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光里出现了大片微红的星云,无声地飘浮着。
叶朗扭过头。
两个人近距离靠在一起,霍杨能看见他每一根睫毛的长度,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叶朗也在看看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就在霍杨都担心他有没有被自己的心跳声给吓到的时候,他忽然撑起了半边身体。
叶朗对着他低下头,霍杨眼前一黑,却感觉整个天花板和墙上的星光都在他眼前炸开了。
令人眩目。
对方行动果决,目的性强,嘴唇压上来,立刻便顶开他的齿间,毫不客气地侵略进来。凶狠的翻搅间,霍杨肩膀也被用力摁住,只能竭力仰头,混乱不堪的呼吸都被叶朗滚烫的舌尖夺走。
他完全喘不上气,热血一波波冲进心房,胸口麻痹。
情迷意乱时,他沸腾的思绪里还滚过一个念头,得想办法呼吸,不然被霸道总裁亲昏了,以后还有什么脸上三垒?
叶朗松嘴的时候,霍杨没比昏过去好多少,呼哧呼哧地喘成风箱,半天没缓过劲来。叶朗用指腹擦拭过他的嘴角,沉默地注视了他一会,眼底的神色很复杂。
“睡么?”
“……”霍杨当然是睡不着,但是想到叶朗今天淋了那么一身雨,不能折腾他,就扯过了被子盖住下半身,勉强道,“睡吧。”
叶朗关掉了投影。房间里那种魔幻的气氛消失了,变得安静极了,安静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在黑暗里涌动着,好像各自都在压抑着自己。没过一会,霍杨就察觉到他睡着了,悄悄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挺烫。
他刚才就感觉到他的体温不大对劲,先翻了翻叶朗家的药箱,连支温度计都没找着。横竖也睡不着,霍杨轻手轻脚拿了衣服,摸黑出去穿,开门去了最近的药店。
大晚上的,这附近已经没有出租车了。霍杨拉上防风服外套,手插在兜里,小跑着往前走,边跑边呵热气。
跟着导航跑了得有二十分钟,霍杨找到了个药房,从退烧药一口气买到肠胃药,又买了两节电池和一个电子体温计。
回到家里,霍杨弯下腰,轻轻把体温计夹在叶朗腋窝里,盘腿在地上坐着,就这么看着他的睡颜。
掐表等了五分钟,霍杨取出体温计一看,三十八度五。
“太不让人放心了。”他半抱怨地想。
霍杨倒了热水,抠出药,然后坐在床边把叶朗推醒了,“起来,吃点药。”
叶朗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直,烧得都有点睁不开眼。他就着霍杨的手喝了药,裹上被子,倒头又睡。
霍杨没敢睡,就在黑暗里躺着,每过一个小时就给他量一次体温。三十九度,三十九度八,四十一度……
凌晨三点左右,叶朗被暴力推醒。
“快起来,咱们去医院。”霍杨前脚把人拽起来,转身给他拿了衣服,后脚发现又倒下了。他抓着叶朗睡衣衣领时,感觉自己都被烫了一下。
“叶朗,”霍杨压着急性子,弯腰对他说,“你要是起不来,我就叫救护车。”
叶朗眯着眼,嘴唇轻微地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霍杨不打算和他商量了,直接去摸手机。他拨号拨到一半,忽然被两条烧炭一样的胳膊抱住腰。叶朗估计是想扯他,但没扯动,霍杨还是迁就他往前走了两步。
他听到这个病人口齿不清地说些什么“不去医院”之类的话。
“为什么不去?”霍杨觉得自己的耐心简直是无穷无尽。
他又不吭声了。
“你不说我立马打120。”霍杨道,“不就去医院吊个水,你还耍上脾气了?”
“……不打针。”叶朗总算清醒了一点,“你先躺下。”
这人对躺在床上有痴迷心理,霍杨本来不想管他,又想起来睡前叶朗说的那些话。
什么治疗中心……什么的。
他先又给叶朗喂了几片药,灌了杯水,才不耐烦地扯下腰上两条胳膊,在他身边躺下了,“行了,说吧,怎么不去医院?”
