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快穿]虐心怪我喽>第77章 诅咒季节

  西大陆

  特里城

  男人拉紧了斗篷,身侧的配剑被他藏在宽大的黑袍里,他抬头望了望天,贯穿平原的蕾姆河,深紫色的湖水中带有奇特的荧光物质,像一条蜿蜒的巨兽,绕过岩石堆积的河岸,将特里城与其他土地撕裂,成为一片孤独的岛屿。

  这是一座属于夜晚的城市,蕾姆河上,肆虐的元素风暴刮过这片残酷的土地,让人们缩聚地下,而地面以上砖红色的建筑紧挨在一起,每个都高耸狭小摇摇欲坠,像一块块沾染风沙从内里透出干涩惨白的血肉,被串起堆叠在这片不大的平原上,低矮的树木挣扎着勉强连成一片,在灰白色的土地上,分别围绕着城中供来往商人停留的几家酒馆。

  自诸神纪元以来,原本处于两个维度的大陆逐渐联通,时间空间逐渐融合,戈达海域不再是世界的尽头,而成为联通两大陆的要道,最初的探险者们将原人类占多数的大陆及其周围的海岛统称为为东大陆,另一方曾被称为赫斯法尔,信仰深渊之神的异土则称为西大陆。

  随着两片大陆的交往逐渐密切,信仰,种族的不同引发的矛盾没有一刻停止,光明教廷愈发繁荣强大,而信仰深渊神的西大陆原住民却依旧同数个纪元以来一样,没有足够强大的组织凝聚信仰。

  与此同时,东大陆各帝国割据,时有交战却同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而数个纪元以来,西大陆各个城邦部落厮杀惨烈,暴虐的领袖为人们所尊崇,领主们野心勃勃,强者辈出。在繁华城邦举办的奢华宴会上,或者教廷唱诗班每日颂诗的间隙,掩面嬉笑的贵族少女从未了解,战争与冲突从未有一刻从这两片大陆上离去。

  但与此同时,足够多的城邦也在这样混乱的纪元间开始迅速繁荣,亦或者逐渐衰落。

  西大陆——好战者和冒险家的天堂。

  左手拿着乌黑的铁棍,一层肮脏的砂布将它围绕,一圈又一圈,缠绕直到男人的手指,手感粗粝的红色砂布将他的手指磨出一点点血痕,因为黑色昂贵,更多地属于贵族和领主,而红色则是这片爱好杀戮沉沦喧嚣的土地上平民们最钟爱的颜色,他们用本土的植物纺织成略微坚硬的布料,劣质的布料甚至会掉色,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艾德·奥杜三世榛子色的眼睛因为白天的元素风暴微微眯起,他的嘴唇有些起皮,原本淡粉色紧抿略显冷峻的精致唇线上带上不和谐的红色血痂。

  “麦尔斯。”

  平稳的嗓音,有着天生的微微沙哑,音调起伏飘忽,带着并非出自本意的神秘,透露出主人的内敛安静。

  身旁的少年因为主人的呼唤,眯起了眼睛,金色的瞳孔在过于刺眼的光照下显出透明的质感,但是坚硬冷厉仿佛河床上的沙砾。

  麦尔斯努力从空气中辨认着一切微小的气息。

  “血的味道,很多。”

  男人没有说话,这里距离绵延西大陆北方的古老山脉还有一段距离,而不出意外,东大陆有相同目的的来客绝不止他们两个。这是片复杂的大陆,在他随公国第二骑士团到西大陆的短暂历练中时,骑士们的鲜血让他对这一点有着无比深刻的认识。

  “风的气息,麦尔斯。”

  男人的声音很安静,在熟悉的人面前依旧暗暗如私语。

  “往北。”少年的脸被缠在红色的砂布后,只留下一双眼睛,他仰起头努力分辨的同时,迅速收缩的瞳孔密切关注着周边的一切。

  那是一座神庙。

  暗藏危险的蕾姆河并不能带来生命的希望,河面下饥饿的魔兽和河面上常年不息混乱的风之元素使城中的居民难以靠近。河岸与城市的交界处,废弃的神庙在一片连绵的建筑之外,孤独地耸立着,那处有覆盖着坚硬鳞甲野兽逡巡,白骨堆积在灰白的土地上,远看就像一座矮小的山丘。

