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看似持久战的雨幕最终还是没有下的太久,地面湿了一片,多了不少反着光的水洼。
段黎迈开有些麻痹的双腿走了出去,冷色系的风衣将他高挑的身形裹得严严实实。
在夏季这样的季节下这种打扮不可避免的惹人注目,就像是把自己围进了一个单独的隔间,从内到外都透着格格不入。
段黎本来是D大计算机系的研究生,正巧被当时正值教授的沅鹭江所看重,几年过去了也成功代替了老教授的位子。
清冷又孤僻的性子使得他到现在应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还是孤身一人,天天都泡在计算房里,甚至连三餐都在啃着干巴巴的面包。
可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本来就是孤身一人。
段黎放空思绪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毕竟生活还要过下去,没有任何空余的时间可以留给他杞人忧天。
“喵~”
一声细小虚弱的猫叫引起了他的注意,让段黎停留在原地寻找声音的出处,最终在一处墙角的缝隙里找到了缩成团子的小猫。
这只猫的身上看起来很狼狈,一双猫瞳看着你却格外惹人喜欢,段黎试探性的伸出手指想把它从那狭小的角落里勾出来。
段黎住的小区比较偏僻,一路上也能遇到不少流浪的猫,他虽然不会养这些麻烦的喵星人但也会时不时的投喂,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猫的味道。
流浪猫的警惕性一般非常强,但是有同类味道的话,这只应该不会害怕自己吧?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眼里是让人畏惧的寒意。
很意外的,那只猫却主动的伸出了自己的爪子勾住了他,嘴里像是含着了什么东西,发出的猫叫有些粘粘糊糊的腻人。
段黎由内而外的生出了一种熟悉感,甚至让他生出了想养这只猫的错觉,但是最后他也只是把自己的午饭拆开封口放到了地上,转身准备离开。
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再养另一个活物。
零七用两只爪子扒拉住他的裤腿不让他离开,带着潮气的毛毛把他的裤脚蹭湿了一块。
“松开。”
段黎垂眸看着可怜兮兮抬头看他的猫眉头微微一跳,音线冷淡疏离,但还是没把它踢到一边,而是任由它挂着。
庆幸他没洁癖吧,不然这只猫可能活不了这么久。
平价的房屋高低错落,狭窄的过道里散发着一种潮湿和食物腐烂的味道,这估计就是没有任何人想踏入的贫民区。
段黎面不改色的从这样的环境里走过去,如此清冷高雅的一个人在这里让人诧异,但他像早已习惯一样没有任何不舒服。
“小段啊,今天回来的倒是早,我这还有些刚摘的草莓你拿去吃吧!”
正在打理自己小菜园的老人隔着栅栏朝他挥了挥手,旁边挂着的是一袋还带着新鲜泥土的草莓。
“拒绝可是给我面子!”老人像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率先开口拿眼瞪他。
段黎把拒绝的话从嘴里咽下朝他道谢:“谢谢。”
这老人是一年前搬来的,说什么来这里养老,平时就爱打理他那不大的小菜园晒晒太阳。
这种来贫民窟养老的人也算是让人费解,估计也就是图个清净罢了。
而段黎每次回来恰好都要经过这里,一来二去两人也算落了识,时不时的也能搭上几句话。
左手拎着草莓,右手拎着一只脏兮兮的猫,段黎估计再也没有什么比自己这更奇怪的组合了。
他嘴角难得的勾略出一丝笑意,稍转即逝。
有许些年头的防盗门已经被人打开,隐约从里面飘出饭香和隔音并不好的碗碟相碰的响声。
“季澜,再有一次我会直接去警察局探望你。”段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换鞋脱掉外衣对厨房里面的人说道,但又却只是像平常的一句调侃。
“不带这样玩的吧学长!可是老师让我来盯着你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还是我出去买的,真是有胃病还这么能作。”
房间不算多大,但是里面该有的东西却一件不少,季澜从厨房里探出头朝他抗议的挥了挥手里的铲子,一双杏眼里面满是控诉。
两个人同样都是沅鹭江的学生,季澜是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在计算机方面也非常有所成就,而且还是D大特意挖回来的。
但是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万众瞩目,反而无论哪个地方都能听到段黎的名字被人吹得天花乱坠,季澜整个人简直气成河豚!
主动下战帖反被虐,从此老老实实的在段黎后面当个小弟。
不过段黎那一次因为胃病晕倒倒是把他吓得够呛,差点以为人就这样没了。
“这不是你随意进我房子的理由。”
段黎拎着猫去了洗手间,撸起袖子的手臂并不柔弱反而带着一丝爆发力,线条优美的如同一件艺术品。
“嘁…”季澜翻了个白眼把菜放到桌子上,丝毫不见外的坐在了沙发上,白色的衬衣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清爽干净。
他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也没有见这个冷面热心的学长把他扔出去。
段黎不一会儿拎了个包裹在浴巾里的毛球出来,放在腿上轻柔的擦拭冒出来的猫头,黑色的小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软趴趴的趴在他的腿上。
“诶,学长不是不喜欢养这些小动物吗,怎么拎了一个这么丑的猫崽回来?”季澜看的新奇,刚刚还温和无害的猫仔朝他凶狠的呲了呲牙。
“啧,真凶。”季澜撇了撇嘴,同时收回自己准备去摸的手指。
“如果有事就赶紧说,没事的话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
段黎抬眼看他下了逐客令,完全没有把人留在这里吃饭的意思。
“咳,当然有!”季澜突然正经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准确来说就是沅鹭江给他留了一道稍微复杂一点的代码,然后他不会解,勉强破了第一道防火墙之后就放弃了。
做他们这种职业的本来就不大受待见,对那些普通人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在暗处敲着键盘盗取别人信息的黑客。
学的好了你是国家栋梁,不好了你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命运的天平总朝着他们心中的想象偏倒,不会顾及你的一丝一毫。
桔黄的黄昏落了满地,刚做好的饭菜早已经凉透,寂静的客厅一时间只剩下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啊,原来这么简单!”季澜看着轻而易举被破开的防火墙感叹,同时对段黎的钦佩更上了一层。
因为个人原因季澜总喜欢把事情从复杂的地方慢慢拆分,反而没有想到利用最简单的方法。
怪不得每次老师见他都摇头,一副头疼的样子。
“你可以走了。”
段黎捏了捏眉心,右手看似已经恢复的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然后放到面前暖和的猫毛里。
毕竟都被打得骨裂了,段黎最近又在修复雇主的防火墙和合作商要求的芯片,手腕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创伤,怎么可能会好的这么快。
“知道知道,这些菜你别忘了热一下,我先回去了。”
季澜翻了个白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腰间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肢,然后又很快的隐去。
段黎看了一眼。
年轻人的身体充满活力和激情,没有所谓的死气沉沉和社会中的磨练,他拧着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