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雪的牙齿在颤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什么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的礼仪在最原始的恐惧中都被抛弃得一干二净。
她捂住了腹部,钻心的绞痛让她冷汗直流。
这时,乔娇的手往前伸出少许。
是一种无言的宣誓。
“乔娇……你会有报应的!”
乔娇眼尾上挑,好似万种风情在黑色的羽睫之下绽开,“沈姑娘,你太自大了,我的报应不是你能给的。”
沈思雪愤恨地盯着她,目光像是要把她活生生烧出一个洞来。
乔娇嬉笑着拍打沈思雪的脸颊,这是一个极其侮辱人的动作,果然,她的眼神变得恨不得把乔娇当场碎尸万段,明晃晃的杀意不加掩饰。
乔娇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沈思雪捂住自己的腹部,就在和乔娇对峙的片刻,一阵阵钻心的痛几乎让她的手脚难以自控地抽搐。
“看来沈小姐是没力气了,”乔娇假模假样地说了一句,“还是让我为沈小姐代劳一番。”
趁着沈思雪蜷缩成一只虾子,无力反抗的时候,乔娇轻轻松松地把两粒药丸子塞进了沈思雪的嘴里,等她缓过劲来, 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去扣喉咙。
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什么大家闺秀贵族千金的端庄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乔娇背靠在窗沿边,手撑着脑袋,沈思雪狼狈地撑在地上,就好像匍匐在她的脚边一样。
好像,和记忆中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到沈思雪时,可真担得起天仙下凡四个大字。
是自己这种努力从泥地里长出来的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人物。
乔娇的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鬼使神差地,她蹲下来去看沈思雪。
沈思雪恍若惊弓之鸟,一边尖叫一边后退,“你还想干什么!”
乔娇慢吞吞地摇了摇头,而后,忽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好像能从中得到乐趣了。”
沈思雪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从其中感到颤栗。
……
目的地很快便到了。
裴湛不在,墨云就成了话事的那人。他先是把乔娇安顿好了,然后再去安顿其它人。
乔娇刚开始不懂墨云到底有什么可忙的,不就是区区二十来人的小队,还能占位置到哪里去?
直到她起夜的时候,发现宅院里头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增多了不少,连气势也不一样了。
瘆人得很。
乔娇醒了,就睡不着了,倚靠着院门前的朱红高柱发呆,目光飘忽,从脚尖前的青砖到前方的枯树,再到一汪小小的荷塘。
“乔姑娘不习惯么?”墨云的声音从夜色中想起。
乔娇睁着眼前去找人,却一无所获。
直到那片黑色主动晃了晃,像煮开了的黑色汤药冒出一个个乌黑的气泡,在黑夜中翻滚起来,墨云站在了她的面前。
乔娇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视线移了回去。
乔娇不答话,墨云无声地抿紧,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过,那是他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
毕竟,能让第一侍卫紧张的时候不多,因为女人更是头一遭。
乔娇不说话,墨云也无从开口。乔娇在看着树,又或者是面前的湖,浑身慵懒得很,就像连反应也迟钝了三分。
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
墨云的视线不自觉留在她的一双唇上,饱满红润,微微翘起的唇珠,看起来像在讨吻。
墨云觉得身体有些发热,即便的庭院吹来的秋风也无法让他的躁动平静下来。
“我来过这里。”好看的唇张张合合,说出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
墨云反应了片刻,才记起来乔娇是在回答他问的“习不习惯”这一个问题。
乔娇说完这一句话,就拢了拢领子,把毛领裹严实了,然后转身进了房门。
墨云隔着一道房门,正要退下,乔娇的声音忽然从里头传来。
“我对你没意思,墨侍卫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墨云的脊背弯曲的弧度一下子僵直了。
一点点地绷紧,像是承受了千钧之重。
外面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等到乔娇重新打开门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
他既没有留下恼羞成怒的言语,也并非心平气和地应下。
乔娇忽然诡异地明白了墨云的意思。
——他在等她回头。
乔娇抬头看着天空上明晃晃的月亮,觉得被晃得刺眼,“有意思吗?”