“……”
“大哥?”霍杨凑过去,非常泄气地发现他又睡了,“这他妈都什么事儿。”
但是叶朗不去医院,他也没法,只能给他不停物理降温,一趟趟量体温。高烧烧得叶总都说起了胡话,霍杨都不知道他是清醒还是不清醒,还给他气着了一回。
“你是不是特别怕我死啊?”有回他本来老老实实躺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像孙穆那样?”
霍杨赶紧摸了摸他额头,怀疑他烧得都要看见天堂了。
他手掌还没覆盖上去,叶朗和有心电感应一样,蓦地睁开了眼,目光如箭,带着料峭寒气扎到了他脸上。
叶朗如此气势汹汹地盯了他一会,半晌,又合上了眼,“我就知道,要不你也不可怜我。”
霍杨足足愣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合着这人一直以为霍杨把他当小胖?也怕他跳楼自杀?
“你这脑袋是饮水机吗!”他瞬间大怒,“我会对着小胖亲亲抱抱喊媳妇儿?!”
叶朗用完了仅有的神智,没电了。霍杨还不能动手打人,气得半死。
他憋屈了半天,到底没忍住,扑上去把叶朗暴力摇起来,“醒醒!别睡了!老子伺候你一晚上了。”他咬牙切齿地抓着叶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给个准话儿,行不行!喜不喜欢!”
叶朗正头疼脑热,不堪其扰,又推不开他,干脆一把把人搂住,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别乱动……”
霍杨有心揍他,“你给我说!”
叶朗翻了个身,把他带翻在床上,紧紧搂着他,还安抚地摸他的背。但是霍杨发现他眼都没睁开,一脸半梦半醒,联系他现在的动作……他能确定这王八蛋把自己当大白了。
霍杨又热又烦躁,除此之外,还有点灰心。
到底是他太不正经,还是叶朗根本没觉得他认真,只是像以前一样纵容他胡闹?
还要他怎么做?
天亮时,叶朗的体温终于降下去了,降到了三十七度。到上午九点,降回了正常体温。
霍杨一夜没睡,六点又给他量了次体温,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他放□□温计,整夜的疲惫都涌了上来,眼一闭就沉进了黑暗。
他再次醒来,是被早饭的香气给唤醒的。他的肚子就像个冲锋陷阵时却吹《婚礼进行曲》的号手,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强迫他不情不愿地转醒了。
霍杨撕开眼皮,看到了床头柜上摆着的早餐。金黄色散发着香气的吐司,夹着热喷喷的培根煎蛋,旁边还有一碗鱼片粥……
他困得眼前发黑,拼着力气爬起来。狼吞虎咽时,抽空看了叶朗一眼,惊讶地停了嘴,“你要上班去?”
一夜雨后,窗外面阳光清透。叶朗白衬衫一尘不染,皮肤略显苍白,浅淡的眸子镀了一层金绒绒的光,整个人像一纸羊毫铺出来的水色。就是性冷淡,也实在是个赏心悦目的性冷淡。
病了一晚上,叶朗气色还不是很好,但精神看起来不错。他嗯了一声,“你在家休息吧,我晚上回来。”
“唔……”霍杨嚼着一嘴的食物,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擦了擦嘴,“大白怎么办?”
“我埋了。”
霍杨捧着碗,心里一咯噔,“……埋了?什么时候?“
“今早上,你睡觉的时候。”叶朗随手拎过领带,低着头系好,“埋花园里了。”
霍杨一直在瞅着他,见他打好领带,站起身,又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行了,我没想不开。你睡会觉,睡不着就去公司找我,我今天就看看文件,也没有会。”
霍杨握住他的手。只是握着,还没有说话。
他想了想,拿出了一个男人正儿八经的坚定,最专注最诚恳的神情,抬头看着叶朗,“我对你,除了喜欢,别的什么也没有。再说我这个人比较……呃,很浪,我要不是真的喜欢你,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绑不住我。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我其实不大懂你在想什么,我……猜不出来,也不敢乱猜。”霍杨仰着头,“但是,只要你有一点喜欢我,我都不会走。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叶朗静静看着他。
病了一回,极寒和极热里煎熬了一遭,好像荡清了他之前的种种痛苦的压抑、崩溃、不辨日夜的自暴自弃,把他的灵魂又装回了躯壳里。他终于又成了一开始的那个叶朗,眉宇间气势冷峻,目光沉且静,反手握住霍杨的手时,指节也是有力的,“我知道。”
霍杨又问道:“那你呢?”
