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寔知道,他们是为了不吵到“自己”,才会刻意压低音量。此时他的房间里,那些人大概都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他们也许正在交谈着他的病情。或许俱是一片愁云惨淡。
时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寝室里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争吵。
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主角是左右护法,和教中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
他们争论的主题大概是,如何医治“教主”。大夫们主张立刻针灸打通经脉,若是完了,恐怕教主就会有性命之危。而左护法则大声呵斥了提出这种想法的人。
他说教主清醒的时候,一再强调不准碰他的身体,因为担心有人会通过银针,让不知名的毒素进入到她的体内,以致于雪上加霜。
最后,他质问那个人,“你无视教主的命令,执意要为他施以针灸,可是想要借机暗害于他?”
“左护法,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有必要暗中搞把戏吗?我若是想害教主,还能让你知道?随便把个脉就可以了。”
“你……”
颜真在里头听着听着,简直惊呆了。
“这也是你安排的?”
“……”骆寔没有回答,他直接推开颜真的手,自己慢慢地坐了起来,神情也稍微有些困惑。
自己并没有安排这场争吵。
那么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呢?
是左护法的自由发挥吗?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发挥得的确有点多。
很容易就会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要不要我出去看看?”
“你别动……”其实骆寔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是那个老头已经发现床上的人是个假货,正在配合他们的演出呢。
但是针灸……骆寔在里面闭着眼睛听得很清楚,这其实并不是老大夫率先提出来的,而是老大夫的学徒。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老大夫为了不让他的学徒受牵连,这才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主张的针灸,从而双方才引起了剧烈的争吵。
那么,老大夫的学徒会是有问题的那个人吗?
“你真的说过那句话吗?”
“什么?”
“不让人给你在你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进行针灸,是怕有人趁机给你下毒?”
“嗯。我还怕他给我乱扎什么穴位,因为以前就吃过这种亏。”
“什么?!真的?”
“嗯。”
“这谁这么缺德啊?他给你扎哪儿了?”
“往事不提也罢。”
“那……”颜真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个女人之前也嚷嚷着要给你针灸,她会不会也有问题?”
“……”
颜真见骆寔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下意识的就要开始解释,“我是觉得……既然作为你的亲信,不应该不清楚你的避讳。等等!那这样的话……老前辈岂不是也是……”
骆寔终于受不了的打断了他的推测,“你完全想岔了。”
“怎么说?”
“目前为止可疑的人就只有一个,老大夫的学徒。”
“为什么?”
“因为另外三人都知道,我很抵制针灸这件事。那是什么原因是他们明知道不能提,还要注意提出来?难道不怕给自己惹到麻烦吗?唯一的解释就是真心想要为我治疗,为此不惜触碰我的逆鳞。”
“……有点道理。头好痛,算了不想了。就让他们折腾去吧。反正是人是鬼,到了晚上,就都知道了。”
“嗯。”
但是连骆寔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辛辛苦苦部署了一番,就为了瓮中捉鳖。可这个“鳖”却一整个晚上不见踪迹,反而是教众又死了两个人。
这下可把骆寔给气坏了,如果不是考虑还在床上装死,他真的想直接跳起来诈尸,吓他们一大跳。
自己定下的这个“请君入瓮”得计策,从始至终都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那么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又或者说,谁是那个奸细,故意把消息带给对方?
而如果那几个人中,真的潜伏着一个奸细,那这样的结果,将是骆寔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左、右护法,就真的相当于他的左膀右臂,少了哪一个,都会觉得浑身上下,到处不得劲。除此之外,还有几大堂主。
这几个人,真的是老教主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是他的得力助手了,如今在教中,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年了。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怀疑他们?
可是骆寔既然这么想,那就证明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了。
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他和颜真二人,伪装成普通教众,跟着各大堂主去看那两具尸体。
他们赶到的时候,仵作已经开始在化验了,然而和之前几次一样,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那两具尸体从头到脚,没有检查出什么伤口,就连细微的针扎的痕迹都没有。并且他们面色如常,也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甚至连一丝痛苦挣扎的表情,也在他们脸上找不出来。
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睡梦中突然死去。
无疾而终。
之前的几个人都是这样。
为了把这些尸体聚集在一起,方便找出蛛丝马迹,几大堂主还命人为他们准备了冰棺,把他们都放进去保存起来。
此时,骆寔和颜真,就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阴冷潮湿的地窖里,看到了那些死去的人。
他们一个个被冰了这么久了,除了表情僵硬了一些,竟然都看不出,已经是死去多时的人。
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妙。
在骆寔的印象中,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一个教派,只是他现在无法说出口。
那就是与他洛天教并列四大邪教的月莲门。这个教派里面,上至教主,下至普通扫地的,无一例外全是女人。 原本这样的门派在江湖上必然是受欺负的存在,可是却意外的无人敢招惹。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她们有一个独门秘籍。
能让人在没有病痛的情况下突然死去,并且在此后几天内,都依然保留着生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