这句话不知道在对谁说。
……
乔娇就此在丛云郡安顿下,过了半月有余,裴湛都没有出现。
倒是意想不到的人被送来了。
“……阿满。”乔娇还是没有那么熟悉这个名字,每次都得想一会儿,免得伤了这孩子的心。
阿满一看见她,马上就瘪起了嘴,要哭不哭的模样,投入乔娇的怀中。
“小姐,小姐。”阿满咬着牙想要忍住眼泪,可在乔娇拍上她的肩膀的时候功亏一篑。
“府中情况如何?”乔娇问。
阿满“呜呜”地哭着,没有一个字句是成型的。
乔娇只好耐心地等她发泄完。她也并非第一回 带孩子,当初桂枝刚送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也是会在晚上偷偷哭。只是她从来不敢在老鸨面前哭出来,怕挨打。
乔娇也没有逼她,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该出什么事,也早该出了。
她带着阿满去吃饱了,又吩咐人烧水洗漱,同时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子出来,让阿满先好好睡一觉。
也许是因为见到了乔娇,又被糖衣炮弹哄得找不着北,阿满一直傻乎乎地随着乔娇的安排,等自己洗漱完被送到床上的时候,阿满昏昏欲睡。
乔娇贴心地为她熄灭油灯,正欲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响。
阿满猛地坐直起来,脸上写满了慌张:“小姐,大事不好了!五殿下被下狱了!”
阿满一声大吼,随即奔跑过来带起一阵风。
借着窗外的月光,乔娇看清了她六神无主的模样,澄澈的眼睛里面满满倒影着自己,好像乔娇就是她唯一的支柱。
乔娇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就在阿满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的时候,乔娇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所以,你想要我如何呢?”
“?”阿满忽然没有来地慌张起来,无助地念出一声声的:“小姐、小姐……我也不知道。”
阿满无助地抓住她的袖子,“但如果是小姐的决定,奴婢就算赴汤蹈火,也会跟着小姐。”
乔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头的灯重新被点燃。
阿满呆呆地看着乔娇被橙黄灯火扭曲的半张娇美面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小姐下了什么决定。
“我离开的这些时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满一抖,前几日的经历历历在目,饶是已经安全了,哪种恐惧也久久萦绕不散。
“伽罗楼公主在京城地界被刺杀身亡,而最后见的一人就是小姐你,因此,陛下下令让捉拿小姐。但小姐已经离开了,官兵便把乔府包围起来,拿着刀威胁,若不把小姐交出来,那就杀光所有人。”
“幸好五殿下及时赶到,救下了所有人。只让奴婢等人发配边疆,但其实都在半路上掉了包,成功逃了出来。而奴婢也被送到了小姐身边。”
“但奴婢出逃的时候,在路上听闻陛下震怒,把五殿下下了大狱,说是要给伽罗楼古国一个交代……最坏的打算,是以命偿命!”
乔娇静静地听她说完,问:“那裴湛生母,仪贵妃有何动作?”
阿满摇头,“奴婢不知。”
也对,这不是阿满能探听到的消息。
乔娇去找了墨云一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也许是从阿满口中听过了,得到答复后,她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甚至还有些好奇:“墨侍卫不担心你的主子吗?”
那可是皇帝。
即便裴湛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也都是两年后的事情,在结局未定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
“属下只是听令行事。”墨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乔娇,很干净,像是一眼可以看到底,但又因为太过干净惹人怀疑。
“裴湛说了什么东西?”
墨云:“让属下保护好姑娘……只要属下还能够喘气。”
乔娇笑出声音来,摇了摇头,这句话是曾相识。
“我打算离开这里,”乔娇邀请他,“你要跟上吗?”
“姑娘要回京城见殿下?”
乔娇弯了弯唇,狡黠地歪着脑袋:“不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