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天和八年, 四月初一。

  赤方国君云木止向大启下战书, 说戮战已久, 四方多受其扰, 生灵涂炭,如今蹉跎多年, 局面难破,故诚请一战,以此了断。

  这几月赤方节节败退, 大启正是锐不可当的时候,先前云木止退让意欲还京, 还有不少人觉着他拿得起放得下,是胸有沟壑的人,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觉着他疯了。

  在知道大启已经精心布局的情况下不仅不及时止损, 还非要一脚踏进去,脑子没坑到一定程度真做不出来这事儿。

  赤方五将大惊,当即前往阿奇莫帐里希望他能多加劝阻,阿奇莫清楚他们的来意,可到最后也只是挥手叹了口气, 别过头, 脸颊上一道清晰可见被利器划过的伤疤。

  众人缄默。

  而后各自低下了头。

  四月初三, 战书传至京城,大启应战。次日太和殿上朝,燕稷将战书呈于众人, 而后慢条斯理开口,意欲亲征。

  帝王离京是大患,而且庆和帝还是一年到尾病痛不断的身子,处于安平中能熬几年都不能确定,更别说战乱里,是以这话一出,立马遭到了群臣反对。

  朝堂百官言辞切切,意见前所未有达成一致,谢闻灼沉默没有应和,苏谋及姜百里一众进言阻拦,就连远在东嘉关的傅知怀知道后也来信说兹事体大,劝他三思而行,不要任性。

  偏偏燕稷这次就是铁了心的任性到底,无论谁劝都没用,偏偏态度还特别好,就笑眯眯的不为所动看着他们,众人也知道自家陛下一直是个认死理喜欢一意孤行的性子,只能叹气,让谢太傅私底下多劝劝。

  宣景殿。

  燕稷看着面前无声看着自己的谢闻灼,一阵心虚,喉咙哽了哽,但心里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了干巴巴的八个字:“……你别担心,不会有事。”

  谢闻灼没出声,眼眸深沉宛若深渊,燕稷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印象里的谢闻灼,从来都是温柔的,站在那边抬头温润笑着看过来,眼睛像是含了春水,温暖又柔软。

  现在那双眼睛里的柔软被深不见底的暗色覆盖掩埋,燕稷心里一慌,伸手抓住谢闻灼的衣角:声音有点乱:“你别这样,我都想过的,我一定会好好顾好自己,我,我……”

  谢闻灼依旧不语。

  燕稷表情越来越慌,眼里满是惶恐,抓着谢闻灼衣角的手已经攒成了紧紧一团,一片慌张,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谢闻灼动了一下,然后耳边就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

  他顿时更慌了,手指一紧,紧接着就有温热的触感覆了上来。

  燕稷一愣,看到谢闻灼在他面前缓缓半跪了下去,眼里的冷淡和深沉在这一刻尽数收了回去,温温软软看着他:“陛下。”

  燕稷一动不动看着他。

  半晌,便看着谢闻灼笑起来,春暖花开一般,说。

  “我等你回来。”

  五个字简简单单,可里面的理解和安抚一览无余。

  燕稷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伸手抱住了面前温柔看着他的人。谢闻灼抱住他,嗓音比眼神还要软:“你想做,就去吧,京城的事不用挂心,一切有我……你先前说会顾好自己,答应好了的,不许食言。”

  燕稷头埋在他肩窝,点了点头。

  谢闻灼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牵着他站起来,手指在他眼下抚过:“好了,去看看棠棠吧,你今天一天都没同他说过话,他一定想你了。”

  想到软萌软萌的小太子,燕稷紧绷着的心总算轻松了下来,笑了笑,站了起来。

  次日,庆和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彻底传开。

  百官不由急了,抓着空当就对谢闻灼使眼色,看到后者一直回避后也知道再劝也没什么用,只好叹气应下,只希望贺戟白虎营能将陛下给顾好。

  至少在小太子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之前,不能出事。

  帝王御驾亲征是大事,各部得到诏令后便着手开始准备,定下出征日子为四月初九。

  几日内要把他离京时候的事全都安置好,燕稷忙到天昏地暗,清晨起身夜里将至凌晨才能休息,这么熬了几天,总算在出征前夕把一切准备妥当,这日回去也早了很多,黄昏时候。

  燕稷瘫在床上:“累。”

  小太子坐在边上,肉乎乎的小手抓着他一缕头发,乐的咯咯笑。

  燕稷试了几次也没能把自己的头发救回来,干脆放弃,埋在被褥里哼哼唧唧,谢闻灼被他的声音逗笑,伸手把小太子抱下来交给二狗子,自己做到那边伸手揉揉燕稷的腰:“很累?”