  男人和名叫麦尔斯的少年走进暗处,他微微抬起黑色的铁棍,灰绿色的暗芒凝聚,滴落在墙角,蜿蜒前伸,没入白日下寂静的城市。

  麦尔斯伸出手掌,一朵枯萎的花苞躺在他的手心,他轻轻抬起,那花苞在风中飘忽而起,簇尔消失,发出细小的嘭的声响。

  古老的山脉深处。

  有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朵花苞落在布满铠甲的手臂上。

  古老繁复的魔文围绕着镂刻的巨龙,贝拉米亚斯的纹章环绕银色重甲,骑士长食指间,花苞被碾碎,点点微小的光芒散开,带来游侠的消息。

  将巨盾砸进地面,长剑横亘胸前,骑士长垂眸,汹涌的火元素之力荡开。

  “第七骑士团返程,特里城。”

  而寂静山脉的深处,古老的生物,突然睁开了猩红色的竖瞳。

  那是一种带着铁锈腥味的液体,淅淅沥沥,滴落在脸颊上,湿润的斗篷贴在皮肤上,冰凉凉的,阻断人的呼吸。男人胸膛里感受不到跳动的声音,衰败残破的身躯散发出比这片废墟更加腐朽的味道。

  女孩儿坐在一块倾塌的石柱上,小腿荡来荡去。

  巴塞洛缪支撑起身体。任务面板的颜色终于点亮,他感受着身体内逐渐恢复的元素之力,风呼啸而过,那是由风系元素之力凝聚成的乱流,他伸出手,枯瘦若白骨,苍白的手指上所剩无尽附着的皮肤被乱流割出几道血痕,而却在男人体内疯狂运转的元素之力下迅速恢复。

  一声细微的声响,女孩儿与男人同样苍白的面容上突得渗出残酷的笑意,她将头转向一个诡异的角度,像一片羽毛轻飘飘落下,隐入神庙黑暗的碎石堆深处。

  特里城的雨水是这片荒芜土地上游荡的魔鬼。

  蕾姆河的河水被带向空中,在强烈的日光下蒸发复而坠落,随着飘忽不定的风滴落在任何一个脆弱生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灼烧的痕迹,随着血液,在身体里扩散。慢慢地,远处的一切,城市的火光,身体的温度都将离你而去,你安静地倒下,在荒芜平原的一角,不会有人发现你,因为逡巡的野兽会在最短时间内争抢者撕裂蕾姆河的馈赠,包括坚硬的骨骼。

  艾德的手指在往下滴血,铁棍上的红色砂布已经被腐蚀地只剩一点,可怜地挂在上面,他只好撑起防护,苍绿色的光芒流转,竭力弥补木系元素凝聚成防护魔咒上的任何一个漏洞。

  冰凉的鳞片蹭过他的脚尖。

  堆叠的尸体围成一片,巨大的暗影在河岸稀疏的植物遮掩下游荡,伴随着鳞片与沙砾摩擦的声音,嘶嘶的声音像女妖的狞笑。任何一点点微弱的气息都被细心地捕捉,即便在地底深处。

  男人紧了紧兜帽,因为元素之力的消耗,唇色苍白,他安静地踏过一片狼藉的血污,眸中闪过悲怜,然而此刻,他漫步越过这片悲凉的土地,如同一位身处贵族藏书阁的绅士,在一排排珍贵典籍间穿行。

  “麦尔斯,停下吧。”

  那道巨大的暗影盘起身体,挣扎着缩小扭曲。

  他们眼前出现一片废墟。

  这里,再也没有任何生物敢于踏足。

  艾德·奥杜三世。

  如果他脑海中模糊久远的记忆没有出错,在重生前,他原本只是一位普通人,一个籍籍无名的生物学家。

  作为光明教廷大主教之一最得意的学生,他游离大陆,荒原异土,冰原死地,他见过艾斯凡都因河谷的矮人,建造出直插地底被宝石黄金照亮的巨大地下城堡,他遇到过荒原游荡的亡灵,灵魂空洞破损死寂之地尽是亡者引诱的低语,他误入森林深处,有造物神的宠儿从树冠一跃而下,及膝长发灿若鎏金,而无尽生命中瞳眸沉寂如万物安静生长。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造物。

