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苏宜思的眼神, 卫景心里一痛。他竟在这小丫头眼中看出来心疼。她在心疼他?她为何要心疼他?
一想到这小丫头可能是卫湛的人,卫景心中被欺骗的情绪就冒了出来,愤怒也占了上风。
呵。他贵为皇子, 需要她心疼?她不如心疼心疼她自己,被他耍得团团转。
哦, 不对, 这姑娘定是又在演戏。
卫湛还真是厉害,能找到一个这么会做戏的女子。
可,会演戏的也不止她一个。
卫景从榻上坐了起来, 朝着苏宜思走了过来,走到苏宜思面前,他微微弯腰,与她平视。
“喜欢的姑娘?是谁?难不成——”卫景打量了苏宜思一眼,笑着问,“苏姑娘指的是你自己?”
周围的姑娘们也都适时地笑了出声,那些嘲讽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不是我。”苏宜思摇了摇头。
后世,她与老皇帝差了三十岁。老皇帝登基时, 她尚未出生。等到她长大时,老皇帝早已相思入骨。见着她,也并未表现出来丝毫爱意。
所以,这个时空里的谁都有可能,唯独她不可能。
因为,有没有她,老皇帝都会喜欢上一个姑娘。
离得近,卫景自然看出来苏宜思眼中的认真。
他突然觉得气闷, 伸出食指托起来苏宜思的下巴,轻佻地道:“怎么就不可能是苏姑娘了呢?苏姑娘长得这么标志, 又能言善道。”
苏宜思紧抿着唇,没讲话。
就在这时,一声怒斥从门口处响了起来。
“卫景,拿开你的脏手!你敢打思思的主意,小心我打死你!”
苏显武跟温元青说完话就去找苏宜思了,找了一圈却没发现她的踪影,一打听才知道她来了二楼。一想到小骗子可能去找卫景了,他着急死了。
他家的小丫头怎么能落入卫景那厮的手中。
结果,他还是看到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这一刻,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说着话,他快步走了过来,拳头朝着卫景挥去。
苏宜思瞧出来她爹的意图,吓得瞪大了眼睛。在她爹的拳头快要落到卫景身上时,她一把抱住卫景,挡住了她爹的拳头。
她爹的拳头可真硬啊。
打在身上真疼。
苏宜思一口血吐了出来。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苏显武和卫景都愣住了。
他们二人从小就打架,大大小小的架不知道打了多少回。在苏显武出拳头的时候,卫景就已经想好要怎么躲开了。同样的,苏显武虽然出拳的时候就奔着打在卫景身上的目的,可也没想过真的能打到他。
“小丫头。”
“思思。”
两个男人同时慌了。
卫景声音里有一丝自己没能察觉的颤音。
苏显武手有些抖,不敢触碰面前的小姑娘。
卫景紧紧抱住怀中的小丫头,看了看她的脸色。
苏宜思费劲力气,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用微弱的声音道:“我……我没事。”
她不想让爹爹担心,也不想让老皇帝担心。
看着自家女儿惨白的脸色,苏显武怒了:“卫景,我要杀了你!”
苏宜思连忙抬起来手,扯了扯苏显武的衣袖,冲着他摇了摇头。
苏显武暂且收住怒气,从卫景手中把女儿夺了回来,抱起来女儿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转身看了一眼卫景。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想到怀中的小姑娘最讨厌他说五皇子的坏话,便又闭了口,转身离去。
他虽一字未说,但传达的意思却很明显,那是一种恨死了卫景的神情。
卫景静静地蹲在原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这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小丫头身上的温度,地上的那一滩血,也刺眼得很。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得紧紧地。
自从母妃去世后,再也没人为他挡过风雨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今日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姑娘,莫名其妙地心疼他,又自不量力地为他挡拳头。
“阿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屋里的姑娘们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包间内就只剩下卫景一人,严公公也不知何时从来到了他的身侧候着。
听到这个问题,严公公没有回答。
“呵,明明是她先骗了本王,我为何要愧疚?”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的感觉却不会骗人。他不得不承认,从始至终,戏弄她、报复她,他都并没有更快乐,反倒是更加难受。
“太医院最擅长治——”话说到一半,卫景自嘲一笑,“安国公府位高权重,哪个太医请不来,又何须我操心。”
“拿酒来,本王要喝酒!”