  燕稷翻白眼:“我都不敢想,之前我什么都不做,你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撑起来朝堂政事的,实在太可怕了。”

  他抬起头,表情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太傅,你说离了你我该怎么活。”

  谢闻灼纵容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唇角的笑意因着他的话更甚几分。燕稷眼角瞄了一眼,在心里说一句谢太傅真闷骚,面上倒是很乖:“来,谢太傅,抱抱。”

  谢闻灼伸出手,燕稷就等着他这个动作,手疾眼快在他俯身过来的时候抓住他的衣襟往下一带,在后者倒下的时候就势翻身,笑眯眯把谢闻灼压在了下面。

  之后发生的事太不正经不让写但是你们肯定都懂。

  一场情事后,燕稷彻底没了力气,手脚无力躺在那里,吸吸鼻子:“太狠了你……”

  腰酸那啥疼,说好的谢太傅温柔人妻绝对可人的人设呢?

  作者又坑朕!

  谢太傅温润笑着,和方才陷在欲望里时强势而充满掠夺意味的模样判若两人:“沐浴后再睡,嗯?”

  燕稷有气无力嗯了一声,懒懒伸手,谢闻灼一笑,俯身抱着他朝后后殿走去。

  御池水汽氤氲,池水热滑,漫上全身的一刹那,浑身的酸痛都缓了下去。燕稷闭着眼睛靠在边上,任由谢闻灼往他身上浇热水,意识在水汽和谢闻灼轻柔的动作下越来越淡,慢慢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月上枝头。

  燕稷伸手在旁边摸了摸,触手温热皮肤,他此时还没完全清醒,朦胧中觉着手感不错,又摸几下,紧接着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哑笑声:“好摸么?”

  睡糊涂了小傻子嗯一声,嗯完发觉不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谢闻灼似笑非笑的表情,第二眼则看到自己放在谢闻灼某个不可描述部位的手。

  真是太不正经了。

  燕稷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句,然而口嫌体正直,收手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捏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谢闻灼眼神瞬间加深。

  药丸。

  燕稷抓着被子后退:“壮士你冷静,深呼吸,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的结局是被人抱着压在了榻上。

  燕稷欲哭无泪:“我们两个时辰前才那什么过,明日还要出征。”

  “我知道。”谢闻灼一副我很理解的表情:“可陛下您即将离京,再见还不知在什么时候,只留下臣一人在京城独守空房,臣这心里……”

  说着,深闺怨妇小媳妇样朝着燕稷看了一眼。

  燕稷:“……”

  燕稷顿时就心虚了。

  偏偏谢闻灼还觉着自己的模样不够可怜,低头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嗯?”

  太撩。

  不如半推半就从了吧。

  燕稷慵懒摊开四肢躺下去,桃花眼微微上挑看着谢闻灼,后者在这种事上从来不会让他失望,抚着他脸颊慢慢低了下去,燕稷眉毛一挑,手指在谢闻灼胸口划了几圈,另一只手环住他脖颈,上身抬起。

  却在突然间被谢闻灼猛地推开了。

  燕稷:!!!!!

  这种时候被推开有多丢人大家都懂!

  他抬起头,谢闻灼眼里的暧昧和情欲已经烟消云散,眉头微皱,神色凝重,同时外面二狗子低沉的吼声也响了起来,燕稷知道不对劲,不动声色移了移,伸手把枕头下的匕首藏在袖中握紧。下一秒,谢闻灼环住燕稷猛地起身离开床榻,与此同时,明晃晃的长剑直直从床下刺了上来。

  若不是他们避开的及时,现今就已经成了剑上亡魂。

  谢闻灼神色阴沉,把燕稷护在身后,二狗子也在这个时候冲进了门,惯常的蠢萌尽数收了回去,拧眉龇牙,和燕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凶狠模样一模一样。

  外面风声大作,须臾间,数十黑衣人影子一般从四周绕了进来,手执长剑,寒光入眼。

  为首的刺客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开口。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