  远处特里城的夜里灯火通明,血红色的灯光透过拥挤的房屋照亮暗紫色的天穹,有羽翼漆黑瘦长仿若枯骨的尖喙鸟聚集于王城塔顶。

  而这一处是黑暗的。

  绝不曾被光明赞美过的造物坐在一片废墟上,蜷曲佝偻的身形被破烂的罩袍盖住,未能遮盖处的地方露出苍白的骨骼,漆黑的骨骼仅有关节带有一些分辨不出颜色的皮肉,他勉强辨认出那是一双手,那股杀戮的气息还未褪去,艾德的鼻子感到一些不适。

  他能感受到男人未曾看向他,唯一的声响是他被雨水腐蚀的手掌上血液滴落的声音。

  这不是艾德喜欢的场景。

  砂布落地,光芒凝聚,那粗糙的铁棍棱角变得锋利,直到化为一柄长剑。

  他举剑,破土之声迅速蔓延,木系元素之力达到鼎盛。

  巴塞洛缪打量着自己所在的笼子。

  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陈旧的笼子,普通的金属上有黯淡的光芒,似乎年岁已久,中间的缝隙可以轻易地伸过一个成年人的双臂。巴塞罗缪的记忆很混乱,这片大陆的信息就像一本早已读过却因为岁月久远而情节支离破碎的小说,他只能在大多数时候凭借着直觉做出自己的判断。而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应该对这个看似无法困住哪怕任何一个普通法师的笼子掉以轻心。

  骑士们眼中,铁笼中被诅咒的造物有些缓慢费力的仰了仰头,露在兜帽外的惨白的皮肤上只有脖颈处丑陋的暗红色伤痕在夜色下能让人辨认分明。骑士长停下和艾德的交谈,与其他人一样,小心戒备着“它”的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

  是的,它。

  巴塞洛缪曾有一次从兽人铁笼中逃脱的经历,轻而易举,同杀死看守的兽人一样,只是让他枯竭的灵魂之力更加频繁地发出绞紧每一寸骨骼一样的痛苦。这一次,他同样明白那些骑士们眼神的定义。

  艾德当然也是,他知道这里的所有人对他的称呼。他们从教廷带来关押魔兽的铁笼,魔法阵被镌刻在铁笼的每一处棱角,每根铁柱的底端都镶嵌着蕴含庞大元素之力的宝石,为魔法正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而珍贵的翼鸟骨骼被磨成粉混入熔炼成形前的铁水中,由东大陆北方地矮人一族打造。

  “它”异常的安静。

  没有人去猜测这是怎样的生物,完整的预言是上位者的权利。

  艾德从一位来自南方河谷的公爵那里得到一些微小的提示。这位公爵沉迷剧场,在巨大的欢呼声和噪杂的换场间隙里热衷于埋首在妓-女们丰满的胸脯上,只有在被酒液熏蒸双眼后才留给艾德几个含混神秘的句子。

  “有人收到了召唤……哈哈…密德尔顿的那一位…大家都以为他……你知道的,哦,光明神原谅我,原谅我的不敬,大家都以为那一位已经疯了,勋爵阁下,您要知道。”

  幕后走廊上的灯光昏暗地可怕,演员们在头顶隔着一层木板走来走去,咯吱咯吱的声音吵得艾德有些紧张,而漂浮地灰尘粒子伴随着呛人的香水味道让他的鼻子想要发出不雅的声音,大贵族嬉笑着,这片拥挤但隐秘的空间里,家族世代传承的蓝宝石戒指在他拨弄那个女孩儿红色长发的动作中蹭到他的鼻尖,冰凉的触感及时制止了艾德想打喷嚏的欲-望。

  而这位公爵努力晃了晃沉重的大脑,用尽量贵族的语调组织着措辞。

  “只有胸前扣着白宝石的人才会知道,哈哈哈…那些历代的教皇和大主教们……”贵族停下来,目光依旧停留在隔开他和鲜少出现在密德尔顿社交季的男人之间,这个面容稚嫩的年轻妓-女脸上,然后用手背蹭过女孩儿被酒气熏蒸的通红的脸颊:“没人敢说出来,即使所有人心知肚明,已经多少个纪元了,光明神已经离开了他的信徒。”

  他将手指束在嘴唇前,食指上蓝色宝石发出的光芒微弱。

  在明暗交错,幕布拉开掌声雷动的间隙,与教廷交好的大贵族嘴唇无声地开合,然后狡黠地笑出声,突然怀抱着女孩儿,在两人的嬉闹惊叫声中从这处狭小空间唯一通向外界的楼梯上翻滚下去。

  “被教皇选中的人,去背负你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