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就连霍止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当他缓缓睁开眼时，眼前已经变为了一片没有杂色的白。
“霍止，霍止？”
“咳......”
谢霄急切地握住霍止的手，“你别说话，我现在去叫医生，好吗？”
霍止虚弱地点了点头。
“千万不要睡过去，”谢霄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在霍止耳边响起，声调轻颤着，“你听见了吗？霍止。”
霍止想让他别那么吵，可嗓子却灼灼地发不出一个音调，手上的温度骤然间消失，让他的心头蓦然一空。
后来霍止才知道，他昏睡了整整三天。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睡着了，后来才发现不对劲，”谢霄坐在病床旁，削着水果，“我把你送来了医院，医生说要做个小手术，没想到你一睡就是三天。”
霍止看着他手里坑坑洼洼的苹果，“你是不是吓坏了？”
谢霄扬了扬唇角，“是啊，医生说都被我当时的模样吓到了，以为你伤得有多严重，赶紧就让我进了急诊。”
“这样啊，”霍止垂下眼帘，“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恢复的不错，”谢霄把苹果放下，“不用担心，吃点水果吧。”
霍止忍不住笑了，“你的技术真的很感人。”
谢霄愣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地看向了苹果，有些恼羞，“我是第一次削，这技术已经很好了。”
“好，是很好。”
霍止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的语调让谢霄的胸口闷闷的，他刚准备说些什么就有医生打开了病房的门，打断了两人的空间。
“病人的家属在吗？”
谢霄站了起来，“在。”
医生说，“病人刚刚做好手术需要休息，不要太打扰他。”
“好，”谢霄有些不舍，他回头看向霍止，“那我晚上再过来。”
“嗯，好。”
等谢霄和医生走出了病房关上了房门，谢霄脸上的轻松与自然像是面具般在他的脸上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疲惫还有沉默，混杂在他的眼底一片黯淡的黑。
“医生，”他压低了嗓音，“霍止他......怎么样了？”
“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
谢霄的鼻子一酸，他强忍着问，“如果不治疗，还能有多长时间？”
医生摇了摇头，“病人现在的身体就算化疗也拖不了多少时间，已经太晚了，更何况不治疗。”
“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手术是方法之一，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医生顿了顿，“已经不适合这种治疗手法了。”
谢霄比谁都清楚，霍止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他的眼前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骤然间席上他的心头让他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医生连忙扶住他的身体，“你在这里守了三天，我之前让你回去休息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呆着没走？”
“我放心不下......”谢霄按着酸痛的太阳穴，沙哑道，“如果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他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比霍止先崩溃了。
“你不能比病人先倒下，回去好好休息吧，”医生说，“情况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好，谢谢医生。”
谢霄快要三天没合眼了，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就是失去意识的霍止倒在他的肩头，苍白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就连呼吸都恍如游丝。那样的画面简直比噩梦都要来的让他惶恐，不，那就是噩梦。
当一刻他差点疯了，他以为霍止残忍到要以这样的方式惩罚他。等他抱着霍止一路跑到了医院看着他被送入了急症，坐在手术室外的三个小时成为了他人生里最漫长的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他想了太多的事情，有他从前放浪随性的生活，也有和霍止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全都乱糟糟的充斥在他的脑海撕扯着他的神经，谢霄想，只要霍止能活着走出手术室，他真的愿意放弃一切，他再也不会惹霍止生气，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愿意低头，只要霍能止好好地活着......
