻入骨血,他颤声说着:“师尊......您走吧......求您了......”
他坚持不住了,那一剑虽未搅碎心脏却伤了肺腑,即便逃出去也活不久了。
云临不知隐情,忽然靠近青玄的耳畔低语:“一会儿你只管跑,他们伤不了我。”
他瞒着所有人吃了安容的药,可惜他为人族无法适应,虽能短暂提升修为,但药效一过必死无疑。
为了救回青玄,他已决心以命换命。
青玄也不知隐情,只想让云临逃,刚欲劝说颈间猛然一震。
哗啦一声,本该结实的锁链,却被云临一剑斩断,刹时周遭灵流翻涌。
谭舟眸间一震,厉声道:“你竟能斩断!”
此为玄铁精炼,老掌门的毕生心血,连他都办不到云临却轻而易举。
不顾众人在场,谭舟因妒发疯,忽然扯住云临的衣襟,质问道:“你做了什么?为何修为提升的这么快!”
他这一生都想超过云临,甚至不惜与妖族为伍,谁知不到几日又被压了一头。
云临恍惚的片刻,青玄却如困兽出笼,瞬间扯住谭舟将他甩下高台。
刚要带走云临,众修士齐齐而上。
“啊!!!”
闻喊杀与嘶吼,云临猛然回眸,他见青玄站于人群中央,周身被无数利刃穿透。
他怔怔的望向云临凄凉一笑,高大的身影怦然倒地。
什么都办不到了......
“青玄!!!”
云临眸间赤红,刹时灵流翻涌,强悍的结界屏蔽众人,将青玄护在其中。
踉跄向前怦然跪地,云临流着泪,用力抱住青玄。
“我带你走,我们现在就走......”
云临说罢,固执的要将他背在身上,青玄虚弱的笑着,紧紧握住了云临的手。
“师尊,我不能跟你回家了。”
听到这话,云临用力摇头,哽咽的问着:“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听话?”
青玄终是落泪,他哑声道:“我不能丢下你。”
云临苦笑,只能紧紧抱着青玄,他哽咽道:“你现在也丢下我了。”
青玄为他擦泪,柔声说着:“愿来世,你我有缘......”
云临含泪一笑,轻声说着:“我跟你一起走,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青玄眸间一震,却听他又道:“我活不久了灵脉全乱了,只可惜这孩子,要跟我们一起走了。”
云临握住他的手,轻柔的放在腹间,让青玄感受起伏与温度。
忽闻喊杀又起,云临愣怔抬眸,安容不知何时冲了进来,正与萧万钧联手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