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在全班同学热烈的目送下走出教室。
门口站着的许氏一家人见她出来了, 脸上的神情各有不同,异彩纷呈。
“但愿姐!”许周意很激动,眼眶中隐隐约约有了水光。
许父看似淡然, 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期待。
许母则是明明白白把愧疚写在了脸上。
许愿是她的亲生女儿啊!怀胎十月所生的闺女, 这三年来, 她从没有把这孩子放在眼里,烧水煮粥,捶背捏肩, 这些随便一个下人都能做的事情,他们却让许愿来做。
他们对孩子亏欠的这三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补得回来!
许倩知略有收敛,眼中隐隐约约的恨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去操场说吧。”走到这家人面前,但愿先发制人地开了口。
许母像是没听见似的, 上来就拉住了她的手,“孩子,这几个月在外面你是怎么过的啊?让妈看看, 是不是都饿瘦了,你怎么那么傻,一分钱也不问家里要……”
但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许女士, 别一上来就动手动脚, 哪怕我是一个女生,也不喜欢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上来就拉着手。”
许母脸色一僵,痛苦慢慢爬上脸庞。
“小愿,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
“没有。”但愿的视线在这一家人脸上扫了一圈,“相信我之前说的话各位也听得很清楚了,从我让两位贵千金转达,到我自己又说了一遍, 加上现在这遍就是第三遍了。”
她语调清晰,不带一丝留恋。
“许先生,许女士,以及两位……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千金大小姐,你们大可以放心,和许家人有血缘关系这件事,我没有感到多高兴,更多的是烦恼与耻辱。”
“两位千金大小姐不用担心我回来分走什么,二老也不必担忧我破坏你们的家庭。”
“所谓的亲子鉴定和血缘关系在我看来什么都不是。”
除了许倩知,全家人都白了脸色。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许倩知拔高了音量,“爸妈生你养你,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吗?!”
“生我,这个我认。”但愿走到许倩知面前。
许倩知莫名有些怕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但是养我?这三年来,除了学费,你们家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并且,我已将账单明细交给了你们,总有一天我会还清,包括许女士怀孕期间的营养品,也都可以算在我头上。”
许倩知被她那双明亮冷静的眼盯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我,我们是一家人,你这样说话,爸爸妈妈会很难过的。”许倩知开始走怀柔路线。
“收起你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吧,让人看了只觉得恶心。”但愿毫不留情地说:“许倩知,我忍你很久了。”
“你!”许倩知咬着唇,想着她的父母在场,遂又忍了下去,“许愿,你没礼貌,我不跟你计较,我们今天是来接你回家的。”
“是啊是啊!”许周意赶紧出来打圆场,“但愿姐,马上就要下课了,你快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一起回家吃晚饭吧?”
但愿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确实,马上就要到你们许家人按时吃饭的点了,这可是大事,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那我就不耽误各位的时间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许愿!”许父忍无可忍,“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但愿只觉得可笑,已经到这一步了,他们居然还觉得她只是在闹脾气。
她回身,“我早已把话说得很清楚,钱我一定会还的,请各位不要一遍一遍来找我,许是家大业大,不着急要催这点钱吧?”
“你说什么?!”许父下唇抖动,显然已隐忍到极致。
“我说的话有问题吗?”但愿说:“除了要债,我找不到各位兴师动众全家人来我教室门口堵我的理由。”
“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许周意吼了一声,眼眶通红,“但愿姐,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我求你了。”
但愿视若无睹。
“从我离开你们许家到现在已经多长时间了?”她问。
回复她的是一片寂静。
“这半个学期都快要过去了,有人问过我半句吗?换秋季校服,入新班交班费,因为学习进度不同买辅导资料,三十到五百一餐的餐费,有人问过我有没有钱吗?”
“每个周末学校都放假,周日才上晚自习,学校食堂也不做饭,有人关心过我周末在哪里吃饭吗?”
“这几个月来我一次也没有回过许家,有人在意过我晚上都住在哪里,是不是一个人吗?”
