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渊儿，这就是本宫上次同你说起的傅澜儿。”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明艳的黄衣，白净的脸蛋扬着可爱秀气的笑容，算不上一等一的漂亮，却胜在小家碧玉，干净活泼。她也不怯陆渊的身份，上来就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陆渊受不起，他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冯月蓉，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小女傅澜儿，家父是朝中傅丞相，前些日子的赏花宴上，小女也同太子交谈了几句，不知太子哥哥是否还记得？”
对上傅澜儿包含期待的视线，陆渊没有起伏地应了一声，“有些印象。”
“原来你们已经聊过了，”冯月蓉看起来更开心了，“那本宫也不介绍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话题，待会记得回来陪本宫用午膳。渊儿，你带傅小姐去逛逛花园，她还是第一次进宫。”
陆渊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随后只得点点头，“儿臣知道了。”
傅澜儿的脸红扑扑的，望着陆渊的眼里像是含着一汪春水。可是一路上，陆渊却连正眼都没再看她一眼。
“渊儿不满意傅家小姐吗？”待傅澜儿离开，冯月蓉询轻声询问道。
陆渊摇了摇头，“儿臣没有感觉。”
“额娘很喜欢她，你不在的时候她也同额娘说了很多心里话，似是很早就仰慕你了，”冯月蓉没有放弃地劝说，“何况，你父皇也很满意。”
陆渊的动作一滞，“父皇也很满意？”
“召傅澜儿进宫也是你父皇的意思，她与你适龄，从身份到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合适，加上那姑娘本就心悦你。渊儿，你不如再多想想？”冯月蓉说，“你父皇的意思，是在生辰前把这婚事给定下。”
“儿臣不想成亲，”陆渊不知怎的心中生起一股烦躁，“儿臣对那位傅家小姐没意思，再来别的李小姐张小姐儿臣也照样不会喜欢，额娘还是别再逼儿臣了，此事我会与父皇协商的。”
“渊儿……”
“就这样吧。”
冯月蓉慌慌地起身，而陆渊已经先一步的走出了房门，只留她站在原地叹了一声长长的气。
陆渊嫌少有那么冲动，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御书房里亮着灯，守在外头的李公公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渊大步走来，随着门一关一合，耳边便没了声。
陆戎珏正在批改着奏折，他听见有人闯入却正眼也不抬一下，慢条斯理地问，“朕难道没教过你，进御书房前必须要先通报吗？”
“……儿臣失礼，父皇恕罪。”
陆戎珏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冷厉地扫向眼前的陆渊，他的儿子。
在陆戎珏的心底，皇家的人哪有什么真正的亲情可言？除了陆渊刚刚出生那会他抱了几回，陆戎珏对这个儿子的情感微乎其微。
“何事，那么匆忙？”
陆渊没有抬头，他怕自己一望见陆戎珏的脸，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与霍止在一起时的画面。
“儿臣从额娘那里听到，父皇想让儿臣与傅家小姐傅澜儿订亲。”
陆戎珏似乎是沉思了一会，语气平淡，“是有此事，怎么，你不满意？”
“儿臣不喜欢傅澜儿。”
“不喜欢又如何？”陆戎珏的眼底划过一瞬不耐，“后宫那么多女人，难道朕就是个个都喜欢吗？”
陆渊紧紧地握着拳头，“这不能相提并论，儿臣只想娶心爱的人为妻。”
“幼稚，爱有什么用？她能在仕途上帮到你一星半点吗？”陆戎珏的眸色深沉，“朕本以为在外历练的两年能让你变得成熟，看来还是让朕失望了。”
“是父皇错了，”陆渊的声音颤抖，“儿臣不会娶傅澜儿的，更不会娶其他女人。”
“可笑至极。”
陆戎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框的一声让守在门外的李公公都浑身一颤，“这门亲事你是不结也得结，如果你再敢顶撞一句，朕明日就写下诏书让你迎娶傅澜儿！”
陆渊终于抬起头对上了陆戎珏满含怒意的双眼，从小便是这样，父皇的决定他从未有能力去改变，无论他做什么在陆戎珏的眼中都是不务正业，他生来就失去了自由，与掌控人生的权利。就好比笼中之鸟，即使外表再光鲜却至死都无法飞出那个小小的笼子。
陆渊从未有这般强烈的无力感，即便是太子，即便被万人朝拜，他也依然
是陆戎珏的掌中之鸟，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他甚至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甚至连娶一个自己心爱的人，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愿望。
“……儿臣知错了。”陆渊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地说，“今日是儿臣冲动了，与傅家小姐的婚事儿臣会多加考虑，望父皇不要草率下旨。”
“明白就够了，”陆戎珏被他一闹，心情也多了些阴霾，“你还太年轻，等过两年你就会明白这个时候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可笑。”
陆渊深深地望着陆戎珏，“父皇曾经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陆戎珏勾了勾唇，“当然不是，朕从未产生过像你这样幼稚的想法。”
霍止不知怎的眼皮跳的厉害，而没过一会宫女便匆匆地走了进来，汇报道，“霍公子，太子殿下来访。”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也不知怎么的，霍止的直觉便是出了事。
他走向了会客的前厅，果不其然陆渊早已等在了那里，他一声玄衣显得周身的气场都格外低沉，见到霍止，他站了起来。
霍止行了一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霍公子，打扰了。”
等霍止走近他，才发现陆渊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他的心一跳，却依然面不改色，“天色不早，我正准备用膳，不知殿下要不要一起？”
“只要不打扰到霍公子，那便正好。”陆渊脸上似乎是多了一丝笑意。
一盘盘的菜摆在了桌上，全是清一色的蔬菜，霍止解释说，“我吃素，不得不委屈殿下了。”
“哪里，刚好换些清淡点的口味。”
“殿下是有心事吗？”
陆渊抬眼，苦笑了一声，“看着很明显吗？”
“比起上回，殿下的模样疲倦了不少。”
“本王……”陆渊的声音顿了顿，“父皇想给本王定一门亲事。”
“殿下的年龄的确已是适婚。”
“可是本王不喜欢那个女人。”
霍止大概明白了陆渊是在苦恼些什么，他说，“既然如此，不娶便是了。”
“是啊，本王也是这么想的，”陆渊放在腿上的拳头缓缓握紧，“可是，谈何容易……”
拒绝了这个傅澜儿，还会有王澜儿，李澜儿。
这不是她们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无法躲开陆戎珏的掌控。
陆渊的声音发紧，“霍公子……有喜欢的人吗？”
霍止微微一顿，片刻后才回答，“没有。”
陆渊的心底像是骤然松了一口气，也像是突然空落了某一处，谈不上的失望。
“如此，霍公子应该也不会明白。”
“不，我明白，”霍止看着陆渊的双眼，“如果殿下为了一时的为难而选择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将会后悔一辈子。如果殿下愿意熬过世俗的眼光去争取真正心爱之人，苦过之后，余生都是温存。”
陆渊像是被人闷声打了一拳，打得发疼而清醒，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如果，本王做不到呢？”
“殿下是太子。”
是啊，他是北秦国的太子。蒙在陆渊眼前的雾气像是突然被这句话给猛然拨开了。
太子之位，仅次于皇帝。
从前他想要的一切都是触手可得，可如果有了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是不是只要坐到了那个更高的位置，便什么都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