叶朗倾身过来时,领带落到霍杨膝盖上,这次亲了他的嘴唇,“我也是。”
霍杨已经忘了刚才的早饭是什么味了,艰难地把自己的嘴唇从他唇上揭下来一点,“哪个也是?你给我……说清楚。”
叶朗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有些不像他,“我也喜欢你。”
直到人走了很久,霍杨躺在床上,还是有点晕乎乎的,像吃了□□一样。
“他刚对我说什么来着?”他问天花板,“我是不是也有点疯了?”
“神经病肯定传染我了。”霍杨顺手一捞,把叶朗的枕头捞过来,搂在怀里又睡了一觉。
一觉起来到了中午饭点,他搂着枕头翻了个身,给叶朗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了。
“起来就十二点了,”霍杨打着哈欠,没改掉惯性,顺口问了他一句,“你吃饭了没?“
“还没。”叶朗那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你呢?”
“我刚睡醒嘛。”霍杨看了看表,坐起来,“那你是先吃,还是等我过去一起吃?”
叶朗答得很顺,“一起。”
霍杨嘿嘿笑了两声,“那你等我会,我买了饭带过去。”
他蹦下床,洗脸刷牙,又挑了挑衣服,精神百倍地出门了。路上又怕叶朗饿得久,先给一家五星级酒店餐厅打了电话,让他们做好打包,又开车赶过去。
霍杨带着食盒,走进CBD的那幢大厦。高楼外观还是一如既往的华美森严,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是或许是拉赞助拉多了,霍杨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其实上一次来这里,他就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更加明显。或许是因为庞大华美的玫瑰石英吊灯有点雾蒙蒙的,大厅的几个角落放置着很多无人整理的纸箱和文件,圆形前台那里时不时就有电话铃响起。
霍杨第一次来的时候,找谁见谁都得经过一次盘问,现在他提着食盒光明正大地走向电梯,居然都没人搭理他。
霍杨乘电梯往上走,到了顶层,他看到那个共享办公空间是空的,空无一人,没有亮灯,考勤机也拔掉了电源。
当他推开办公室,看到羊毛地毯、台灯和靠在皮椅里的叶朗,心里积攒下来的疑虑全都一扫而空。他只听见心花怒放的声音,开出了莫大的欢喜。
霍杨提着食盒,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想先吃还是看完再吃?”
“我看完吧。”叶朗脚搭在桌子上,没有抬头。
“那我出去洗个手。”霍杨放下食盒。
他往洗手间那边走,听到了隐约的啜泣着的女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有点瘆人。这声音有点熟悉,霍杨探头看了一下,看到一个人正站在洗手台前,低着头,双手捂脸。
那背影确实熟悉,霍杨谨慎地喊了一声:“关……助理?”
关助理回头,用手背使劲擦了擦脸颊,带着哭腔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是不是闹鬼。”霍杨说,“你……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腮红花了。”关助理抽张纸,用力按在眼睛上,一动不动地按了一会,突然又哭了出来,“我真的没事!你去找叶总吧!”
霍杨站在女厕所门口进退两难,无奈道:“他看文件呢,我去了也不理我。你哭什么,能不能告诉我?看在我让给你一张床的份上?”
后半句话还蛮有说服力,关助理吸了吸鼻子。
“大白都死了,”她红着眼说,“他可怎么办呀?”
霍杨不假思索道:“还有我啊。”
“你?”她赶紧抹了一把眼泪,“你要追叶总?”
他笑了笑,“哎,你还能看出来?”
