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门主冰凉的眼神投到楚秋晚情绪不定的脸上,舌头的伤口挣裂开,摇摇欲坠,仿佛要再次掉下断舌。
“魔尊当时就在席家那里,天玑长老向所有人罗列出席家种种罪行,那时候告诉我们,此等罪人,不若以死抵罪,有一血祭阵法,正合此时。”
烛泪滴蜡,火光微妙。
蓬莱门主决心要挑起天岚宗内部的纷争,尤其是在楚秋晚和天岚宗之间,含着血,红血滑出嘴角,“天岚宗说他们一开始便发现席家的疑点,为了调查真相,才和席家虚以为蛇,假装合作。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虚以为蛇,那么牺牲一个长老,还是和席家关系最好的长老,去建一个他们后面不会真正用的杀阵,是为了什么?”
“宗牧为天岚宗尽心尽力,教导弟子接替他的职责,此等忠心,天岚宗他要是有点良心,怎么舍得牺牲他去献祭?”
蓬莱门主发红着眼盯着楚秋晚,犹吐心魔,一句一句撕开楚秋晚的心脏,“这是谋杀,楚长老。”
“他们想取代席家,从席家保护他们时,他们便想取代了。”
*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地上的节奏十分有规律,在弹一场经久不息的曲子。
萧子暮起来时候,看到外面还在下雨,便在洞里打坐。
过了一会,雨声中出现步声,走到萧子暮洞外,楚秋晚清冷的声音穿过雨声,“萧子暮,收拾好东西跟我去一个地方。”
楚秋晚第一次来他洞外,萧子暮打开结界,雨丝飘进来一些,溅湿了衣角。
楚秋晚轻蹙了下眉,在身外罩上一层防护的结界,挡下洞口飘进的风雨。
“师尊,发生什么事了?”萧子暮见楚秋晚站在雨中,侧过身,想让人进来。
楚秋晚顿了顿,抬起两步,略微进来一点,发丝刚好碰不到雨,便不再往里走,“洞阳峰有处寒潭灵力深厚,你去那里修行会事半功倍。还有,近来不要出去。”
谢云书和楚秋晚都不让他离开洞阳峰,外面一定发生什么事了,萧子暮追问道:“师尊,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楚秋晚眸色微动,随后很快恢复平静,话锋一转,“马上要比试了,你不好好修炼,难道想做别的?”
楚秋晚的神情变化很快,一下子就从和风细雨的午后变成狂风骤雨的肃穆,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十分严厉,大有要是听见萧子暮一个不字,下一刻要抽出戒尺。
“初试已经开始了,复试比初试难,这几天你就呆在那里好好修炼,不准出来!”楚秋晚严声道,“收拾完东西,立马出来。”
说完,楚秋晚退出洞内,又回到雨中。
萧子暮这下什么也不好说了,只能把洞府里东西收拾好,带上谢云书给他的笔记,装进储物囊里,给自己施了一道避雨的法术,来到洞外。
楚秋晚在外面等他,白雨沥沥,偏淡色的眸子宛如被洗净的琉璃,见到人出来,楚秋晚没有说话,默默走在前面带路。
萧子暮有些不放心,于是又问了一遍外面发生的事情。楚秋晚含糊地说了说蓬莱仙门的会审,让萧子暮再无处询问。
白衣穿梭在雨中,萧子暮看着背影,心不在焉。山涧的小溪冲过雨水,湍急地淌过,萧子暮跟着楚秋晚沿着石阶往陌生的地方走,他低头看路,绿苔长满缝隙里,发出清幽的草香。
这条路似乎很长,萧子暮走过同一处石阶有两次。
等走到第三次,他望向楚秋晚没有一丝变化的侧脸,“师尊,我们是不是经过这里?”
楚秋晚一怔,平静无波的湖面下终于露出裂缝,“没有,这里是迷障,所以你会见到相似的地方。”
那这迷障做得很逼真,萧子暮想。
终于绕出楚秋晚所说的迷障,萧子暮见到一处四周岩壁环绕的潭水,幽静偏僻。这里被结界罩住,隔断了雨。
楚秋晚交给萧子暮一瓶辟谷丹,“这几日/你便先吃辟谷丹吧。”
这是真的要让他闭关。
先前吃过辟谷丹的萧子暮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一连几天空腹却不饥饿的状态,平静地接过瓷瓶。
楚秋晚却闪过一丝失落,修长的手指伸入另一只白袖里,拿出另一个瓷瓶,递给萧子暮。
抬起头时闪过的神色尽数收回,“这是另一瓶丹药,于修行有益,疲惫时你可以吃几颗。”
顿了一下,楚秋晚想起什么,转口劝道:“它口感不错,但不能多吃。”
萧子暮略有惊讶,丹药除了草药味和无味,哪种还能有口感不错,难道有人做出创新,发明了别的味道?
