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穿成少相下堂妻>第45章 庄周梦蝶(三更合一)

  张氏居然毫不惊慌, 淡定地吩咐左右丫鬟:“扶少夫人回房间,通知稳婆可以过来了。”

  霍芸瑶毕竟是第一次,颇有些惊慌失措:“母亲, 我有些害怕。”

  楚老夫人也走了过来, 有些忧心:“你都安排妥当了没。”

  “那是自然的, 母亲你也不需急。这女人生孩子, 也没有这么快。有的甚至等要一夜才能发作。”

  张氏说的漫不经心,似乎早就胸有成竹。

  曲玲珑见霍芸瑶腿间淋漓不尽, 顿觉不妙。

  看起来,她羊水已经破了。这种情况,如若再不处理,胎儿极有可能会缺氧。

  如果在现代, 一定已经需要上催产剂了。可如今,肯定是不可能的。

  曲玲珑毕竟所学不是妇产科,否则真想看看霍芸瑶的宫口究竟开了几指。

  可现在情况紧急, 张氏却并不放在心上。曲玲珑也顾不得了, 上前一步:“嫂子,你肚子可疼?”

  “有一些……”

  曲玲珑上前便扶住她, 语速很慢:“你听我说, 孩子可能快要出来了。你回厢房后,多多走动,让他能早点出生。”

  她的瞳孔极黑,此时神色专注。霍芸瑶甚至能感觉到那其中巨大的能让人信服的力量。

  霍芸瑶撑起身子, 咬牙道:“好的,谢谢弟妹。”

  两名丫鬟已经上来,扶住她:“少夫人,我们回房去等吧。”

  曲玲珑想想实在是不放心, 随着他们一同往罗毅的听云轩走去。

  “你留在此处,不用过来。”

  张氏想都不想便把她拦住,脸上阴晴不定:“你懂什么,别跟着过来添乱。”

  曲玲珑按耐住脾气,好声好气地说着:“母亲,我只是跟过去瞧一瞧。嫂子没事,我便回来了。”

  张氏狠狠甩开她扶在自己腕上的手,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你究竟是何居心?”

  “好了,曲氏你也不必去凑这个热闹了,去望江楼吧。”

  楚老夫人一锤定音,又对张氏说道:“快去吧,务必让他们母子平安。”

  临走前,张氏还不忘剜了一眼曲玲珑,眼中皆是余怒未消。

  曲玲珑人单势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她朝墨儿使了一个眼色,恭敬地行礼:“玲珑知道了,断不会去听云轩的。祖母先歇着去吧。”

  老夫人应了一声,便唤一直在身旁默不作声的唐咏梅:“你去听云轩盯着些,有事回来通知我。”

  一出房门,曲玲珑便正色的对墨儿说道:“去听云轩看着,有什么事务必要回来告诉我。”

  墨儿郑重其事地朝她点点头:“小姐放心吧,我必会小心盯着的。”

  说完,便闪身尾随唐咏梅而去。

  直至日暮,听云轩都无半点消息传出。曲玲珑简直是坐立难安。

  她心神不宁的在字帖上临摹着,一向引以为豪的小篆被她写的东倒西歪。

  屋外突然狂风大作,没多大一会,暴雨倾盆而下。曲玲珑莫名心头狂跳不止,隆冬季节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偏偏今日却下的如此之大。

  风夹带着雨丝吹进她的屋子,她却感觉不到半分寒冷。

  屋外的天早就暗沉下来,不一会便是漆黑一片。

  曲玲珑在屋内来回踱着步,从来没有像此时一般,感觉时间过的如此之慢。

  突然,门吱呀一声响。曲玲珑急转过头,见墨儿浑身湿透,正簌簌发着抖。

  “墨儿,那边怎么样了?”

