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重新暗恋>第101章 深意一百一

  北京的地下飙车族猖獗已久,一过午夜,二三环总有车会贴着你飞驶过去。一来警车追不上这些豪华跑车和改装车,二来在交通管理条例里,只要没出事故,飙车只是超速,超速处罚又总是非现场执法,事后寄罚单,最多罚个几千块钱就完事了,大家都不以为意。

  霍杨在他去比赛之前,特地上网查了叶明冠那个赛车俱乐部,是个相当正规的外资俱乐部。他作为一个正直好青年,以为叶朗也是跟着他们去正规赛道跑两圈,加之他恰好在忙一个大项目,就把这件事搁下了。

  眨眼间天气转暖,某天晚上十一点,家门口嚣张的轰鸣声不断,来了一帮都骑着机车的年轻人。

  为首的是一个非常纤瘦的车手,骑着钢铁巨兽风格的哈雷机车,摘掉头盔,露出了张熟悉的面孔。楚仲萧一拢漆亮长发,全部撩到脖子后面,看到霍杨后一弯笑眼,潇洒地挥了挥手,“嗨!帅哥!”

  “嗨。”霍杨也挥手和她打了个招呼,转身去了车库,那边叶朗一身全黑的骑装,护具戴得很全,基本没有露肉的地方。他跨坐在机车上,正在戴露指的手套,“咔咔”几声活动了一下腕骨。

  霍杨拎下他挂在车把上的头盔,“好好玩,别太拼,我不想大晚上的去医院或者警察局捞你,明白吗?”

  “明白——等一下,”叶朗拨开他要给自己戴头盔的手,仰起脸来,“你没有想说的了?”

  霍杨想了想,低头亲了他一下,“这个?”

  少年看着他,那眼神严肃极了,“我给你几秒钟回想一下。”

  他莫名其妙地想了半天,“啊?”

  “……”叶朗等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今天是我生日。”

  “啊?!”霍杨如遭雷劈,他最近忙得脑袋里成了一团浆糊。上个星期他记起来叶朗生日快到了,没想到忙着忙着,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到了。霍杨想着他得趁叶朗不在家,赶紧去搞个礼物出来,但是也不知怎么的,他一时连叶朗这是几岁生日都想不起来,“……你今年十几了?”

  “自己想。”叶朗扣上头盔,系好了下巴上的绑带,隔着面罩瞥了他一眼,“回来跟你算账。”

  “……”霍杨目送叶朗几乎与黑夜融为一色的背影,还是在努力回想——他送机车的那个生日,这小子是多大来着?

  与此同时,北五环。

  这一列车队三四个人,除了叶朗,另几个只是来给他助势的,按着限速在公路上行驶,各自戴着蓝牙耳机,在多人会话里嬉笑玩闹。

  这时候,巨大的轰鸣声从身后响起来,一辆亮红的跑车像一把银刀,从身后的拐弯处突兀地刺了出来,狂响着喇叭逼近他们。

  刺眼的车灯像一把劈开黑夜的利剑,将众机车的后视镜映得一片雪亮。楚仲萧在强光中眯起了眼睛,“这是哪来的傻逼?”

  一行人在狂暴的风声中,只能靠头盔里的耳机交谈。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堵他丫的”,排在前面的三辆机车的机车手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倾斜车身,并排堵住了前方的路,另外两辆左右夹住了跑车。

  岂料这车主也是个凶悍的主,猛一踩油门,毫不在乎地冲向车阵,似乎想要直接撕个口子出来。

  眼看着那车愈发逼近,仪表盘上的指针转到了最高限速。机车手们没办法,只得咒骂着调转车头,纷纷避让出一条道路来。

  叶朗是那三辆机车最中间的那一辆,他向旁边闪避时稍稍慢了一点,跑车却已经紧紧挨上了他,车头不经意似的向右一偏,轻轻蹭过了几乎贴地行驶的机车。

  高速旋转的后轮受了这一下,整辆机车顿时重心不稳,车手猝不及防地直接摔了出去,飞也似的滚了七八圈。

  耳机里的声响顿时乱了,“怎么回事!”“叶朗呢?他没摔石头上去吧?!”“这人是不是找死啊——”