严公公一动不动。
“怎么,连你也不听话了?”
“主子,夜深了,咱们该回府了。”严公公顶住压力说道。
他陪着主子一同长大,自是了解主子的性子,也知晓主子心中在想些什么。甚至于,有些事情,主子自己没发现,他就已经发现了。
比如,对那位苏姑娘的感情。
“无趣的东西。”卫景嘟囔了一句,虽嘴上这般说,却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周氏见着昏倒在儿子怀中的苏宜思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在得知是儿子失手把孙女打成这样时,立马就罚他去跪祠堂了。
安国公府这一夜灯火通明,虽已经夜深,门口却时不时有人来。光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就来了三位。
瑾王府的灯也一夜未熄。
苏宜思昏迷了整整十日方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后,看着趴在床边不修边幅的人,苏宜思笑了。
在苏宜思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苏显武立马就醒了。
“爹爹,你几日没刮胡子了?娘看到了要嫌弃你的。”苏宜思低声说道。
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觉得胸口和背部疼得难受。
“你快别说话,躺好了。”苏显武心疼死了。
都怪他,若不是他,女儿不会受这样的罪,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宜思看着苏显武脸上的神情,抬手握住了他的手,道:“不怪您,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越是这样说,苏显武就越是愧疚。
苏宜思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方才好了些。
她这一病,倒也发生了件好事。
祖母已经决定要与礼部尚书府定亲了。而祖母之所以做出来最终的决定,是因为爹爹终于松口同意了。
想到爹娘终于可以顺利在一起了,也没了前世的波折,苏宜思心情大好,这病也就好得快了些。
又在府中养了一个月,天气越发暖和了,苏宜思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而爹娘的定亲礼,就定在了下个月。瞧着祖母在准备着定亲要用的东西,苏宜思也在旁边帮忙。
晚上,苏显武过来看女儿了。
“你今日感觉如何?”
苏宜思快乐得像一只小鸟,声音里也透露出来轻快:“爹爹放心,女儿没事啦,今日还帮着祖母准备了爹爹定亲要用的东西。”
苏显武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
“不要着急去做事,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嗯,女儿记住了。”
接着,苏显武又带来一个好消息:“临京营那边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过几日我就会卸了那边的职,不去了。”
苏宜思惊讶地看着她爹,呆呆地问了一句:“为何?爹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难道是因为她受伤了,所以爹爹出于愧疚,答应了从前不想答应她的事情?
苏显武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听到这件事情,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苏宜思也笑了,说:“女儿确实很高兴,但同时,女儿也很好奇,爹爹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她总觉得,不会是因为她。
苏显武解释道:“我本就没打算一直在临京营待着。之所以会去那边,的确是因为那边比较弱。京城一共五个防守营,城内一个,四周四个,这其中最弱的就是临京营。若是哪一日贼人攻打过来,首先要打的便是临京营,那边也是一个防守的弱点。”
他是一定要去漠北的,绝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管是旁人还是修远,都无法阻挡他的步伐。
苏宜思怔住了。
原来爹爹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帮三皇子的吗?
看着女儿眼中的感动和崇拜,苏显武又说了句实话:“当然了,不可否认,因为那是修远的营,我才去的。若那营是卫景的,我未必会去。”
他倒不是不想帮卫景,而是俩人自小有仇。若他主动去帮忙,卫景怕是也要担心他使坏的。卫景有自己的人,也用不着他。
可不管苏显武怎么解释,苏宜思认定了他不是出自私心,心中对爹爹的崇拜又增加了几分。她爹爹就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咳,对了,我马上就要定亲了,估摸着很快就要成亲。”
自从女儿被他伤了后,他静下心来想了很多。他虽觉得那杨姑娘处处是毛病,与他八字不合,可若是母亲和女儿都喜欢的话,娶她也没什么的。况且,若是女儿注定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他是一定要娶的。
“嗯,女儿知道。”苏宜思笑着说。
“只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你。”
除了想是否要娶杨氏,他还想了别的。
“按照时间来算,你应该是七八年后出生的。可依着你祖母的想法,今年我是一定会成亲的。这其中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苏宜思的笑僵在了脸上。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其实我问这个问题,只是想知道,若是我和你娘早几年成亲,你还会出生吗?”
听到这个问题,苏宜思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