  她一边扯过身旁的帕子给墨儿擦脸上的雨水,一边着急地问道。

  “小姐,那边,那边……”

  墨儿又冷又急,浑身打着哆嗦,连话都说不清楚。

  曲玲珑觉得自己焦灼的情绪已经影响到她。她定了定神,尽量平稳住语气:“不急,慢慢说。”

  墨儿这才顺了一下气,说道:“奴婢一直躲在院门外。开始,还比较正常,少夫人甚至还进一些食。后来,终于开始发作,稳婆进了里屋。”

  她说的有些急,半天才缓过气来,继续又说:“本来还能听到些少夫人喊疼的声音,但没多久就没了声音。后来,奴婢看到一大盆一大盆地血水被端出来。”

  曲玲珑打断了她的话:“稳婆出来了吗?”

  “出来了,奴婢见两个稳婆出来后便跪在了夫人前方。我知道定是出了事,悄悄靠近了些。听那稳婆哭着说,小世子是脚先出来的。”

  曲玲珑只觉轰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她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到现在并不是可以感伤的时候。她迅速将麾衣罩上,语气坚决,不容置疑:“你现在出府,去将军府中,务必将霍夫人请过来。”

  “嗯,奴婢省得,这便过去。”

  她又唤来竹生,开门迈进这如瀑雨幕中。

  雨水将她的脸抽的生疼,她也无暇去管。脚下的绣花鞋被雨水浸湿,仿佛有千斤重。

  曲玲珑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大雨中蹒跚而行,极不容易终于到了听云轩。

  院门外,唐咏梅见到她,立即伸手拦住她:“你不能进去。”

  曲玲珑怒极反笑,隔着大雨一字一句的问她:“谁给你的脸?连主子都敢拦,你还有一点尊卑等级吗?”

  唐咏梅却仿佛置若罔闻,一字一顿地又说:“我是奉老夫人之命不允许旁人进去,请不要为难于我。”

  啪的一声,曲玲珑的巴掌已经甩了过去。因为实在气急,她这一巴掌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唐咏梅的脸立时被她打偏到了一边。

  “你如今口口声声都用我?怎么,奴婢这两个字不会说了吗?还是你忘了自己本就是个奴才。”

  唐咏梅手抚住脸,眼中的恨意根本不加以掩饰:“你不是向二公子保证过,要保护好少夫人的吗?我看你如今怎么办?”

  在此情景下,她居然还咯咯一笑。那笑容看上去扭曲的不像个人样:“她要死啦,我看你怎么向世子和二公子交待。”

  “竹生,给我掌她的嘴。没我的允许不要停下来。”

  到此时此刻,曲玲珑突然冷静下来。她的目光如同剑一般直刺唐咏梅而去。

  唐咏梅被她看的瑟缩了下,但还是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是老夫人身边的,看有谁敢动我。”

  “我动了你又怎样?”

  曲玲珑根本不屑再看她一眼,淡淡的对竹生说道:“打。”

  竹生领命后,迅速上前将唐咏梅制住。

  曲玲珑不再理会她的叫嚣,径直向里屋走去。

  一进门,她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环顾四周,张氏及楚老夫人皆是满面晦暗,一头愁绪。

  那两个稳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张氏声嘶力竭地哭喊了很久,如今已无半丝力气:“我再问你们一遍,可还有什么办法?”

  其中一个稳婆将头磕的怦怦响:“夫人,小世子不是头先落地,而是脚先出来。这种情况,委实是……”

  她话说到此处,不敢再说下去,只能又将头深深触地,再也不起来。

  “母亲,让我进去一试。”

  曲玲珑的语气淡定且从容,仿佛这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件小事。

  张氏这才发现她进了屋,立刻叫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母亲,现在不是追究谁让我进来的。嫂子情况危急,我必须进去看一看。”

  张氏像是疯了,完全忘了一直以来假装的温文淡雅。

  她的手指指向曲玲珑,面部狰狞:“到这种时候,你还要过来看我们的笑话。”

  曲玲珑不想与她多作纠缠,转身楚老夫人:“祖母,让我进去看看嫂子。我一定尽最大努力,让他们母子平安。”