就好像是周围说的，这是他的报应。
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谢霄迟钝地划开屏幕，一道上了年纪的威严男声传来，“谢霄，过来一趟。”
是谢龙光。谢霄苍白地靠在了椅背上，低低地问，“什么事情？”
“来帝星一趟，现在。”
他扯了扯嘴角，“现在吗？”
“对，现在。”
“我知道了。”
当谢霄再一次踏进帝星的时候，陌生的就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董事长办公室里，一向慈爱有加的谢龙光板着一张脸，把一本杂志扔在了桌子上。
“你自己看。”
谢霄接过那本杂志，不等他翻开，封面上的图片就让他笑出了声。
“我才宣布了退圈，怎么还有不懂人话的狗仔跟拍我的照片？”
“别扯开话题，”谢龙光拍了拍桌子，正色问，“你告诉叔叔，你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男人’——也就是霍止。
照片上是他和霍止一起牵着手散步的背影，还有他抱着霍止跑向医院的抓拍。谢霄没有回答谢龙光，他坐下来打开手机，三天里有无数条消息弹在了屏幕上，谢霄打开微博，系统给他推送的第一个词条竟然就是#谢霄 同性#。
谢霄面无表情地看完了那条微博的照片和评论，还有人蛛丝马迹的挖掘着他还在是艺人时的各种证据，将他和这个‘男性友人’的关系说的天花乱坠可笑至极，谢霄放下手机，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叔叔，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谢龙光的面色柔和了一点，他说，“你退圈的事情叔叔并不反对，反正未来叔叔就会把帝星给你，你要是觉得做艺人好玩那就玩玩，男人以后还是要注重事业。你的私生活叔叔本来也是放任的，男人嘛，年轻时候爱玩也是正常的。可是身为我们谢家的独苗，你以后还是要收了心娶个老婆组建家庭，让你叔叔，还有你爸妈安心。”
“我明白。”谢霄眼底的深色一闪而过，随后扬起了一个自然的笑容，“我不会让叔叔失望的。”
谢龙光这才放心了下来，“好，好，你回去休息吧，叔不吵你了，这个新闻我会解决掉，你不用操心。”
帝星的速度是迅速的，谢霄与‘同性恋人’那么大的热度当晚就被公关压了下来，即使依然有人猜测不断，可事情似乎已经到了尾声。
“谢霄，医生说什么能回去？”
“一个星期肯定要的，”谢霄回答，“你刚刚做完手术，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霍止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我不喜欢医院。”
“我也不喜欢，可是在这里对你好，这次听我的。”
霍止扭头对上谢霄的双眼，淡淡地笑了，“其实昏过去的时候，让我就这样走了也是好的。”
“你别说傻话，”谢霄的拳头松了紧，攥着床单，“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医生说了......”
“我知道哪些是医生说的，哪些又是你说的，”霍止说得急了，有些喘不上气，“其实你也以为，那个时候我撑不下去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谢霄，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我不知道！”谢霄重重地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在让他的心头发颤得更加厉害，“我只知道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我会陪着你撑下去，你会没事的，还有，我爱你。”
霍止眼底的神色滞停在了那里，许久，他才对上谢霄深邃的双眸，“你说什么？”
“......我爱你。”
“你没必要说这种话哄我。”
“没有，”谢霄凑上去，在霍止苍白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霍止的手指微微缩紧，他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可是你从前也说过这样的话，那个时候，你敢说你也是认真的吗？”
“从前，我做错了很多事情，”谢霄沉默了片刻，“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了。“
霍止深深地望着谢霄，像是要透过他的眼底探进他的心底。
“你希望我怎么回应？”
“你什么都不用回应。”
*
谢霄V：我已正式退圈，望媒体朋友不要再对我的私生活追风捕影。照片上的人是我的爱人，希望大家不要猜测打扰，否则一律依法处理。
一条微博发出，评论和转发的数字便以飞速恐怖地上涨，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在看到这条澄清后全都懵了，明明每一个字他们都明白，怎么组合在一起他们就看不懂了？被偷拍的是谢霄和一个男人，而现在谢霄竟然大大方方地告诉了所有人，那个男人是他的爱人？！
谢霄的手机震动不断，他干脆关了机，抱着被子在旁边的矮床上铺起了床单，霍止看着他的动作，无奈地问道，“你是要住在这里吗？”
“你不欢迎吗？”
“我哪敢。”
谢霄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你要在医院住多久我就陪你多久，两个人一起也不会无聊了。”
“谢谢你。”霍止轻声说，“这段时间，谢谢你了，谢霄。”
谢霄顿了很久，才沙哑地说了一句‘没有’，胸口像是被一拳砸了下去，闷得生疼。
——是‘谢谢’，而不是‘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