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被狂躁的敲门声唤回,顾亦泠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走到门口慢慢地将门打开。

  原主居住的是旧式的小区,门板外没有防盗门,门板才刚打开一条小缝,门外一股蛮力就愣是把门板拉到了底端,老旧的门板被猛地撞到了褪了色的灰白墙壁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陆以烨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口,指骨被他握的咔嚓作响,可见他的愤怒。

  顾亦泠脸上闪过短暂的惊讶,随后恐惧布上了他的眼睛,往日不堪回首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浮现,顾亦泠的身体本能般地瑟缩一下。但是很快,他就强压下心中的害怕,握紧拳头,目不斜视的仰头看着陆以烨。

  陆以烨被他戒备的目光狠狠的刺痛了一下,他眼中的怒火逐渐熄灭下来,面露悲伤的看着顾亦泠,“老师……“

  “你来干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老师,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陆以烨突然紧紧地抱住顾亦泠,身体明明因为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而格外疲惫,他却仍抱着拼命挣扎的顾亦泠不愿意放手,”老师,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爱……“

  “你爱我?“

  顾亦泠冷冷的反问,漆黑深沉的目光让陆以烨当场呆在原地,宛若被打入深渊。

  陆以烨的面部表情颤动了一下,他艰涩地张了张嘴,但是看到顾亦泠挑眉冷笑,眼中却泪光闪烁的模样,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你还想怎么样?你强迫做你的宠物,被你关起来,我丢了工作,我害的一位失去了儿子的母亲无法讨回公道,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陆以烨,我求求你放过我好吗?!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到最后,顾亦泠的泪水喷涌而出,流过嘲讽勾起的嘴角,留下一道淡淡的泪痕。他至始至终都表现的过分克制,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平静冷漠的质问,却更然陆以烨心疼难忍。

  泪水好像化为了一把把利刃插入陆以烨的心脏,使他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对顾亦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老师……”

  “滚。”

  顾亦泠怨恨的看着他,浑身都散发的抗拒和悲伤。

  陆以烨身体微颤着往后退了一步,眼眶发红,他就像是一只被顾亦泠的话逼入绝境的困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师……”

  顾亦泠的情绪似乎有点崩溃:“滚啊!”

  杂物随意堆放的走廊里,昏暗的感应灯忽明忽闪,灰尘满布的沉默空气似有实质般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站在门口的陆以烨才绝望的后退几步。

  “老师,那你好好养病,记得按时吃饭,我……我先走了。“

  这句简单的话仿佛用尽了他此生所有的力气,门板当着陆以烨的面被毫不犹豫地用力关上,陆以烨蹲在地板上,心脏翻滚着酸涩。他捂住了脸,在黑暗中无声地哭了。

  陆以烨在顾亦泠的家门口守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踉踉跄跄的离开。

  他似乎深受打击,自打那天过去了,就再也没去找过顾亦泠。

  顾亦泠的生活也开始步入正轨,调整好状态之后就去找新的工作了。原来的教师工作因为陆以烨的关系而无故旷工一个多月,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而且就算能够重新回去上班,顾亦泠应该也不想去一个可能会遇见陆以烨的地方工作。

  清晨,一位格外不起眼的青年嘴中叼着块面包,就急冲冲的跑出老式的居民楼。

  袖口起球的廉价格子衬衫,厚重的刘海似乎使没有时间修饰,黑色方框眼睛呆板老气……他就像是这座繁华而孤独的大城市中,所有为生计而奔波的年轻人一样,平凡,卑微,弱小,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

  如果不是曾经见过,或许谁也不会相信,这位青年,有一双干净的不可思议的清透眸子。

  一辆外表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轿车内的装饰极其奢华,和这座租金低廉的小区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陆以烨坐在骄车后座,看着青年焦急的离开,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沉声道:“跟上。”

  应聘的公司里——

  顾亦泠有些局促的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旁边同来应聘的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就加了联系方式约着下次再聊。顾亦泠不露痕迹的又往旁边坐了一点,拉开他和其他人的距离。

  公司的人事小妹端着茶水走进等候室,她把茶水递给众人,眼睛默不作声的顾亦泠,热情的把最后一杯茶水递给他。

  顾亦泠连忙接了过来,礼貌而不安道:“谢谢。”

  这才是白日里真正的原主,不会与人交流,不会回应别人的善意。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学会交流是需要长时间的培养的,而抗拒,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有时候,当你惶恐的发现独自一人时,你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和别人相处了,所以只能继续一个人生活下去。

  面试结束之后,顾亦泠垂头丧气的走出公司,心中明白,这一次的面试可能又泡汤了。

  原主的学历并不高,能进入一中当老师,对并非师范专业出来的原主来说,已经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对一个没有什么工作经验,没有背景后台,社交恐惧,又难以在面试中拥有出众表现的人来说,找到一份还看得过去的工作,实在是太难了。

  又面试了好几份工作,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在外面的小摊上随意扒了几口饭,回到了家中,疲惫的倒在床上。

  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把昏昏欲睡的顾亦泠吓了一大跳,接了电话,是房子的房东。

  “唉呀,小林啊,你说,你这个房租都快拖两个月了……上个月的房租你就没有交,人还找不到了,我都没把房子租给其他人,这个月的房租你再不交……这怎么说得过去啊?我也是要吃饭的啊……”

  “知道了。”顾亦泠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说:“我一定尽快把房租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