  楚老夫人见眼前的女郎目光清明,所说的话恳切且能安定人心。

  她有些许犹豫,正想要答应她。想着说不定事情会有个转机。

  那张氏见老夫人的样子,知道她想要松口让她进去,立刻跪地不起:“母亲,你这是想要逼死儿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前是个什么样的名声,可做过半点像样的事情。”

  楚老夫人这才回想起她之前的点点滴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清宁寺的那一幕幕还在眼前,她怎么能信了她的话。

  于是,她便将眼睛阖上,声音苍凉:“你进去了又如何。还能回天乏力不成?她也合该是这个命罢了。”

  曲玲珑见这两个老糊涂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脸颊通红:“你们平时拜佛求神,却如此罔顾他人性命,也不怕佛祖怪罪吗?”

  “你,大胆!”

  “今天这门不让我进我也得进,无论如何我是进定了。”

  曲玲珑话一说完,便朝里屋闯去。

  屋内的霍芸瑶又悠悠转醒,发出低低的**。

  曲玲珑一喜,霍芸瑶意志力极强,肯定还有救。

  张氏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来人啊,将她给我拿下!”

  曲玲珑被小厮拿住,不能动弹。她直视张氏,眼中像是团了一簇火:“霍家将女儿嫁过来,就是被你们这般作践的吗?母亲,你也有女儿,你今日这般做法,可会有良心不安?霍家将她当金似宝,她要是有事你们可想过如何向人家交待?”

  她的话句句打在张氏身上,让她哑口无言。

  “我的女儿,我做主。你进去吧。”

  门外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楚老夫人立刻迎了出去。

  霍夫人立在瓢泼大雨中,字字重如千钧。

  霍夫人直接进了屋。她虽也是身材娇小,很是温和娴静,但此时眉目间强压制的怒火让她看起来格外的让人难以接近。

  张氏迎过去,显出了几分气弱:“亲家,芸瑶她……”

  “现在并不是需要你解释的时候。她虽已经嫁入你镇国公府,但永远都是我霍家的女儿。是我心头的一块肉,不是你随意能丢开的弃子。”

  她的话说的格外的重,无疑是当众甩了张氏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她十分难堪。

  她张口想要解释,可霍夫人已经从她身边越过,直接行至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我也带了大夫。想和二少夫人一起进去看看。”

  楚老夫人这一次只是沉默地点了下头:“去吧。”

  屋内床榻上,霍芸瑶双目紧闭,面色铁青,看着像是没了生息。

  霍夫人心中大恸,疾步上前,拂开他脸上汗湿的发丝,温柔地唤着:“芸儿,娘在此处,不会有事的。”

  霍芸瑶却丝毫没反应。

  “大夫,你上前看一看。”

  那名随行的大夫便依言上前查看,不大会儿便弯腰行礼:“夫人,世子夫人是晕过去了。而且……”

  霍夫人声色俱厉:“有话直说。”

  那大夫诺诺而言:“胎儿确实是难产,而且憋在母体时间过长,恐怕……”

  “我现在管不了什么胎儿,我要的是我女儿无恙。你可有办法。”

  大夫又一皱眉:“这老夫也不能保证啊。”

  霍夫人便是到此时都没有哭叫喊骂,惊慌失措。她一双利眼转向曲玲珑,言简意赅:“你可能救她?”

  “玲珑自会全力以赴。”

  “有几分把握?”

  曲玲珑抬头直视她目光:“五分。”

  她不动声色,又问大夫:“你呢?”

  那大夫又深深往下一弯腰:“我只有两分把握。”

  霍夫人站起身,走到曲玲珑身边,轻轻拍了拍她湿濡的肩头:“芸儿便拜托你了。”

  曲玲珑重重一点头。她并不是产科医生,也从未试过接生,但现在情况危急,她不得不勉力一试。

  随后,她也不再多言,拿出带来的针灸,又吩咐丫鬟:“重新准备热水和参汤,还有烈酒。”

  她快步走到霍芸瑶身侧,取出银针,往她的合谷穴,翳风穴,和水勾穴。

  片刻之后,霍芸瑶悠悠转醒。她这一场生产,耗费了所有的气力。

  此时转醒,竟然不知道身在何处。目之所及是女子秋水盈盈的眼睛,那眼中有安定一切人心的力量。

  她喃喃道:“弟妹?”