  四辆机车在刺耳又急促的刹车声中齐齐围了过来,骑手们手忙脚乱地停下车,却见到黑衣骑手在路面上趴了一会后,慢慢抬起了头,手肘撑着地面,动作有点艰难地撑了起来。

  众骑手一时不明白他打算干什么,都停在一旁。见他步伐有些趔趄,有两个人上去帮他把翻倒的机车用肩膀顶了起来,他就单腿跨上去,冷冷地逼视着前方的跑车。

  两方无声地对峙,气氛危险到一触即发。

  黑衣骑手刹紧了刹车,右手一下一下地拧动油门,整辆重型机车像一只血痕累累的困兽,不断地发出暴虐的咆哮。

  跑车一个娴熟的漂移,掉转过头,与那机车正面相对。这时,机车的前灯骤然大亮,闪得跑车里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用手遮挡眼前;同一时刻,悍烈的轰鸣声平地炸响,机车向着跑车直冲了上去!

  众人猝然面对这变故,都惊得变色,卡在喉咙里的一声尖叫还没出口,那黑衣骑手猛地一提车把,车头一跃,狠狠压上了跑车的前盖!

  重型机车的提速近乎恐怖,短短三秒就已经从零提到了时速一百。因此他根本没停,从前盖一路轧过车顶,留下一条漆黑的车辙,顺着流线型车身直冲向地,又猛一个摆尾,斜斜地横在路中间。

  周遭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跑车突然毫无预兆地加了油门,在空荡无人的路上呼啸而去,将这一干机车全部抛在了身后。

  凌晨一点半,北二环。

  叶明冠定的比赛地点当然不在任何正规赛道,而是凌晨两点的二环。规则简单粗暴,他们各带着定位器和计时器,要跑完整个二环,不能抄近道,不能中途停车,先到终点的人就赢。

  起点是一家酒吧,已经给叶明冠包场了,此刻正喧闹沸腾,外面车展似的停靠着数不清的豪车名骑。路两旁围了许多人,一个姿色婀娜的车模充当发令手,她站在两辆四只车灯的交叉处,两条舒展的修长手臂握着两只红旗,在她骤然抬手,红旗合拢的瞬间,两辆轿跑的发动机咆哮着冲了出去,人群里爆发出疯狂的喝彩声。

  楚仲萧等人到了酒吧门口,纨绔子弟们早就在门口站成一排抢眼球,和迎接空军一号着陆似的迎接了他们。这时叶朗摘下头盔,李东虔看到了他的尊容,立刻大惊小怪地叫唤起来,“哎哟,我的爷爷,你这脸从黑白磕成了彩打啊!”

  “闭上你的破嘴。”楚仲萧警告地瞪了一眼李东虔,又转过头,皱眉道:“你身上感觉还好么?还能比赛吗?”

  “没事。”叶朗把头盔往车把上一挂。他一走出家门,基本就变回了冷冻模式,此刻更是一身肉眼可见的低气压,停下车,就面无表情地踏进酒吧。

  酒吧里灯光如云如雾,钢化玻璃下散着星辉般五彩斑斓的荧光石,到处弥漫着奇异的迷,幻,药气味。叶明冠靠在最显眼的那一列沙发里,头顶吊着一大片的集成电路似的金色灯泡,臂弯搭在靠背上,旁边斜倚着一个美人鱼似的紫裙女孩,眼角银粉闪亮。

  他凹着这个造型,晃了晃杯中墨蓝带银的星空酒,“摔成这样?怪可人疼的。今天你过生日,哥给你买辆运钞车吧,结实。”

  李东虔站在后面,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哥斯拉要变身的末日临近感。

  但他的担忧只是镜花水月般一闪,唯恐天下不乱才是永远的主流。他心想叶朗那小子,你戳他一指头,他能捅你十刀,更别提把他搞得头破血流了,叶明冠被掘祖坟鞭尸都算轻的。

  等等,他又转念一想,这俩人难道不是一个祖宗么?

