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在三楼，周小抠让520自己在走廊玩，不要走远，然后领着朱小宝敲门进去。
办公室里坐着四五个老师，有聊天的，有吃早餐的，也有看书工作的，见父子俩进来，齐齐望向他们。
一下子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朱小宝有些紧张地抓紧爸爸的手。
周小抠捏捏他的手心，微笑着朝对面问道，“王主任在吗？”他跟女人打听过，负责招生的教务主任姓王。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抬头，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什么事？”
周小抠道，“我想送孩子来贵校读书。”
王主任看了朱小宝一眼，问道，“就是他？”
“是。”周小抠把藏在他身侧的朱小宝推到前面，笑道，“小孩儿有点儿害羞。”
王主任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放轻声音问朱小宝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她和蔼的神色，朱小宝心底的紧张去了大半，抿唇羞涩道，“我大名叫朱润。”
“那小名呢？”
“小名叫小宝。”
“今年几岁了？”
“六岁。”
“六岁啊，以前上过学吗？”
“没有。”
两人如寻常聊天一样一问一答过后，王主任起身对周小抠道，“孩子我们收了，现在跟我去见他的班主任。”
周小抠拉着朱小宝跟在她后面出门，等的无聊的520摇着尾巴跑过来，用神识问道，【怎么样了？】
周小抠保持笑容，在心里默念，【成了，现在去见班主任。】
王主任突然出声，“这是你们养的狗？”
周小抠无缝切换，“嗯，原来是条流浪狗，跑到家里不走了，就养着了。”
王主任皱起眉头，“以后不要往学校里带，小心咬伤人。”
周小抠受教地点头，“我知道，不会了。”
“汪汪。”520轻吠两声，不服道，【小爷才不咬人。】
【我当然知道，可他们看不到你的内在啊！】
520摇摇尾巴，骄矜地感叹，【算了，有眼光的人向来少。】
【……】
不知不觉，三人一狗已经走到二楼最右边的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门半开着，王主任轻叩两下，喊道，“小张老师，你出来一下。”
一个20来岁的文静女孩儿走出来，目光在周小抠父子停顿了一瞬，然后朝王主任笑道，“主任，您找我有事？”
王主任也不绕弯儿，直接道，“这孩子是外地转来的，我把他安排到你们班，没问题吧？”
小张老师一口道，“没问题。”然后看向朱小宝，问了几句诸如名字、年龄等的小问题，最后让他们明天早上八点来报道。
周小抠的心终于落下，对两人感谢道，“麻烦老师们了。”
小张老师摆手，王主任还是一副严肃脸，看不出神情。
周小抠拉着朱小宝道，“跟老师们说再见。”
朱小宝乖乖挥手，“老师再见。”
出了学校，周小抠领着朱小宝到附近的文具店里置办了一些学习用品，便开始打听哪里有空房出租，一连问了几处，最后定下距离朱小宝学校十分钟路程的一个临街小区的三楼中户，虽然有些吵闹，但胜在南北通透采光良好，而且从未出租过，是房主月前搬到市中心才腾开的，所以不用使劲儿收拾。
周小抠心里满意，也不多做犹豫，直接和房东商量价钱，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每月六百五十块钱签下合同，并当场交了整一年的房租——毕竟这房子不错，离学校近，出路又好，如果没什么意外，在他买上自己的房子之前都不打算再搬了。
房东点好钱装进包里，把钥匙留下便走了。
周小抠、朱小宝和520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面面相觑。
最后，周小抠先出声道，“赶快收拾，待会儿还要搬家呢。”
520在他脚下转圈圈，“汪汪。”好哒。
朱小宝脸蛋红扑扑的，仰头问道，“爸爸，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了吗？”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呢，大大的一眼能望见街市的窗户，白白的一尘不染的墙壁，还有像镜子一样光洁鉴人的地面，好像在做梦一样，真害怕这美梦一醒，他又蜷缩在黑暗冰冷的小房子里，听着夜猫子和老鼠的声音，一个人祈求天亮。
周小抠亲眼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从欣喜变成惶惶，心下叹一口气，忍不住问候那女人两句，才蹲下身抱紧朱小宝，抚着他的后背道，“以后小宝就和爸爸住在这里——”
