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戎珏的手指划过霍止的脸庞，继而将手中的面纱揉成一团，“现在的妖都能识人间的字了？”
霍止合起了书，“我本来就不是妖，皇上的记性何时变得那么差了。”
“胆子倒不小。”陆戎珏随意捡起一本书，“想看书不如来朕的御书房，里面的史记可比这些话本有意思多了。”
“我可不敢，要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
陆戎珏似笑非笑，“还有你怕的东西？你不是连砍头都不怕吗。”
“那也是有分别的。”
脸上空空的感觉让霍止有些不习惯，他伸手想要拿回面纱，却被陆戎珏按住了手腕然后忽的往前一拉，霍止的脚步一乱便跌向了陆戎珏的胸口，这似乎正合了对方的意，他顺势环住了霍止的腰身，说，“在朕面前就没必要戴这种东西了。”
霍止不满地动了动，“那你至少先还给我。”
陆戎珏干脆地扔在了一旁，“朕等会就让人送来更好的面料，喜欢什么样的告诉下人便是了。”
“皇上还挺懂这些的，”霍止歇了执着下去的心，勾了勾唇，“果然是后宫三千，经验丰富。”
陆戎珏凝视着他的双眼慢条斯理，“你还没有体验过，怎么知道朕经验丰不丰富？”
霍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过了片刻他才品出这句话的味道，他笑也不是，“我怎么听不懂皇上的话？”
“朕懂就够了。”
说罢，陆戎珏便低下头靠了过来，在最后一刻霍止浅浅地别过了头，让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陆戎珏也不恼，他沉着声说，“朕今晚就歇在你这儿了。”
“皇上不去后宫，你的妃子该寂寞了。”
“她们习惯了。”
霍止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口，轻笑了一声，“那皇上的意思是，我如今也是后宫的一员了吗？”
陆戎珏的声音不急不缓，“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你，当然也是朕的。”
“歪理。”
“朕说的话就是真理。”
霍止气笑了，“我对这些真理没兴趣，皇上愿意说那就自个说吧。”
“霍止，”陆戎珏捏住了他的下巴，冰凉的扳指让霍止眉头微皱，他听见男人缓缓地说，“朕给了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你对朕的承诺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我承诺过什么了？”
“不要装傻，”陆戎珏眼底的情绪暗沉一片，叫人看不透，“朕知道你不想在这个时候掉脑袋，对吗？”
霍止的背后猛然起了一阵冷汗，陆戎珏的话就像是玩笑一般含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可是听在他的心底却仿佛刀子般闪着寒光。无论陆戎珏说的是是真是假，他的的确确有着这个能力。
“皇上，你知道我是鲛人，”霍止的唇上扬到一个浅浅的弧度，“要是您有耐心听完我的故事，再谈别的事情也不迟。”
陆戎珏凛冽的目光审视着霍止坦然的神情，片刻后，他松开了扣在霍止下巴上的手，冷哼一声坐回了上位。
“说。”
“我来人界其实是有目的的。”
陆戎珏‘哦？’了一声，似笑非笑，“朕以为你是被西洋国的船队抓住的。“
“那也要我自愿被抓，不是吗？”霍止对上了陆戎珏的双眼，眼底多了一抹伤感，“如今鲛人濒临灭绝，我一直与姐姐相依为命地生活在西洋国的海域里。我们一起长大，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我没想到她竟会选择抛下我来到了人界。”
“你有一个姐姐？”陆戎珏此时才真正地听进了心。
霍止点了点头，“那日有支豪华的船队驶过我们的海域，姐姐看见了船上打扮雍容华丽的贵族小姐，回来便一直同我形容船上的人类，我本以为她只是一时新鲜，可几日过后，她却告诉我她要离开海域，去看看人类的世界。”
“然后呢？”
“她不听我的劝阻，离开了，”霍止淡淡说道，“她说那些贵族小姐还不如她来的漂亮出挑，她到了人界想必也会过的顺风顺水，享尽荣华。”
“幼稚。”陆戎珏重重的说了一声，似是不屑，“她就那样抛下你走了？”
霍止嗯了一声，“姐姐比我厉害，她可以维持好几日的人形都不疲惫。她走后我一直想去寻她，可是我能力太弱，根本离不开那片海域，于是有一日我看见了一支船队驶过，便想也不想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让他们顺理成章的抓住了我，离开了那片海。”
听完了所有，陆戎珏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也不怕，他们会杀你虐你？”
“我当然怕，在船上的每一晚我都心惊胆战不敢合眼，就怕一睡着就醒不来了，”霍止抿唇笑了笑，“所以熬过了那段时候，听到皇上天天说砍头我也不怕了。”
陆戎珏的心底刚刚有了些触动，就被霍止的这句话给打乱了，他郁闷道，“朕何时天天说这句话了？”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霍止眨了眨眼睛，“皇上息怒。”
话是说‘息怒’，可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陆戎珏摇了摇头，沉声问，“你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朕你来人界是为了寻你的姐姐？”
“正是。”
“她既然都下了狠心离开你，必然是不想再看见你去找她。”
霍止垂下了眼帘，“那她也是我的姐姐。”
陆戎珏凝望了许久，低头轻笑，“有时候你聪明得让朕都猜不透，可有时候怎么就变得那么傻？”
“如果皇上有亲人，也能明白这种感觉。“
“朕的亲人一个个都想着怎么把朕从皇位上拽下来，你说的感觉朕体会不到。”
“那皇上还真是.....”
陆戎珏抬起眼，“朕还真是什么？”
霍止的唇动了动，“可悲。”
“呵。”
可悲——这是陆戎珏此生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
他生在皇家，从小便是先皇钦定的太子， 旁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钱权于他而言却是唾手可得之物，他这一生为之活着的是帝位，是国家，可这样被控制的人生真的有趣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陆戎珏比谁都清楚。可旁人看见的只有他的财权两得，国家的繁荣昌盛。没有人会说也敢说他的不是，而眼前的青年是第一个。
“这样的话，你不能在旁人面前说出来。”许久，陆戎珏才低低地回道，“没大没小，以后这个毛病要改一改。”
“皇上不生我的气了？”
“同一个小孩生气，显得朕不够大度，”陆戎珏压抑住心底微妙的情感，站起身，“你姐姐的事明日再说，朕乏了，陪朕入寝。”
霍止扯住了他的衣袖，“皇上，我......”
“朕不逼你，”陆戎珏勾了勾唇，“但一点利息，还是要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