“我基达可准了。”关助理比刚才高兴了一点,她平时看着干练,现在却像个小女生,不好意思地用面巾纸擦干了脸,“我当了他六年助理,给他操心过无数次人生大事了,唉,他老不把我当回事,结果自己偷摸着把问题解决了。”
霍杨顺势往门框上一靠,跟她聊起闲篇儿来,“真假,六年?你看着还挺年轻的。”
“我是B大矿冶的,大三辍学了,浑得要死,非要跟着一个半熟不生的叔叔闯荡大城市。”关助理揉了揉眼,“那个叔叔跟我说他在这家公司工作,说哪天哪天让我来上岗,把我生活费都骗光了。我来了以后,发现全骗人的。当时简直崩溃了!坐在花坛边上,抱着我那花了三千块钱买的包,哭得快中暑。”
“然后你们叶总从天而降了是吧,”霍杨啧了一声,“这言情小说套路。”
关助理撇了撇嘴,“你想想,你正处于人生低谷期呢,突然间,一帅哥被保镖簇拥着从豪车里走出来,说让你去大楼里坐着哭,大楼里有空调!——哎这真是他原话,而且他还是这大楼的老板!简直玄学啊!”
“我一开始想,这什么臭直男,但是外面太晒了我就进去了。他把我撂在大厅里,就大摇大摆走了,我喝了一肚子水,吹半天空调,心情好了点,想让前台姑娘帮忙转告一句谢谢我就走。前台忽然问我带没带简历,我掏出来给她看,她看完了,就说正好叶总缺个助理,面试了好多人都被他否掉了,我正好可以去试试。我上去一推门,就看到叶总在人事办公室里。”
关助理说完一摊手,“后来叶总居然告诉我,捡我和捡大白都一样,纯是做慈善!”
霍杨见她心情好了,于是也笑着说:“老话说唇亡齿寒,大白死了,说不定你也要被炒。我去跟他吹吹枕边风。”
“狐狸精!”事关前途命运,关助理迅速做出了反击。
霍杨回到办公室里,看到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饭菜餐具也摆好了。两人边吃边聊,吃完了饭,下午关助理进来跟他说会议室里有人等他,神色有些紧张,连霍杨对她扬眉,她只来得及瞪他一眼,就跟着叶朗匆匆出去了。
霍杨闲的没事,在屋里乱溜达,还仰倒在了叶朗的椅子里,皮椅带着他舒适地下压。
“太资本主义了。”他打量着整间办公室,心想,“我这算嫁入豪门么?“
他很快又否定了“嫁”这个字,乐呵呵地想:“他哪天不想干了,我养他一辈子。”
想到这里,霍杨一下子正襟危坐,盯着面前并不存在的下属,戏精一样摆起了谱。
把手放在哑光的黑檀木桌面上时,霍杨感觉到了一点和光滑触感不大一样的凹凸不平。那块凹凸不平在光的照射下,颜色偏淡,似乎和木理纹路也不大一致。他凑过去看,看到那是一个……好像是用美工刀,或者笔头刻出来的……
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简笔画,是一个人的笑脸。
小小的,霍杨的脸。
日积月累,摩挲得都褪了颜色。
“看什么呢?”叶朗推门进来,他如梦方醒地抬起头,看到他大步走到桌边。
“你坐着就行。”叶朗头也不抬地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大文件袋,把手里的东西封进去,转头递给关助理,指指门外,“给赵局送过去。”
霍杨仰视着他,“你什么时候忙完?”
“没多少事了,”关助理走时带上了门,叶朗靠在桌边,顺手覆在霍杨的手背上,用力握住,“怎么了?”
“你想去看星星吗?”霍杨想了想,“不是躺在卧室里看,去看真的星星。□□不错,我去那拍过星空,我们可以周末……”
叶朗打断了他,“就今晚,怎么样?”
“今晚?”霍杨立刻掏出手机,“我现在查机票。”
“不用查,”叶朗勾了勾嘴角,“你男朋友有私人飞机。”
霍杨被这个称呼给震住了,一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叶朗已经拨通了不知道谁的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喂,老徐……”
他三言两语的嘱咐完,挂了电话,见霍杨还是那副表情,毫不客气地把人拎起来,“起开,别占着我的位。”
叶朗坐下以后,三秒一份地批文件,“你要闲的没事干,就回家拿几件厚衣服行吗?”
