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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忘溪缓缓醒来,他正趴在林潮引的肩头,林潮引背着他,沿着一条下山的道路慢慢走着,悠然的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就像南忘溪只是喝了一壶酒,醉了那一场梦。

  “怎么不用飞行法器?”南忘溪开口道。

  林潮引在南忘溪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此时南忘溪发问,他就回道:“我想试试背着你的感觉。”

  “……为什么?”

  “我们每一次去禁灵之地做任务的时候,都是你把我背出来的,那时候我就想着不知道背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林潮引笑了起来,他没有回答,南忘溪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感觉到他微微颤动的背,应当是愉悦的吧。

  灵力缓缓地在南忘溪体内运行,这种感觉久违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当然,南忘溪上辈子根本没有灵力。

  林潮引也不打扰南忘溪运功,只静静背着他在山间漫步,这山和别处的山也没什么不同,远处有白云低垂,耳边有鸟叫虫鸣。

  不同的是,行走在此间的人。

  林潮引身在青山心有猿马,只觉此时乃是他一生最为满足的时刻。

  “放我下来。”南忘溪静静运功一周天,此时方如此说道。

  林潮引放下他,转过身来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我这还有一些回春丹,你服用一些?”

  南忘溪右手按在器纹之上,运转灵力,剑鸣乍响,他的重云剑陡然竖立在二人之间。

  重云剑将近一人高的剑身,在二人间像是横亘了一道天堑。

  “忘溪……”林潮引皱眉唤道。

  “林潮引,你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吗?”南忘溪直接打断林潮引未出口的话。

  林潮引默了一瞬,接着说道:“我把你当成我唯一的兄弟。”

  【“我把你当成我唯一的兄弟。”

  ——“即便是一条狗,那也是我养成的狗。”】

  “既如此,那就拔剑吧,为我这唯一的兄弟,宗海、魔尊。”

  嘴里说着这些话,南忘溪心底却传来绵绵刺痛,当初他以为是高山流水遇知音,谁知最终竟是白首相知犹按剑。

  “你都知道了?”林潮引闭了一下眼问道。

  南忘溪说道:“若这是注定的结局,那你就拔剑吧,就当你尊重一下我这个唯一的兄弟。”

  林潮引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他说道:“没有什么结局是注定的,我也不会对你拔剑,你若有气,你就杀我好了。”

  南忘溪嗤笑一声,“你身负神血,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你,难道我连堂堂正正与你比一场的资格都没有吗?林潮引!回答我!”

  林潮引也像是被激发了心底的怒气,他的眼底酝酿着欲择人而噬的凶兽,语气平淡问道:“难道就因为我成了魔修你就要杀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说舍弃就舍弃了?”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就可。”南忘溪此时亦是出奇的平静,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已失去,不是他舍弃了什么,而是他从头至尾就没有拥有过这种不存在的情谊。

  但心底的骄傲与自尊,让他发不出质问林潮引为何把他当狗的话,所以,他只问林潮引三个问题。

  “飞羽宗于楚国国境内摆下殉道阵抗击魔修,是与不是。”

  “……是”

  “第三次仙魔大战是你主动挑起的,是与不是。”

  “……是,其中原因我都可……”

  南忘溪并不想听他有什么苦衷,他直接打断林潮引的话,接着问道:“就因为我的那些预言,你一直以为我身后有什么神秘势力,暗中防备着我,甚至……是与不是!”

  林潮引不再回答,他的神情冷淡下来,“我没有做错什么,我要复仇,我林家满门性命、我的至亲,我不能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那些预言,我也问过你的,可你一直神神秘秘不肯多说什么,你告诉我一切都是梦到的,若你是我,你会信吗?”

  他上前一步,逼近南忘溪,“无数人想要我的性命,饮我血食我身,难道我不该谨慎?你是我唯一的兄弟,是我最大的弱点,难道我对你不该无所不知?”

  南忘溪不甘示弱,他对林潮引此番话亦有自己的解读,“所以在你利用了我那些预言达到目的之后,又企图榨干我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林潮引道:“你身边所有的一切我几乎都知道,唯有这一点,我一无所知。我这样做亦是在保护你,我们身边有那么多虎视眈眈之人。”

  这就是林潮引将他交给那个女人,让他受尽折磨的原因,之后再以这种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说在保护他,让他感恩戴德,招出身后的所谓神秘势力?

  “我的至亲、我的友人……”南忘溪咽下喉头的哽咽,这一刻他也感受到了被仇恨驱使的力量。

  本以为自己已经逆天改命,谁知结局早已注定,他咽下涌到喉头的血腥气,说道:“我早该当如此,与你为敌,是我命中注定。”

  林潮引的器纹中缓缓浮出照影剑,“假若你不想做我的兄弟,偏要做我的敌人,我也不能勉强,你既要战那便来战。”

  这正是南忘溪所渴求的,如何能不应?