  霍夫人见她清醒,硬是被压抑住的情感终于泄出来几分。

  她急奔到女儿床边,爱怜地看着她:“芸儿,不怕。母亲陪着你。”

  霍芸瑶这才发现母亲的身影,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娘,我好怕。”

  “怕什么?娘早教导过你,任何事情都不是先惧怕,而是想办法挺过去。”

  曲玲珑见参汤和烈酒此时也端了过来。她示意丫鬟服侍霍芸瑶服下。

  接着,她又将自己的双手浸泡在酒中数刻。此时条件简陋,消毒的方式唯有用酒代替,她实在别无她法。

  做完所有准备,她开口说道:“嫂子,胎儿胎位不正。要是就这般生下来,不但孩子有危险,你也可能会有。”

  她不敢说的是,时间过去太久,胎儿估计凶多吉少。

  “玲珑,你帮帮我。救救我的孩子。”

  霍芸瑶腹中的痛意又排山倒海而来,汗和泪一起落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即使是如此,她依然强撑着那口气,用让人无法拒绝的目光看向曲玲珑。

  眼中的哀求和希冀无法让人不动容。

  曲玲珑叹了声,迎上她的目光:“那你便坚强些,我要伸进去将胎儿的位置推正。你一定要承受住。”

  她这般兵行险招,也确实是迫于无奈。这种方法,在现代是绝对不可能用的。可在这儿,如果不去冒险,霍芸瑶必定要大出血。

  她将洗净消毒后的手举着,慢慢向霍芸瑶走去。

  这样看过去,果然只能看到孩子的一点点小脚丫。曲玲珑狠狠心,伸出手去。

  曲玲珑至今为止,也还是个从未行男女之事的女孩。可也许是天生的医者之心,她做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别扭。

  霍芸瑶痛苦哀吟着,肚子中撕扯般的痛。但是,也许是为母则刚,在这种疼痛下她依然咬紧牙关努力坚持着。

  似乎过了很久,曲玲珑终于缩回了手。将手洗净后,用力推挤霍芸瑶的肚子。

  “嫂子,努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一阵最最尖锐的疼痛过后,霍芸瑶终于感觉有什么东西排出了体内,瞬时轻松了许多。

  曲玲珑接过孩子,见他小小一团,浑身青紫。

  于是,她用力拍向他的臀部,发出响亮的声音。

  但饶是如此,孩子还是双目紧闭,没有声息。

  曲玲珑又伸手将孩子嘴中的秽物抠出,也依然未有任何改变。

  这个承载着许多人希望的镇国公小世子,一出生便没了呼吸。

  霍芸瑶眼中含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哭啊?”

  她的声音虽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话语中的希冀还是显而易见的。

  霍夫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上前拥住女儿:“好了,事事皆有定数。可能他还没有决定要做你的儿子。我们还年轻,还可以……”

  “不!”

  霍芸瑶狂乱地挥开母亲的手,向前爬了一步:“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哭?”

  曲玲珑什么话都未讲,可她眼中透露出来的悲哀与可惜已经足以让霍芸瑶崩溃。

  “我想抱抱他。他在我腹中十个月,我还未见过他的模样呢?”

  她声音低了下来,温柔轻缓,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曲玲珑上前,将包好的孩子送进她怀中。

  霍芸瑶小心翼翼地抱过他,轻轻吻了上去:“你真不乖啊。明明知道爹和娘是如此殷切地盼着你的到来,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来呢?”