“不行,”霍杨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要跟我男朋友一起。”
叶朗抬了抬眼。他嘴角绷着,眼尾还是泄漏出了一丝笑意。
下午四点,两个各自翘班的混蛋开着车,打包了厚衣服,为要不要带帐篷商量了一会,直奔机场。霍杨第一次体验了过贵宾通道的感觉,比头等舱通道还客流稀少,再迎着浩浩的风走向那架湾流G650,只能用“爽”这个字形容。
一辆加油车慢悠悠地晃走,登机前,叶朗对着机师说了点什么,才三步并两步跨上舷梯。
霍杨从洗手间出来,一屁股坐下,叶朗给他扎上安全带,又拍拍他肚皮,“系好。”
霍杨眨眨眼,“我现在还和做梦一样。”
“怎么呢?”
“太幸福了,感觉不大真实,”他看着叶朗,“感觉……你在哄着我一样。”
“我看着有那么闲?”叶朗手肘抵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霍杨还没说话,他先笑了起来,“你像太阳一样,你知道么?”
飞机在轰鸣声里开始前行,风声烈烈。
“我挺羡慕你的。像你们那种人,我以前总是装得很看不起,那不过是给自己的自尊留面子。但是对你,我只有羡慕。”叶朗的目光深深落进他的眼睛里,“你爬起来的时候,能像从来没摔倒过一样。”
“……真的假的,”霍二皮脸被他看得居然不好意思起来,目光躲闪,“那……我也不能天天都摔狗吃屎。”
“特别勇敢,发自内心的勇敢,”叶朗继续吹他,“但又不是孤勇。”
“行了行了,”霍杨连连摆手,“直接夸帅得了,矫情。”
“你脸红了,”叶朗揶揄他,“帅哥。”
飞机在跑道上越来越快,霍杨一开始还没注意这个,“我告诉你,我这些年可是——”飞机离地,猛地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时候,他好像被重重一掌拍倒在座位上。
舷窗外的景色缩小,几乎与地面成了九十度直角。这感觉像坐过山车,极速带来的电流猛地冲上腹部,又从后颈麻到尾椎,霍杨觉得自己快要魂飞魄散了。
他发誓上一次坐这架飞机的时候不是这么起飞的!
“啊啊啊啊啊!”霍杨惨叫,“我要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叶朗的笑声一丝不落传进他耳朵里,他扯着嗓子吼道,“我让机师放飞自我!随便乱开!操,他妈的反正也要卖了!”
霍杨一把抓过叶朗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强迫对方“轻薄”自己,继续惨叫道:“不要命啊啊啊啊!”
还好机师是有理智的,没来什么360度战术翻滚,冲上平流层后就渐渐平缓了下来。机舱里俩人没过瘾,继续来着野兽派二重奏,叶朗甚至飙出了花腔男高音,活活飙成破锣嗓子。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机师没有停在海拉尔机场,而是联系地面,不知道从哪找到了一片远离市区的旧跑道,准确地降落在了这里。
旧跑道废弃不久,地面还是非常平整宽直,周围荒草萋萋,断裂的路面下还有流水淙淙。
一踏出温室似的舱门,便遇见了宇宙玄黄。
银河犹如一条深刻的伤痕,却又像绶带般璀璨。横亘在夜空中,撕开了繁星的睡幕。站在舷梯的顶部,背后是蛰伏巨兽一样的飞机,人造科技的巅峰,而眼前是漫漫长夜,浩浩万象。
叶朗看着星空,而霍杨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星光溶化,仿佛正在消解的宇宙。
那个时候,霍杨心里有许多期盼和愿望,一桩一件都想说给他听。
他有数不清的话,花不完的耐心,可以陪他一点点消磨漫长的余生。
我喜欢他。霍杨心里想着。我会喜欢他到他不再需要我为止。
但他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