  “不劳费心。”叶朗不甚在意似的,反手擦去嘴角渗出的血,嘴角一扬道,“倒是你,我要是你家那位,有你这么个儿子可够不省心的。”

  两个人言笑晏晏,互相狠戳痛脚。叶明冠也不知是喜怒无常,还是早就习惯了和叶朗不说人话,把酒杯往身后大理石台上一放,扫了眼酒吧里闪动的人影憧憧,“今晚咱们这一场,最高有赌五万的,一赔五。”又微笑着抬眼,“你输了,赌注我有。你赢了,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就你那辆GT3 RS。”叶朗笑笑,却根本没用商量的语气,“车身设计得不错,适合当跑道。”

  “……”叶明冠表情有一瞬的凝固,很快又恢复了,从卡座里站起身来,风度翩翩地一歪头,“你要有这个本事,那就送你。先说好,不包修车。”

  他们来得太晚,一会就要去比赛。楚仲萧给叶朗捏了一通主要关节,低声问他哪里疼。叶朗摔出了经验,除了胳膊肘和膝盖上擦破一片,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伤,她晓得今晚这一场对叶朗来说是非比不可,因此并不多嘴,只是在手机上调出了附近的药店。

  起点边人声沸腾,躁动不安。几乎所有人都被叶明冠给吸引了出来,他是圈子里的名人,此刻正缓慢地踩着油门,单手握方向盘,把手伸出车窗去,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与旁边一列人墙拂手而过,仿佛骑着马的绅士对人轻点帽檐行礼似的,矜贵又傲慢。

  叶朗这是第一次和人玩街头赛车,除了他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小伙伴,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只是单脚踏在起点处,沉默地等着发号施令。大家也都注意到了他,还有胆大的年轻姑娘冲他吹口哨、伸舌尖,目光暧昧地从他身体轮廓上舔过,唇环鼻环、美艳的妆容闪闪发亮。黑衣骑手没有半点动容,大半面容掩在头盔的阴影里。

  “亲爱的,”叶明冠降下来车窗,对着黑衣骑手一招手,后者掀开面罩,露出了他的眉浓目深,长而密卷的睫毛划出了一线凌厉的冷光。叶明冠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旁边蓦地骚动起来的红男绿女们,“我们不走南二环,改走东单西单那一条线,过天,安门。怎么样?”

  “行。”黑衣骑手对这个纯找事的路线只答了一声,就扣上了面罩。

  叶明冠也升上了车窗,“痛快。”

  发令手伸平双臂,两辆车都在紧踩刹车的同时加油门,后车胎与地面之间不断炙烤出刺鼻的烟气,周围人的呼声加油声震耳欲聋。发令旗合在一起的瞬间,跑车和机车闪电般出鞘,快成了一道尖啸的疾风!

  叶朗眼前的景物疯狂后退,除了视线聚焦的前方,周遭的一切几乎模糊成虚影。极速让他后背到脑壳一阵发麻,攥在车把上的手、夹在机车上的腿、鼓满疾风的胸膛全都失去了大半知觉,只有骨子里的凶性破土而出。

  文明和社会的驯化,求生本能,理性,感性——束缚在他身上的一切枷锁应声而开,只有灵魂里最狂妄、最不得满足的咆哮,连生死都漠视!

  两人只冲出去短短几秒钟,速度已经飙升到时速一百二。西二环路况差,叶明冠一路凶神似的磕磕碰碰过来,也被红灯和车流给阻碍了不少时间,相比之下机车就如鱼得水多了,近四百斤的钢铁凶兽,在他身下成了服帖的良驹,在辅道和机动车道上不断穿梭闪躲。叶朗在复兴门贴地急转的时候,已经甩开了叶明冠一大块。

  毕竟走过浩浩荡荡的阅兵方队,长安街宽阔平整得都能当飞机跑道,车流也稀少。叶朗连闯了五个红灯,后视镜里出现了飞闪的红蓝车灯,警笛声响成一片,但被狂暴的风声远远卷在后面。他漠然地扫了一眼,在跑车毒蛇一样逐渐逼近的时候,不要命地继续加油门。