  一滴泪顺着她的面颊落下,快要滴落在孩子的脸上。

  霍芸瑶手忙脚乱地将它拭去:“娘可不能哭,听他们说要是眼泪滴在你身上,会让你灵魂不安的。娘还等着你,再来做我的儿子。”

  霍夫人实在不忍心再看,想将孩子抱过来。

  “娘,我想再抱抱他。就一会,求你了。”

  霍夫人狠心拒绝:“你身体也还虚弱,要好好休养,至于孩子,他也有他的归处。”

  霍芸瑶收紧手臂,将头埋进孩子身体,一动不动。

  霍夫人实在是迫于无奈,想要强行上前。

  一边的小丫鬟突然惊叫道:“少夫人流血了。”

  果然,床褥上已经被血水浸湿开来,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曲玲珑大惊,立刻上前,用细针扎向了她的几处大穴。

  “你想想兄长,如果今日你们都没了性命,独留他一人在这世间,会不会太过残忍?”

  霍芸瑶听到夫君,才大梦初醒。他们虽是媒妁之言,才结为夫妻。可感情本就不受控制,她对他早就一往情深,哪里舍得就此舍他而去。

  她最后一次亲了亲孩子,将他依依不舍地交给了母亲。

  好在,上天垂怜,加上曲玲珑处理及时,霍芸瑶避开了血崩,转危为安。

  她终于再也熬不住,沉沉睡去。霍夫人坐在她身旁,一瞬不瞬地望着女儿,唯恐有谁将她抢了去。

  曲玲珑此时才觉得浑身酸疼,头晕目眩。她从瓢泼大雨中走来,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干净自己,便进入了工作。

  精神一直在高强度的紧张之下,全靠那一口气悬吊着。如今这口气一卸下来,她就再也支撑不住,只想快快倒下。

  她拭了拭额间的汗,出了里屋。

  屋中一片死寂,外面依旧是风雨交加,曲玲珑无来由的觉得心头压抑。

  她强打起精神,对楚老夫人及张氏说道:“玲珑便先退下了。”

  她的话说出去,却半天无人回她。曲玲珑只觉得毛骨悚然,便又说:“祖母,母亲,玲珑先退下了。”

  张氏终于动了,看向曲玲珑的眼光中俱是刻骨的恨意:“我如今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将你这丧门星娶进府,才惹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祸端。”

  “母亲这是何意?”

  张氏冷笑数声:“你有多大的恨意,才会下此黑手。我千求万求,日夜期盼的乖孙子你都敢害?你未免胆子也太大了吧?”

  曲玲珑挺直脊梁,没有丝毫退缩。

  “母亲此话未免说的过于偏激。你无端将这杀人的罪名扣到我身上,我可真不敢认。”

  张氏闻言,越发的狂暴,起身就想甩她一记耳光。

  曲玲珑眼疾手快,一把制住她伸上前来的手:“母亲,请你自重。”

  张氏没她力气大,挣扎了半天也没有能让她松开。

  她转向静坐一旁,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老夫人:“母亲,今日你务必要为做主啊。否则,儿媳不得不怀疑,此时是不是他们夫妻早有预谋,要将我孙儿……”

  曲玲珑没有等她说完,将她用力推开,语调森冷:“母亲,我看你像是得了失心疯。怀疑我也就罢了,居然还去怀疑我夫君。”

  她眼中的讽意一览无余:“那我是不是还能怀疑母亲你,故意拖延时间,不让我进屋救人。由此,才会耽误救治。”

  张氏被她顶的一口气实在出不来,抚住胸口哀哀叫唤。

  她此时心中悔恨万千。当日,让罗玄娶可谁不好,非要将她娶进门来气死自己。

  “好了,你也需管住你那张嘴,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出口的。”

  楚老夫人的目光锐利如剑,张氏被她一盯,讷讷不再言。

  她被丫头扶住,歪靠在椅背上,继续默默哀泣着。

  过了几秒,她便又仰起脖子:“那这事便就这样算了?我孙儿,这镇国公府如今唯一的小世子就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可怎么向国公爷和毅哥儿交代啊。”

