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似乎没有发现,转着那双眸子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整个房间的床单上方都挂满了用金花点缀的绯色织锦,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散发一股暗香。
桌案上点着香炉,不远处还放着笔墨纸砚和各种古乐,窗外吊着几株苍兰,倒也显得雅致。
“这是什么地方?”
蔺琦玉轻轻摩擦手指,最终还是主动开口道。
“钟满楼,顺便来看场戏。”时夏懒懒道。
说完,他便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喉咙里如同窒息般的拥堵让他有些烦躁。
蔺琦玉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忽的猛然看他,眼里有些残留的震惊,不确定道:“这是…花楼?”
他还没有等到时夏的回应,门外的女子们已经鱼贯而入,个个身穿薄纱,面容姣好,怀里还抱着各色乐器,直径走到对面的软榻坐了上去。
恰好此时时夏也睁开了眼,撑着脸看这各色美人,有些不满道:“人来的倒是快,可是我安排的糕点又在何处。”
抱着乐器的美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她们有何不抵那无味的糕点。
若是平常人看到这副场面,恐怕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而到了这位公子这里,她们竟然还比不过一盘糕点!
“这位公子,可要奴家去帮您催促一下?”
抱着琵琶的美人看着他温声道。
一双美目波光潋滟,一眸一笑间皆带着诱人的意味,声音更是苏能入骨,令蔺琦玉差点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有劳姑娘,不过还请快些。”
时夏挥了挥手,仿佛这些不是美人,而是在家中差使奴才,直接令那位美人脸色僵硬,只得出去催促。
时夏撑着脸看着旁边安静喝茶的蔺琦玉,嘴角不可避免溢出一抹宠溺的笑。
这位琦国的小殿下因为他在随丹宴上的一句话,便什么东西也没吃,此时定要寻些东西投喂才是 ,也是傻的可爱。
习武之人,自然会有警惕和分辨,而这个人却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蔺琦玉现在脑子里却有些乱糟糟的,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花楼身为烟花之所,而且这人这么熟练,好像并未少来的样子,直接站起了身子道:“今日天色已晚,世子也应该回府了。”
时夏抬头看他,有些不解道:“我今日已经给美人娘亲报备,说要带你出来逛逛,钟满楼的曲儿是一绝,鲜少有人能预订到的。”
蔺琦玉却觉得他是为了看美人,手指悄然摸上了腰间的剑柄,周身不自觉涌出了杀气。
钟满楼,说白了,也只是个烟花之地,相处之间这人对他的好仿佛都成了笑话,什么心仪之人,什么龙阳之好,全是假的,甚至有可能不过是拿他来消遣!
不明的委屈从心底涌出,都在告诫他这几日的天真,自古哪有男子不三心二意,还不如早日救出皇兄离开这个地方。
时夏想拉过他,却不料被一把甩开,看着那人冷眼离开,本想追上去,胸腔突然一阵气闷,令他扶住不远处的桌子猛烈的咳了起来,眼里满是阴冷。
该死!如果让他见到零七,他非要把那只猫身上的毛毛拔个干净!
另一个空间,还在沉睡的光团仿佛感受到了冷意,浑身颤了一下,周身全是碎散的机械光,最后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抚摸,最终定格在一双深紫色的眸子里。
出酒楼时,时夏与一个乔装男子擦肩而过,可惜此时他没心情看戏,回了府才发现他家小殿下并没有回来。
此时乔装男子轻车熟路的去了顶楼,在昏暗的房间里露出那张往常看似温雅的脸。
“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早已备好。”
穿着翠衫的掌柜伸出纤纤玉指放在桌案上一个玉瓶,开瓶便发出一阵细微的暗香。
钟满楼在外名声堪比花楼,无疑是楼中书名貌美女子,但却是一个堂堂的听曲儿的地方,暗中却也倒卖些稀奇玩意儿,无奇不有。
凌云彻盖上瓶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些莫名的焦躁:“可有暗香?”
掌柜的轻摇着团扇,转身在手边的暗格里又拿出小巧的玉瓶,语气带着三分入骨的蛊惑道:“这是从西蛮换来的香散,撒入香炉便能使房内人气血红润,过不了几日,便气血空亏,徒步西方。”
直白点来说,就是掏空精血,逐渐让人虚弱,之后悄无声息的丧命。
凌云彻摩擦着小小瓶囊,眼眸里露出几丝暗光转身离开。
“望太子不要忘了与我钟满楼的交易,如若不然,钟满楼必将发布追捕令,我这儿的东西,可是不少人倾家荡产也想要的。”
掌柜朝他的背影柔声细语道,语气里却满是威胁。
弑父夺位,而这人还是太子,透漏出去必将遭受世人唾弃,令凌云彻手冒青筋。
尚且虎毒不食子,可在这杀机涌动的皇宫,从来只有成者为王败者寇。
步入初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洒下,在地下印上斑驳的投影。
这几日时国公夫妇准备去游山玩水,便留时夏独自在府中。
近日民间在传随丹宴上,许家嫡女与时国公世子看上眼,许家嫡女本是才女,虽然配得上世子,郎才女貌,倒成一段佳话。
只是后面反转令人没有想到,徐家小姐剃发为尼,虽然跑到寺庙去当尼姑!
徐家人有苦说不出,谁能料想本来好好一个姑娘,却不知被哪个采花贼的剃秃了头!逼得许大人只得不顾妻女的哭喊连夜把人送去了寺庙。
蔺琦玉从那日气冲冲的从钟满楼出来,便没有回国公府,而是去了皇宫后院。
月色浓重,晚间袭来一阵阵凉风,一身黑衣的公子躺着院中那棵巨大的树上,周身却飘散着缕缕浓重的血腥。
“主子,你那老不死的爹不是给了你令牌吗?你让那几个死士去不就行了。”
绶以观轻巧的跳到树枝上,给他递过伤药,看着他肩膀上的鲜血淋漓,莫名有些想吃煮血块。
红色,点点的,顺着少年的肩膀滴落下来,在锦上缀出一朵殷红的花,墨色的黑发有些凌乱的粘在脸上,露出那张凌厉带着些血迹的脸。
蔺琦玉面无表情用白色的丝布在肩膀缠绕,额头冒出稀薄的冷汗。
他已摸清地牢的位置,却不料经过皇帝寝宫屋顶时被发现。
虽说皇帝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训练出来的死士却是一等一的厉害,不容小觑。
“主子,既然摸清了位置,是不是过了几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绶以观撸起自己较长的宫袖,头上插满了不伦不类的银钗,别说靠近,反而恨不得敬而远之。
蔺琦玉被她那闪着银光的头饰看的眼睛疼,头一次觉得自己眼力不如不好,听到她的话绑着绷带的手顿了一下,垂着眸子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