  一百六、一百九、二百一……

  在这样的速度下,一粒小石头都能爆他的头。叶朗在极度惊险的情况里猛一偏车头,擦着一只不知谁丢的矿泉水瓶而过,热汗冷汗顺着他下巴淌了下来。但就这一瞬间,叶明冠已经鬼魅地追平了他,车头紧紧咬在他身后,像一条缠绕在人身上缓缓收紧的蟒蛇。

  跑车和机车几乎是同时掠过巍峨而森然的天,安门。

  冷光阔远,红檐如血。

  皇城根下极度的威严和冷酷,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却被他们狂妄蔑视地甩在身后——这滋味让人血脉贲张。更别提那些赶都赶不上来的蝼蚁一样的警车了。

  整条东二环,两人都是难分难舍,交叉追逐,谁都提不起速。叶明冠思忖保时捷跑车再怎么说也比摩托车要安全,他亲眼看到叶朗在车流里好几次惊险至极的闪躲,而他干脆不管这辆车撞成什么样,一直在疯狂超车,转入北二环后,他心里一喜:这小子看不着了!

  他狠狠一扳方向盘下的拉杆,跑车歇斯底里地轰鸣了一声。保时捷911 GT3 RS的极致性能,再加上最顶级的涡轮增压器,速度是重型机车也比不上的,现在距离终点只有两公里了!

  那个霍杨……叶明冠眯了眯眼,嘴角勾了起来。

  后视镜里车灯渐亮,他不敢分心,只是抽空一瞥的时候,机车居然从旁边车道——逆行杀了过来!

  简直是不要命!叶明冠脑子一热,立马一打方向盘,也冲上了空荡得多的旁边车道,顺便绕开前方交警布置的路障,还是堵在他身前。

  机车没跟他争夺,在他车尾调转方向,改为紧紧压在他另一头侧边。与此同时,叶明冠的眼睛被前方骤闪的远光灯给晃得流眼泪,但他不敢眨眼:因为那是一辆迎头冲来的重卡。这些重卡拉着超载的货物,只敢晚上行动,因为惯性太大,根本避不开这俩疯狂的飙车族,只能不停示意他们滚到一边。

  但旁边的机车没有让路的意思,甚至加速往前狂冲,好像是真的不要命了!

  叶明冠咬着牙也没有避让。在急速下,重卡和跑车迎头相冲,压迫感和恐惧灭顶一般;在刺眼的白灯整个覆盖视线的时候,他几乎都听到了暴怒的喇叭声,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打方向盘,直冲进旁边的绿化带里,与此同时,安全气囊齐齐炸开,把他狠狠拍扁在座位上。

  重卡拖着长躯呼啸而过。

  在它完全经过的时候,叶明冠并没有看到车毁人亡,而是看到了他方才根本没注意到的、两条车道之间换道的一个豁口。那机车不见了!

  黑衣骑手最终猛刹在终点,也就是起点,狭小的头盔空间里回荡着他剧烈的喘息。他手脚发软地缓了一会,慢慢松开车把,扯开下巴上的绑带。摘下头盔的一瞬,周遭发狂的尖叫声全部涌进了他充血的大脑,那些人全都跟着李东虔吼他的名字:“……叶朗!叶朗!!!叶朗——”

  “……六分五十四!……新纪录!……”

  边上那些数十辆跑车一齐按着喇叭闪着灯,声音合到一起,像场震耳欲聋的派对。周围许多人都跑出来围观,但没人敢过来制止。

  黑衣骑手无视了那些磕多了致,幻,剂而癫狂的女孩们,甚至有人把内裤挂在手指上冲他摇晃,他只是重新扣上了头盔——因为太吵了。

  等到叶明冠好不容易解决了安全气囊,足足姗姗来迟了一分钟,抬头看到了跨坐在机车上的叶朗。那人嚣张地卡在人墙隔出来的道路中间,叶明冠只能停在他车屁股后面,看他从车上站起身,把头盔拎在手里。

  叶朗随手向后梳了一下头发。有一缕汗湿的碎发落在额前,被夜风吹着,轻轻扫过了他的睫毛。

  “承让了,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

  叶明冠,放心这是个伪情敌(划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