520跑过来，举起一只爪子打断他的话，“汪！”还有我。
“当然，还有520！”周小抠握住小狗的爪子，放开朱小宝，单手把他抱在臂弯里。
朱小宝歪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两颊处，隐隐有酒窝浮现。
过了一会儿，周小抠起身，拍手道，“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大扫除！”
520摇着尾巴积极响应，“汪！”好。
朱小宝也重重点头，“嗯！”
周小抠从卫生间找出一把房东留下的扫帚，从大厅开始扫起，朱小宝抱着簸箕跟在他身边，忙前忙后，520则在两人脚下打转，为他们加油打气。两人一狗齐动员，总算在晌午之前把房子清理了一遍。
周小抠带着朱小宝和520去饭店打包了一些饭菜，回工地的出租屋凑合吃完，和房东打声招呼，结算清房租水电费，就开始收拾东西，正式搬家。不过说是搬家，其实也没什么好搬的，毕竟原主不自个儿开火，顶多在屋里烧个水，煮碗挂面，所以没有米面油盐这些零碎儿，只一卷铺盖，一包衣服，一扛一拎也就走了，另外的锅碗瓢盆，被周小抠装在麻袋里和衣服一起拎在手里。
走出大门，看见不远处闹哄哄的人群，周小抠回头对身后的两只道，“小宝，520，你俩走在我前面来。”
朱小宝自然是听话地上前，至于520，他正窝在朱小宝怀里哼哼唧唧睡觉呢。
“朱哥，这两天怎么没来？”绕过人群时，一位工友叫住了他们。
周小抠听着“朱哥”的称呼，嘴角不由抽了抽，停下脚步道，“回了老家一趟。”
“哦。”工友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身上大包小包的，好奇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周小抠颠了颠肩上的行礼，道，“我把孩子从老家接上来念书，想换个离他学校近的地方住，正搬家呢。”
工友点头，指着朱小宝道，“这就是你家娃吧，长得真俊，对了，你婆娘呢，我还没见过嫂子？”
周小抠扯了扯唇，正要开口，旁边突然吵嚷起来，他顺势岔开话题，抬抬下巴道，“那是咋了？”
工友回头，看着前面不屑道，“一个疯子，非说家里有鬼，还说有狗和猫咬他，衣服不穿的跑出来了。”
周小抠笑道，“有鬼？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看他是坏事做多遭报应了，有人进他家里看过，满屋子的猫猫狗狗，没一个全乎的，不是被剪了尾——”工友看见一脸懵懂的朱小宝，蓦地止住了言语，只是用极其愤怒鄙夷的语气道，“真是丧他娘的大德了，也不知道是哪家撞了良心养出这么个牲口！”
周小抠沉默，看着520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警笛声由远及近，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下车，把人铐住，上车，关门，一气呵成，最后绝尘而去。
“报警有什么用，法律又没规定虐待动物罪，最多治个扰乱社会治安，关两天就放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望着警车尾气愤愤道。
“关两天？神经病杀人都不犯法！”另一个男人嘲讽道。
“……”围观的人陆续散去。
520朝周小抠吠道，“汪汪。”我们快走吧。
周小抠回神，不好意思地对工友笑了笑，“房子还等着收拾，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到家里坐。”
“好。”工友又问道，“那工地你还来不，李头儿昨天还念叨你呢。”
周小抠摇头，“不了，我打算干点儿别的，你帮我给李头儿带个话。”
工友憨憨一笑，“没问题。”
周小抠点头离开。
路上的气氛有些滞闷，520趴在朱小宝胳膊上，耷拉着尾巴不说话。朱小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到小伙伴这么无精打采，又是担忧又是心急。
终于进到新家，周小抠放下行李，对怏怏不乐的一人一狗拍手道，“小宝，520，待会儿咱们要出去大采购，你们有什么想买的，快说出来，爸爸付钱！”
520瞬间支棱起耳朵，从朱小宝怀里跳下来，两只前爪勾着周小抠的裤腿，摇尾巴道，“汪汪！”爸爸，我要吃榴莲拌狗粮——狗狗记忆里的人间美味。
朱小宝见他活泼起来，跟着笑开，然后想了一下，抬头对周小抠道，“爸爸，我想给狗狗买一个铃铛。”这样他就不会丢了。
周小抠一手捞起520，一手摸摸朱小宝的脑袋，轻笑着道，“好。”
午后暖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每一个人脸上，驱散了心底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