“谢谢师尊。”萧子暮接过瓷瓶,瓶颈沾着雨水的凉意,瓶肚已被刚才包上的热意温好。萧子暮握在手里,发现它比之前那瓶要重。
在寒潭旁,楚秋晚看萧子暮练了几遍剑法,师祖的剑好像很喜欢新的主人,在萧子暮手里灵活自如,剑气变幻无常。
他需要做的可以不用很多了,萧子暮凭借自己的资质和领悟,未来可以在比试上大放光彩。
接下来的很多时间,萧子暮都在自己练剑,偶尔楚秋晚会上手引导几招,让萧子暮体会变换。
等萧子暮回过神,楚秋晚已经离开,空荡荡的寒潭里只有他一个人。
萧子暮找到一块石头坐下,用纸鹤给谢云书传去消息,说他在哪里。
发完后,萧子暮打算先休息一会,他倒出楚秋晚给他的沉甸甸瓷瓶,里面白色小药丸塞得很多,萧子暮用力晃了好几下,才在手心倒出一颗。
萧子暮含在嘴里,用灵力慢慢化开。
药丸白色的外壳快速消解,在萧子暮的舌头里打转,化开了桃子的甜味。
萧子暮怔住,又用舌头舔了几下,的确是桃子味。
“药丸”并没有什么功效,充斥在嘴里的只有满满的甜味,更像一块被精心包装的糖。
萧子暮又倒出一颗,再次尝了尝。
真的是糖。
他平时看起来有那么贪吃吗?而且,辟谷丹也没有太难吃,他还是撑得过的。
萧子暮无奈,慢慢让糖在嘴里融化。
晚上,谢云书比平时稍晚一点过来,见到扑过来的人时,小心接住了对方。
萧子暮搂住谢云书的脖子,认真地嗅衣上的檀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除檀香外,多了点药苦味,好像吃了很多药。
脖上的皮肤比以前更白,更像是一种冷白,萧子暮用脸贴了下谢云书的脖子,体温不想看起来的那么冷,和以前一样温热。
从脖子往上,耳后是流水般的青丝,泛着莹润的光泽,宛如上好的绸缎。
谢云书手心抚上萧子暮的后脑,慢慢安抚着。
萧子暮从谢云书身上起来,很近地看谢云书的脸,眉眼如画,却比以前的颜色略显单薄,萧子暮直勾勾地看着谢云书,声音镇定,“谢云书,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我哪像生病的样子。”谢云书低头亲了亲萧子暮的脸颊。
萧子暮不认账,“你身上有药味,很重。”
谢云书一停,他来见萧子暮前已经换过衣服,不应该被闻出其他味,撒谎道:“见你之前我去过青玄峰,师兄在炼丹。”
夜色不清,萧子暮盯着谢云书,眸里有黯然失色的星空,“我闻了半个多月你怀抱的味道,今天的药味很重。”
萧子暮一字一句道:“不是你衣服,是你脖子上。你来见我,换了衣服。”
谢云书实属没想到这层,他为料理白日对蓬莱门主的会审废了好大功夫,回去后才得空从子蛊的啃噬灵脉下歇着,服了药,然后换身衣服就过来。没想到被自家夫人逮个正着,而且抓得有理有据。
谢云书换个理由,“刚才是有点不舒服,所以吃了点药。”
萧子暮闻言,心彻底悬起来,摸着谢云书的脸,“怎么生病了?”
“可能最近有点累,宗门审问蓬莱门主,然后要比试。”谢云书覆上萧子暮的手。
萧子暮皱紧眉,“你脸色比以前差。”
谢云书安慰道:“很快就好了,明天我再来看你就没事了。”
萧子暮心里已想好找系统换些奖励,最好找个大补丹,补个流鼻血也没关系,便问系统:有没有办法帮谢云书?
【……】
【…………】
萧子暮:??
系统轻叹口气,认命倒出真相。
【有办法,但需要宿主和攻双修,把子蛊引出来】
萧子暮:……你、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我刚看了下,子蛊在谢云书体内,如果想杀死,宿主需要在谢云书松懈的时候,让子蛊嗅到宿主的灵脉,把它引出来杀了】
萧子暮彻底惊住,好一阵说不出话。
谢云书察觉到怀里人突然的凝滞,以为对方想多了,启唇轻咬萧子暮圆软的耳垂,想将对方的注意力收回来。
柔软的耳根已学会在谢云书的爱/抚下红透,萧子暮却咬紧了舌尖,尝到疼痛,强迫自己真正安静下来。
在书中,子母蛊被谢云书据为己有,作为后来的证据。
但现在子蛊出现在谢云书的身上,那谢云书很可能已经被天玑长老要挟了。
萧子暮揪紧谢云书背后的衣服,牙齿松开了舌尖,磨上了嘴唇。
他以前没有关心过剧情,相信因果相报,书中任何人的结局都事有前因已经发生,倘若谢云书会离开天岚宗,他也愿意和谢云书一块走。
只是在爱上谢云书后,他不能再像局外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