  即便全盛时期的南忘溪也不能与身为主角的林潮引抗衡,更何况此时他刚刚恢复灵力,战况完全是一边倒。

  他与林潮引并肩而战数百年,双方对彼此的能力心知肚明,若论世间最了解林潮引的人非他莫属,他又岂能看不出林潮引此时对他的手下留情。

  然而林潮引虽没有杀心,但他有。

  体内的灵力被他运行到极致,四肢百骸经脉内府无一不在哀嚎,但他不管不顾,他早已尝遍这世间的种种酷刑,这些躯体上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灵气在他身边疯狂聚集,卷起的风拉扯着他的衣摆,高束的马尾在身后张牙舞爪,宛如疯魔般。重云剑碎成片片金斑,冲回他的身体。

  他合身扑向林潮引,林潮引冰冷的神色微微讶异,看清他七窍竟缓缓流出鲜血,明显是自爆之态,不由大叫一声:“不要!”

  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像是变得极为漫长,南忘溪清楚地看到了林潮引脸上的惊恐之色,他想:你怕什么?你有神血,我又伤不到你。

  “我有杀心,不是对你,林潮引……一开始我就不该想要和你做朋友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抱大腿果然是不靠谱的操作啊。”南忘溪最后想到。

  黑黢黢的夜晚,静谧的寝室内袅袅香气飘飘荡荡,青帐小床内突然传来少年压抑的喘息声,梦呓断断续续地让人听不清,然而其中蕴含的痛苦却不容错辨。

  南忘溪额头冷汗密布,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识海也像被一只手剧烈搅动,眼皮沉重的怎么用力也睁不开,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一只手把他摇醒了。

  床前掀开帐子的少年手里拿着一盏夜明灯,微皱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担心帐内的人,他问道:“忘溪你怎么了?是梦魇了?”

  南忘溪看着眼前的少年人,胃里剧烈地搅动着,他一把挥开少年的手喊道:“滚!”

  接着就趴在床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少年的情绪几度变换,最后维持在了面无表情上。

  南忘溪平复情绪后,深呼吸几下,这才抬头看向那少年。

  少年的手里依然拿着那一盏夜明灯,橙黄灯光印在他眼底,亮地晃人,紧抿的薄唇、不笑的凤眼让少年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乌黑的长发松松垂在身后,身上的寝衣不见乱痕,是一副有良好睡姿的样子。

  南忘溪对这少年再熟悉不过,但此时却觉陌生,只因为眼前这人,正是少年时期的林潮引,而他们明明早已少年不再。

  “林潮引?”

  幻觉?迷阵?若这是那个第一世的南忘溪,他第一想法是自己重生了或是做梦,但早已在这个玄幻的世界生活了几百年的南忘溪却不会这样想,他只会想到自己中了什么幻术或幻阵。

  至于重生?或许是有的,但若是加上时间回溯却是闻所未闻的,即便是禁术也不可能实现。

  “嗯,你怎么样?”眼前的少年说道。

  南忘溪靠在床头,神情隐在帐子的阴影下,审视着眼前的俊秀少年,毫无破绽,的的确确是少年林潮引。

  “不太好,我想喝水。”南忘溪慢悠悠说道。

  林潮引转身去窗前桌上给他倒水,南忘溪仔细打量眼前的环境。

  宽一米五的床榻,是他拿重云剑比着做的;青色的床帐,边角上有他刚学会引气入体时用食指戳出的小洞。

  房内的布局也与他少年时期在幼新峰求学时的寝室内一样,隔断的屏风上还有他挥洒上去的墨点,边边角角,一些连南忘溪自己都记不清的细节在这里都明明白白。

  “完美的幻境。”南忘溪暗想。

  林潮引倒完水给南忘溪递到唇边,南忘溪接过来先是仔细地观察一番,接着又轻抿了一下,感觉都是真实的。

  “明天什么课?”南忘溪手里捧着茶盏,抬眼看向少年林潮引。

  “杨师兄的灵力运行法决,你可要告假?”

  就连说话的方式也是一模一样,这个言简意赅又冷淡的表情,正是林潮引一贯以来的待人态度。

  以往南忘溪会觉得林潮引贴心,看他不舒服就主动提出为他请假,现如今南忘溪看到的却是他那淡漠的眉眼,哪里有看见友人不适之后的担忧。

  感觉到体力渐渐恢复,南忘溪试着运行了一□□内灵力,发现他现在最多也就炼气三层的实力,再一看自己的双手也是少年模样,看来这个幻境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神血降临》是以林潮引为主角的玄幻爽文,林潮引身有神血,这神血是林潮引前期最大的金手指,原文中林潮引能够在杀了“南忘溪”之后逃脱入魔道也是仗着神血保命。

  神血虽然缺乏攻击力,但在林潮引意识到生命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却会自动启动,给予林潮引无死角的防御力,即便是大乘期修士也别想伤到筑基期引动神血的林潮引。

  但神血也不是万能的,若是没有受到生命威胁,神血则不会启动,神血只保致命伤。

  而林潮引的神血无论是前世还是在原文中,都是在繁花秘境中觉醒的。

  既然如此,那林潮引此时并没有觉醒神血喽?那他就要尝试暴力破一下这个幻境了。

  南忘溪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恶劣的弧度,笑容未落,手中的茶盏就滴溜溜地打着转朝少年林潮引的面门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