  曲玲珑见她那副模样,简直忍不住要翻白眼。

  明明当时,稳婆说霍芸瑶难产,极有可能会母子不保。张氏立在旁边束手无策,未想任何办法解决。

  到如今,胎儿窒息而亡。而她费尽心力才将霍芸瑶救下。她倒好,一盆冷水浇的曲玲珑透心凉。

  楚老夫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数岁。

  她端坐正堂,开口说话:“此事,等府中男儿回来再议吧。他们如今都还在考场,不要去乱了他们的心。”

  言毕,她又将目光投向曲玲珑:“曲氏,且不论这事是否与你有关系。但看你目无尊长,处处顶嘴的样子也该有些罚。”

  曲玲珑无言,如此看来,今天这一场灾难她是怎么样也躲不过去了。

  她只感觉到太累了,再也不想与他们周旋下去:“祖母,玲珑甘愿受罚。”

  “去将府内祠堂打开。”

  她对堂内的管家吩咐:“将她带去祠堂,跪于列祖列宗之前。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允许让她出来。”

  说完,她挥挥手:“今日,大家都乏了,下去休息吧。”

  一个粗壮有力的婆子站了出来:“二少夫人,请吧。”

  曲玲珑一句话都不想多言,转身便走。

  身后,张氏的声音响起:“母亲,既然如此,便让咏梅去看着些吧。曲氏狡猾,免的她又出什么幺蛾子,没得得罪了列祖列宗。”

  曲玲珑一声讽笑,这张氏估计也是恨毒了自己,居然不遗余力地对付自己。

  镇国公府的祠堂在府中最偏远的西北角。平时,除了祭祀之外,也不太有人去往那处。

  曲玲珑身边不允许带任何仆从,所以只有那婆子和唐咏梅二人陪在她身侧。

  他们这一路走的寂静无声,耳边唯余那风声雨声连绵不绝。

  曲玲珑愈发觉得头重脚轻,却还是强撑着向前行走。

  她今日不作任何反抗,一是她现在已经是身心俱疲,再无力气。二是她知道老夫人脾性,清宁寺一行早就将火憋到了现在,不让她发出来,以后还是不能放过她。

  不如就趁这一次机会,让她遂了心便罢了。

  曲玲珑望着身侧的唐咏梅。她的左颊高高肿起,显然竹生下手并不轻。

  她此时目视前方,也不像以前那般将喜怒都摆在脸上。可曲玲珑知道,她的这场不动声色,不过是在酝酿接下来的报复。

  她并不想理会唐咏梅,因为她只要敢做,那她曲玲珑必会百倍千倍的返还到她身上。

  行了差不多一刻钟,祠堂便到了。

  大门早就按老夫人的要求被打开。从门外望进去,漆黑一片。还有风声倒灌进去发出的呜咽声,显得尤为骇人。

  “少夫人,进去吧。奴婢在门外候着。”

  那婆子说完,便立到了门一侧。

  曲玲珑抬步跨过门槛,踏入了祠堂内。

  里面宽敞空旷,举头望去,皆是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整整齐齐排成数排。

  曲玲珑跪了下来,诚心诚意双手合十:“感谢罗家列祖,让曲玲珑能与罗玄有缘结成夫妻。愿祖宗保佑,我们能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她双目紧闭,说的极为虔诚。

  唐咏梅跟了进来,见她所言所行,心头的火燃烧的更旺了。

  不过片刻,曲玲珑便想起身,却被唐咏梅一把按下。

  “老夫人的意思是,夫人你必须长跪于列祖列宗之前,不能起身。”

  曲玲珑如今本就身体虚弱,被她一压,不由自主地倒在地面。

  地面冰冷刺骨,激的她一抖。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起身。

  “如若,我今日就不跪呢?”

  她的声音平静而无起伏,似乎对唐咏梅的话毫不在意。

  “那咏梅就一直按着少夫人。”

  “呵……”

  曲玲珑轻轻一笑,将怀中银针取出,漫不经心地吹了吹:“那也得看你近不近的了我的身。我可将话说在前头,此针,能救人更能杀人,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唐咏梅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皲裂:“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杀了你又能怎样?”