但愿的语气很淡,一点都不歇斯底里,却每一句话都说进了这一家人心里。
她不是在埋怨什么,只是希望这家人能更清楚地知道:她不会回去了。
许家人哑口无言。
许愿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割在身上,也像是一个个巴掌,打得他们一张脸通红,自觉抬不起头来。
是啊!他们有谁真正关心过许愿呢?!
许父只觉得心脏绞痛,这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许母也红了眼睛,“小愿,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跟我们回去吧?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你想要什么妈都给你买,好不好?”
“你们今天来接我,无非就是两个原因。”
但愿如同在解释别人的故事一般冷静。
“第一,你们查了那份亲子鉴定,发现是真的,我和你们许家有血缘关系,让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名声不好,影响许氏集团的生意。”
“第二,到底是亲生的,不来走个流程接一下,找几个记者拍一拍,对社会上也交待不了。”
“许愿!”许父额头青筋暴起,“你说够了没有!”
许母脸色苍白,好似一瞬间就老了几岁。
“说够了。”但愿点头,“所以你们带来的记者呢?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赶紧把人叫出来,把照片拍了,你们一家人赶回家,可能刚好到吃饭的点。”
“那可是一分钟都不能错过的。”
“你在说什么啊许愿姐!”眼看着局势越来越脱离掌控,许周意呜呜地哭起来,“没有什么记者!我们真的只是来接你回家的!”
“是啊,你这样恶意曲解,爸妈会很伤心的。”许倩知说着,心里却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巴不得许愿不跟他们回家。
这样就什么都不会变,她依旧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宝贝女儿。
“我……”
“小火车,怎么还没好?”
但愿刚起了个话头就被打断,晏声一只手插在校服裤口袋里走过来,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但是因为个子高,压迫感很强。
他校服一袖子挽上去,半截露出精壮的手臂,露在外面的那只手上拎着但愿的书包。
“还需要多久?”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
“好了。”但愿伸手过去接书包,“我们走吧。”
“许愿,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家吗?!”许周意声音不小,加上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是清晰入耳。
“哇!这是什么大型家庭伦理剧现场?”
“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最近的话题女主角许愿吧?”
“是是是!许家还真来接人了?!”
“真羡慕,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话说,不是说许愿才是亲生的吗?为什么旁边的许倩知一身名牌,许愿的校服却这么旧?”
这句话清晰地传入许父和许母耳朵里,更是将他们臊得体无完肤。
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许愿身上穿的是什么,旧不旧,在学校里会不会被其他同学瞧不起……
“哇,不知道是不是有真千金身份的加持,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许愿气质好绝啊!身材又那么高挑,比例也太好了!”
晏声听得很受用,连连点头。
嗯嗯嗯!小火车不仅身材比例好,那双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才更绝呢!可惜这些人都看不到,哼!
“我不会去你们许家了。”但愿把自己的书包拉链拉开,从里头拿出一个钱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当着所有人的面从照片上把最边上的自己撕了下来。
“这照片还给你们。”但愿递过去,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来接。
“我也是糊涂了,这种照片你们怎么会稀罕?”但愿干脆直接把整张照片都撕碎了,转手投入了身旁的垃圾桶。
“但愿!”许周意直接哭了起来,快速跑到垃圾桶旁,看了一眼里面已经完全拼凑不起来的照片碎片,“那是我们的全家福啊!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撕掉!”
“不就是一张照片吗?”
但愿平静地说:“我只有一张全家福,还被你拿去给许倩知,然后撕破了,我粘了一晚上,你记得吗?”
许周意一愣,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她当时只是觉得照片上的许愿小小的一只很可爱,就想拿去给许倩知也看看,不料两人发生争抢,就给撕坏了。
但愿当时就急了。
那是许周意第一次看到冷静自持的但愿生气。
她有些心虚,“不就是一张照片吗?”
现在,但愿完完整整把这句话还给了她。
不就是一张照片吗?
对但愿来说,就只是一张照片。
身边的人太多了,投来了各种各样的视线,许父和许母老脸挂不住。
“周意,我们……走吧。”许父说着,声音里透出几分老态来。
“等一下。”
多财多亿的晏声摸出一张卡来递过去。
“许先生,这里有两百五十万,算我替小火车还的。”
但愿:??欠二十万还两百万?
你个二百五!