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风感冒。”
“看过太医了?”
“看过了。”
“太医怎么说?”
“伤风感冒啊。”
“就只咳嗽?”
“谁像你似的,动不动哭得流鼻涕。”
他拿袖子给我擦了擦眼泪鼻涕。
我看着他的眼睛跟他确认:“只是伤风感冒?”
“只是伤风感冒。”
他骗我,一骗就又是两年,直到伤风感冒实在背不动锅了,他的身子在大殿突然倒下了。
我赶去大殿的偏房的时候问正在诊脉的太医究竟怎么回事。
他让太医闭嘴退下,太医走了两步还是跟我说着:“皇上本就气郁心结,又整日劳累,怕是……”
“滚出去!”
木怀哲斥责着太医,太医出去了,我看着他。
“气郁心结。”我念着这四个字,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说,心上中了一箭,又成日受我的气,于是就病了嘛,于是就……病的没几天了嘛……
“你……”我看着他,我看着他……我如今是个自私的人,不能为他哭,“你指望我愧疚吗?”
他笑着恳求我:“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真的对我好一些?”他的嘴唇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没有血色的。
我们明明那么懂彼此,怎么他看出我在跟他演戏了,我却没看出他病了。
不公平……“你都要死了还期望那么多干什么,不去趁着你……死前多满足满足我。”
“好。”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这是他比我会演戏,还是他比我爱他更爱我?
说是满足我的愿望,最终,我还是陪他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我们一起站在那个被修整了一番的私宅门前。你说,这又是什么时候他想着派人做的事啊。
木怀哲站在门前感叹着:“要是当初永远把你关在这个宅子里就好了。”
我看着当初我想要顺着爬墙逃走可是偏偏还是被他抓住的那棵树。
我说:“你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宅子就放弃天下。”
他说:“天下是可以放弃的,我也想当个闲散王爷,倘若我的父亲当真是皇帝的话。”
可是我们都是假冒的,那种濒死的不安全感,在一个生杀大权都在人手里的理论体系里,怎么可能不把一个好好的人逼疯,怎么可能不催促着我们去做一些疯狂的事。
他说:“你知道我对于这个宅子一直的遗憾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懂他。是那个晚上,我滔滔不绝地讲着当皇帝的事,提醒着自己木怀哲是想要当皇帝的人,拼命掩饰自己的欲望。他一次一次让我闭嘴,听着我的提醒,平复自己的欲望。
如今他当了皇帝了,我们不必再掩饰自己的欲望了,于是我们进去了那座宅子,寻找着彼此的遗憾。
夜晚,繁星被风吹散,黑色的幕布侃侃承担住星星的光芒,陪着它们一起看着害羞的月亮。
然后,星星和月亮都离开,就来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微风过处,四月初七,皇帝死在了一座宅子里。
这样的事在史书上可不好,子珒便带着我们一起回到了皇宫里。我坐在马车里,抱着木怀哲,感受着,木怀哲的身子从温热到变凉。感受着,木怀哲的生命从猖狂到消亡。我作为唯一的证人,感受着这一切,知道他的身子冰凉,从此也再做不了有关他的温热的好梦。
回到皇宫,终于等到了只有我一个人的机会,我回想起了跟他在一起的一幕幕,满是后悔和遗憾。
尤其是那,争吵的时候。
“我很怀念你跟我吵架,跟我说对不起的时候。”
“你是怀念了,你是尊贵的皇子,旁人都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