  曲玲珑本就不是草菅人命的人。但这唐咏梅实在是欺人太甚,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让她无比恶心。

  所以,吓吓她也好,反正吓人又不犯法。

  唐咏梅看着那细细的针,到底有些害怕了,消停了下来。

  曲玲珑那强撑的一口气也终于撑不下去,歪在案几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又是那些杂乱不堪的梦。最近,她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梦中人与事也越来越清晰。让她每每醒来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对着自己笑的罗玄,为自己买来从未拥有过的小物件的罗玄,在黑暗中紧紧拥抱住自己的罗玄,对她说永不会离去的罗玄。

  这些点点滴滴像是走马灯一般在曲玲珑梦境中盘旋。

  可转眼间,万事皆成空。

  冷若冰霜的罗玄,对她说着和离的罗玄,亲手将她送于他人的罗玄,再相见时身边已经有佳人相伴的罗玄。

  那些梦中的画面,让曲玲珑痛不欲生,头疼欲裂。

  她在梦中呢喃:“娘亲,玲珑好痛。”

  唐咏梅眼见着曲玲珑在瞬间睡熟,可没过多久,她便不安生起来。

  她的眉头紧紧皱着,面色一片潮红,嘴中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唐咏梅靠的近了些,见她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触碰过去,被她额头的温度吓了一跳。

  曲玲珑发烧了,而且是高烧。

  许是被烧的实在难过,她居然将整个身体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以此减轻心中的燥热。

  唐咏梅见她如此举动,明知道这么做后果会更严重,却根本不想去阻止。

  就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在地砖上。

  “水,我要喝水……”

  微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唐咏梅却像是没有听到,冷眼看着曲玲珑不安地蠕动着。

  “你不是趾高气昂吗?你不是不把我当人看吗?你不是有二公子疼爱吗?”

  唐咏梅笑的古怪又欣喜:“我偏不给你倒水,偏不扶你起来。我看你还能拿言语刺我,银针扎我。我恨不得……”

  接下去要说的那句话,她特意将身体凑到曲玲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真恨不得你今日便死在此处,那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曲玲珑的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眉头皱的更紧,却不再要水,只是将身体蜷缩的更紧一些。

  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吧,也不过八九岁年纪。她有一日,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曲锦绣,可能是眼馋她的一块糕点?或是发间的玲珑簪?

  她实在是不记得了,只记得因此被关入了曲家的祠堂。

  那时候,她还是小小的一只,诺大的一个祠堂就只剩她一人。

  那些牌位像是一个个怪物,密密匝匝向她涌过来。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不敢动,甚至不敢哭,只希望有人能立即将她带出去。

  可是,她自己也明白,林晚娘胆小懦弱,遇到事情只会哭泣。而那位爹爹,更是从未将自己视为女儿。他虽也从未打过她,可有时候漠视比打骂更加刺痛人心。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救救我?

  她紧紧盯住祠堂的大门,在心中默默呼喊:“玲珑害怕,有没有人带我出去。”

  至始至终,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她从白天等到黑夜,从满怀希望等到满心绝望。

  泪水蜿蜒而下,庄周梦蝶亦或者蝶梦庄周?曲玲珑自己也无从得知。

  唐咏梅见她满脸泪水,心中欣然大慰,觉得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从日出很快又到日暮,曲玲珑却是陷入在梦中,没有清醒过来。

  外面的婆子也过来过,只不过将食物放下,就转身离开,也没有想着细细查看下。

  唐咏梅也等着累极了,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有人进了祠堂,飞快地向这边奔来。

  祠堂中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来人。唐咏梅飞奔过去,拦住来人:“你是谁?没有老夫人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来。”

  话音刚落,她便被一记穿心脚踹飞了出去。来人用了很大的气力,唐咏梅立刻倒地,竟然呕出一口鲜血。

  祠堂内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滚开。”

  唐咏梅浑身颤抖,哭着喊道:“二公子,我不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